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嘉朗帶著楚婭姝來到公司附近的一家私房菜館。
餐廳距離公司大樓,步行僅有十分鐘的路程,兩人散著步便走到。
午時晴好的陽光鋪灑在街道上,雙腳踩著落葉,窸窣的響動鉆到耳朵里,使人感覺癢癢的。
這頓飯,張嘉朗不停地給楚婭姝夾菜,說了許多笑話逗她開心,用這樣的方式,對今天他吃醋的行為傷害到楚婭姝向她道歉。
楚婭姝吃的心不在焉,她覺得張嘉朗是把失落隱藏起來,在強顏歡笑。
她陡然有種沉重的負罪感,捫心自問,是不是應該把已經結婚的事情告訴他?
他完全被蒙在鼓里,義無反顧地繼續(xù)用他的方式愛著自己。
這個男人有些自以為是、有些幼稚,甚至同時擁有著像錢可可那樣的玩物。
但相處久了便知,正是因為這份不加粉飾的真性情,他的喜歡才那樣赤裸裸,那樣真切熱烈。
不行,還是不能說出來!
結婚的事情又不是真的,只是她和貢錦南互通有無般的一場交換。
別看張嘉朗此時和風細雨,他勃然大怒之時必定地動山搖。
想到這里,楚婭姝仔細看了看張嘉朗,“這個混蛋一看就不好惹!”她不禁打了個寒顫。
楚婭姝容易犯糊涂但也極為敏感,她總覺得餐廳里有一雙眼睛在時刻注視她的一舉一動。
私房菜館地方不大,生意很是紅火,楚婭姝掃視一圈,目標鎖定在靠窗位子,兩個衣著時尚的女孩兒身上。
“那女的是干嘛的?。”楚婭姝咽下一口茶水,喃喃道。
“誰?”
“穿粉色連衣裙那個?!?p> “長得一般?!?p> “我說的不是這個。她剛才拿手機在拍我們。我知道了,是狗仔拍您的,現在狗仔的工資很高嗎,她那裙子是繆繆的最新款。看來張總,您給我們的薪水太低了?!?p> “我給你個商場要嗎?”張嘉朗這話說得認真極了,楚婭姝瞪他一眼?!俺酝炅藛幔型蹬倪€不趕緊走。不過爆出去我跟你的緋聞也不錯?!睆埣卫恃劾餄M是憧憬。
他帶著楚婭姝匆匆返回公司,偷拍的事情很快就被忘記。
下午,正在開全院大會的貢錦南剛剛結束發(fā)言,作為優(yōu)秀醫(yī)生代表坐在禮堂前排。手機震動,他劃開一看,是楚婭姝和張嘉朗一起吃飯的照片。
他隨即刪除了照片,沒有理會。
他厭惡發(fā)來照片的人,更是因為沒有自信,現在就伸手去干涉楚婭姝的自由。
晚上,他計算著楚婭姝下班到家的時間,給她點了外賣送到家里。
等他結束手術回家時,楚婭姝早已熟睡。
日子過得還算和諧愉快,轉眼到了周六。
楚婭姝昨夜徹底失眠,她像一條被迫離開河湖的魚,仰面平躺在床榻上,等待窒息一刻到來。
直到夜幕退去,天色明亮,她始終保持這個姿勢,一動不動。
該來的總會來,她,要陪貢錦南去見他的父母。
自古丑媳婦早晚要見公婆,這個媳婦不僅“丑”,還是個花錢雇來的冒牌貨。
楚婭姝掙扎著從床上爬起,洗臉時不忘用指甲使勁扣扣眼角的眼屎,底妝涂得也比平時厚重許多,描眉畫眼、對鏡簪花,不敢怠慢。
貢錦南怕給她過多壓力,特意沒有因今天的家庭聚會給楚婭姝添置新衣,他自己也穿的隨意。
他夸贊楚婭姝天生麗質,穿什么都美得讓人挪不開眼睛。楚婭姝,的確如此。
坐在貢錦南的車上,她如履薄冰地把一會兒要送給張蕓作為見面禮的,她特意花了三百塊錢買的芝士蛋糕抱在懷里,生怕蹭花一點蛋糕的樣子。
她手腳冰涼,上下牙齒微微打顫。
貢錦南開著車,很自然地伸手要去安撫他的妻子,倏忽意識到了什么,一只修長的手凝滯在半空,像被一根繩子懸掛在車頂。
他尷尬地將手收回,繼續(xù)駕駛。
他們來到楚婭姝家樓下,貢錦南停好車,跟楚婭姝一起上樓去接李玉華。
貢錦南為了緩解楚婭姝單獨見他父母的緊張情緒,特地把高高在上的男方父母考察兒媳,變成了雙方父母的和平友好會見。
“媽,我和婭姝回來了!”貢錦南一邊敲門一邊喊得親切。這口氣,楚婭姝硬生生聽出了血緣關系的味道。
新姑爺登門,李玉華喜出望外。
“哎呀,小貢呀,來來來,快請進,坐沙發(fā)上?!?p> 這個沙發(fā)白天里可以用來待客,晚上鋪展開就是李玉華的睡床。
為了迎接這位醫(yī)生姑爺,她特意去批發(fā)市場買了條新單子蓋在上面,隱約還能聞到一股睡眠中的人體散發(fā)出的味道。
“小貢你對我們婭姝可真是太好了,你看這家里都是你給買的補品,還給我請了陪護?!?p> 李玉華說的越高興,楚婭姝越是羞愧難當。
她同意接受貢錦南給媽媽請私人陪護,完全是因為要讓貢家父母相信他們的關系,她必須搬去跟貢錦南同住,而尚未全然恢復的李玉華實在不能離開人照顧。
但這滿屋子堆積成山的補品,她一無所知。
海參、阿膠、燕窩、花膠、人參,什么名貴就有什么。
本就狹小的家里跟個庫房似的,琳瑯滿目。
“哎呀,你看我,光顧著說話了,小春,你去幫我泡兩杯茶,給我女婿和姑娘。”李玉華道。
小春是貢錦南花高價請來,照顧李玉華起居的陪護,是個鄉(xiāng)下姑娘,老實可靠,干活細致。
“媽,不用了,我們是來接您去飯店的?!背I姝拽拽李玉華的衣角,小聲說道,她瞄一眼桌上金光閃閃的茶葉桶,家里何曾有這么貴氣的物件,還不是貢錦南買的。
“哦哦,好,那咱們走吧,小春也去嗎?”李玉華觀望貢錦南的臉色。
“當然要去,我請小春來就是要隨時照顧好媽媽?!必曞\南爽朗地笑著回答道。
楚婭姝的心為之一緊,如若只是演戲,貢錦南未免入戲太深,本可不必如此大費周章。莫非醫(yī)學博士做起任何事情,都秉持這份科學嚴謹的精神,滴水不漏?
在自己家里已然如此難堪,到了飯店,進了包間,今天真正的考驗才如烏云般向楚婭姝傾壓而來。
“爸、媽,這是婭姝,這位是婭姝的媽媽,”貢錦南向自己的父母介紹,進門后僵硬呆愣在原地的母女,又轉身跟楚婭姝和李玉華說:“媽媽、婭姝,這是我父母?!?p> 被提及的雙方誰都不發(fā)一言,時間仿佛靜止一般。
“阿姨,不對,媽......媽媽,這是我給您買的芝士蛋糕,希望您能喜歡。”楚婭姝想起來自己是有禮物相贈的,努力陪著笑臉,試圖打破沉悶的氣氛。她對張蕓說話時,腦子里含混一片,聽不清楚自己的聲音。
“謝謝你婭姝,蛋糕給我吧?!必曞\南見張蕓完全不予理會,接過蛋糕放在桌子中間,“別站著了,媽媽,您這出院還不久,快坐。婭姝你也坐呀。”他招呼李玉華坐下,他了解她們此時的心情,竭力表現得孝順殷勤,想讓她們放松一些。
貢錦南的媽媽張蕓是個厲害人物,穩(wěn)穩(wěn)地坐在了上首的位置,當仁不讓。
平日里被眾星捧月的貢懷澈院長也成了太太的陪襯。
好在李玉華不懂得座次里暗含的尊卑次序,她反倒落得自在。
眾人落座,小春也跟著坐在李玉華身邊。
貢錦南喊來服務員點菜,服務員一進門徑直走到張蕓身畔,熱情洋溢地問候:“張夫人,您和貢院長好久沒有光臨了,您二位身體都挺好的吧?”
“嗯,還行吧?!睆埵|端著身子,壓著嗓子回道。
方才太過焦慮,楚婭姝沒敢直視張蕓的模樣。
這會兒細瞧發(fā)覺,她儀態(tài)萬方,氣質高貴典雅,披著一條價值上萬的披肩,掛在頸項上的鴿血紅寶石吊墜,足有兩克拉,四周是熠熠生輝的鉆石點綴。如若不是服務員的寒暄,楚婭姝全然把張蕓癌癥病人的身份拋之腦后,只為她的端莊大氣所折服。
“清蒸東星斑、油燜響鱔、紅燒甲魚......”張蕓不看菜譜,店里的招牌菜隨口就來。
楚婭姝跟著張嘉朗是見過些世面的,但此刻這個比她還要上得廳堂的女人,是她名義上的婆婆,她向來不愿和人比較,卻還是輸的一敗涂地。
飯過三巡,那只楚婭姝特意準備的蛋糕依然完整地擺放在那里,無人問津。
她如坐針氈,正看著表,心想愛吃不吃吧,反正這“鴻門宴”終于快結束了。
這時,張蕓接到一通電話。
“喂,雪莉,是,這幫服務員小丫頭這也告訴你,對對,我跟你貢叔叔是在燕棲樓吃飯。你要來嗎?我們也快吃完了。那好吧,嗯嗯,一會兒見?!?p> 張蕓之前的表情雖然冷淡、孤高,卻是由內而外體現出來的,毫不做作費力。她接這通電話時擠出的笑,看著給人一種疲累之感。
楚婭姝不知道要大駕光臨的貴客是哪位,只覺得逃走無望。
好不容易看到了出口的亮光,卻被這電話的主人用磚頭砌了起來。
約莫過了十幾分鐘,服務員推開包房大門,大聲宣布:“張夫人、貢院長,鄒小姐來了?!?p> 楚婭姝一口果汁險些噴涌而出,這,這不是那天偷拍她和張嘉朗的狗仔女嗎?
她此刻正衣著華麗的立在那里,渾身上下閃動著耀目的光芒。
裘曉姊
大家猜猜“女狗仔”來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