第四十四章 壓垮駱駝的稻草
有些時候,壓垮人最后一根稻草的并非是絕望的懸崖。
那可能是有些人無意間的一個眼神,又或者是一句自以為是的善解人意。
陳世友自認自己這一生所經(jīng)歷過的東西,足夠讓他成為一個自內(nèi)而外都是銅墻鐵壁一般無懈可擊之人。
直到傅辛復(fù)刻了當年的江行,自以為是地為他的人生劃定了一條安穩(wěn)的路線。
他們甚至都沒問過他愿不愿意——相比之下,因為自己的努力,當初和江行在軍中平起平坐,讓他有足夠底氣和能力反抗江行。
然而面對傅辛,他完全沒有任何的反抗能力。
傅辛象征性地‘詢問’了他的意見,在他‘平和’地接受了這個提議之后,便開始積極地為他安排所謂的‘后路。’
防衛(wèi)營在盛京之中的辦事處雖說在防衛(wèi)營中可有可無,但陳世友這等地位之人過去之后,辦事處的地位將是空前的‘不一樣?!愂烙岩膊皇遣幻靼?,日后這個辦事處將會成為傅辛重新掌控京中勢力的樞紐。
只要他再努力熬個幾年。等傅辛的事業(yè)有了起色,他將會有另外一番的飛黃騰達。
可他發(fā)現(xiàn)自己等不了了。
涂希希張口抓住了壓垮陳世友的稻草。
“常年在軍中負荷的生活,讓陳大人積勞成疾。您本身身體就不好,這無疑是雪上加霜。溶血癥在您年輕之時尚且有影響,更別說現(xiàn)在了。這病……怕是已經(jīng)壓不住了吧?!?p> 陳世友臉色異常蒼白。
他別開臉,避開了眾人探索的視線。
涂希希繼續(xù)說:“陳大人并不想要傅統(tǒng)領(lǐng)的好意,因此他急于想要立功,做出一番讓大統(tǒng)領(lǐng)覺得陳大人是自己必不可少之人的大事。才能重新回到自己當年可以反抗江行安排時候的底氣。”
“按照他手中掌握朝中文官的把柄,陳大人選擇了最不容易將事情鬧大的禮部尚書家。制造了樹下埋尸案。”
“這個案子的案卷并不在大理寺,但我從京兆府的案卷上看到過案情的描述。其中有一點對兇手的描述,讓人尤其在意——案卷上描述兇手殺人兇器乃是一柄兩尺五六的長刀。胡潛不過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即便是有人幫忙,那這案子的兇手也并非他一人能為。但最后卻是他一人去認了罪。”
“當然兇手確實就是他,胡潛也不是單單是因為家父才去認的罪。而是有人告訴他,日后這個案子只要翻了,他就是最大的功臣,等到那時候,便是他翻身之日?!?p> “而給他希望之人,告訴了他藥方之事。希望他等到東窗事發(fā)之際,記住藥方才是他翻身的資本?!?p> 胡浩源本身就是個小心謹慎之人,但他不管是小心謹慎,尖酸刻薄,小氣摳門都是對外。他可能萬萬沒想到,自己家里人也被收買了。胡潛偷聽到了胡浩源在陳世友藥中動手腳的消息,勸說不聽之后,為了自己的前程,將這件事告知了陳世友。
于是,陳世友便定下了自己必殺的第一人,胡浩源。
涂希希轉(zhuǎn)身,對上了呆立在場中的劉奇。
“接著,我們來說劫殺富商案?!?p> 劉奇驚了下,抬頭看向她。
涂希希在他眼中看到了一絲無助的脆弱。劉奇本身就是個膽小之人,這點她已經(jīng)在劉罡口中證實了。她其實也想象得到,像劉罡這種護弟狂魔手中寵出來的,不大可能是個膽大包天。
劉罡大概也無法想象,自己護了一輩子的兄弟,結(jié)果被人硬逼著干殺人越貨這種勾當,他知道了對方是何人之時,心底那股子沖天的邪火會壓不住也屬正常。
“剛才,劉大人已經(jīng)親口承認了自己是殺人兇手。接觸過這個案子之人,應(yīng)該還記得半個月前劉罡也親口承認過自己是殺人兇手這件事。但是不是兇手,并非只要承認就可以的。江大人本想用事實告訴世人殺人得看人有沒有這個作案的能力。然而陰差陽錯沒來得及說出來?!?p> “劉罡七年前因為一點小意外,右手廢了。那種神乎其技一般的刀法,現(xiàn)在的他完全用不出來。更不用說,用同一種刀法連續(xù)殺二十多口人。不過和他一同學(xué)過這種刀法的劉奇劉大人,確實有這個能力?!?p> 站在門口的宋于新一直沉默地聽著。
聽到這的時候忽然想起了什么,震驚地看向防衛(wèi)營的人群當中——那里站著一個形單影只的身影。
宋于新一直對劉奇這個人沒有多大好感。他心目中的京兆府尹,是江行這種頂天立地,不畏強權(quán),面對任何人都能擺出應(yīng)有姿態(tài)的體面之人。
劉奇這種見誰都點頭哈腰,遇事哆哆嗦嗦,來個官職大點的人物都緊張到氣都喘不勻的小人物,著實入不了自己的眼。
但他在京兆府臨危之際接了這么個爛攤子——他們手中還有無數(shù)個需要硬著頭皮跟京中那些大小官員去杠的案子。劉奇雖然沒什么姿態(tài),但最后還是磕磕巴巴地做下來了。
宋于新原以為即便不合自己的意,但他勉強也算是合格了。
可他萬萬沒想到……事情竟然會發(fā)展到現(xiàn)在這個程度。
涂希希忽然提高了聲。
“但是劉大人有這個能力,并不代表他有這個想法和動機?!?p> 傅辛有些沉不住氣了,他耐不住性說道:“說來說去,你不就是想說幕后黑手是世友。直接說重點,不用講那么多前因后果。”
涂希希拱手。
“不錯,指使劉大人一口氣殺富商二十余口人的,就是陳世友陳大人。”
陳世友深吸了口氣,剛要開口,卻被涂希希打斷。
“陳大人,您要問我有沒有證據(jù),對吧?!?p> “證據(jù)當然是有的,而且就在兩個時辰前,我們親自交到了您面前?!?p> 陳世友皺眉。
涂希希道:“就是那份彰顯您大義的藥方。”
陳世友臉上閃過一次驚慌神色,但他強制讓自己鎮(zhèn)定下來。
“藥方是你們從胡浩源手中找出來的,與我何關(guān)。”
涂希希道:“怎么會與您無關(guān)?這份藥方就是您寫的啊?!?p> 陳世友當即神色大變,怒喝道:“你話說八道什么!”
涂希希不慌不忙地轉(zhuǎn)身走向傅長熙,朝他伸手道:“大人,您之前說江大人留給我們最重要的線索,就是那份衛(wèi)顯英的遺書,可否借我一用?!?p> 傅長熙遲疑問:“你知道了它的用途?”
涂希希沖他笑了笑,說:“之前我并不知道,不過剛才有人把他真正的用途告知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