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房采用的是開放式布局,在墻壁上印有紫藤花紋。
前面則是幾扇推拉門組成的隔斷。
在門外還有較寬的走廊,是木板鋪就的。
和屋內(nèi)的差別就是少了一層草席制作的墊層,也叫榻榻米。
這樣的平房好處就是,采光很好。
陽光輕易就撒滿涂伯樂的全身,暖洋洋的,驅(qū)散了殘留在血液深處的寒冷。
他翹著一只腿,倚躺在木柱邊上,身上看不出一點傷口的痕跡,比細(xì)心保養(yǎng)的大家閨秀的皮膚還要水嫩。
完全無法想象,在昨天晚上,身體是如同一張破布一樣的殘缺。
“你真的是鬼嗎?”
香奈惠坐在一旁不可思議,天藍(lán)色的眼睛直勾勾看著還有些享受的涂伯樂。
這超出了她的認(rèn)知。
陽光升起來之前,她無比確定涂伯樂就是鬼,陽光升起來之后,她有些懷疑了。
“你覺得什么是鬼?”涂伯樂反問一句。
香奈惠眨了眨眼,這個問題倒是從沒有細(xì)想過,獵鬼人和鬼,在雙方見到的第一眼就明確了。
沉吟了一會才說道:“被鬼之始祖的血液感染轉(zhuǎn)化的,將人類殺害后進(jìn)食、懼怕陽光和紫藤花、身體素質(zhì)極為強(qiáng)悍,即便受了傷,也能夠快速自愈,被利器砍斷的部分可以重新接回去,甚至還能長出新的手腳...”
“那我滿足了大部分條件?!?p> 涂伯樂從腰間拿出那個讓他惡寒的紫藤花香囊,“它讓我發(fā)自骨子里厭惡?!?p> “不一樣,你沒有吃過人?!?p> 香奈惠湊到他的身邊嗅了嗅,她藥師家族出身,也殺過很多鬼,能夠辨認(rèn)出涂伯樂身上的味道,沒有人血的腥味。
但有一點豬血的味道。
涂伯樂聞到的,是一股淡淡的清香,像是芍藥花一樣,只有靠近她,才能聞得到的清香。
或者她靠近你的時候。
“但我確實是鬼,渴望人血,能快速自愈的鬼。”
“小的時候,我曾聽母親說過,在西方,有一種名為異物癖的病癥,會喜歡食用一些匪夷所思,或難以讓常人所理解的東西或食物。”香奈惠的臉上又綻放出溫柔的笑臉。
“或許你只是病了的人而已,只需要正確的治療,和人也沒什么區(qū)別?!?p> 她抬起頭,盯著涂伯樂的瞳孔,語氣堅定。
“那吃了人的鬼呢?”
“是必須要鏟除的惡鬼。”
“那‘吃’人的人呢?”
這個問題有些宏大,香奈惠一時愣住,張張嘴不知如何回答。
她沉默了一會,又抬起頭。
問道:“人和鬼,真的沒法和平相處嗎?”
“人和人都無法做到?!?p> “以德報德,以直報怨,不要忘記自己就好?!蓖坎畼访嗣念^,有些唐突,但雙方似乎都不介意。
他忽然覺得自己有點像是主角在某個階段就會遇到的那種心靈導(dǎo)師。
三兩句話就能讓主角茅塞頓開。
當(dāng)然,也可能是當(dāng)場自閉。
香奈惠就是,抱著膝蓋沉默了好一會,又把躺在木板上假寐起來的涂伯樂搖醒。
“那你呢,像是你這樣不吃人,能在人的社會里生活的鬼不是也存在嗎?”
這會換到涂伯樂沉默了,自己..似乎還真是一個不錯的正面例子呀,可惜,孤證不立。
“我是極..極..少數(shù),而且,還是所有鬼的眼中釘。”
“和稀血一樣嗎,就是擁有稀有血液的人類,在被鬼食用后,能起到食用百人的效果?!?p> “那我就是最珍稀的稀血,鬼之始祖都要眼紅的那種。”涂伯樂輕笑道。
他的心態(tài)很好,不會因為一次失敗一次困境就沮喪頹廢,反而很擅長從其中找到樂趣。
“那你做我的繼子吧!”香奈惠小臉端肅,像是在說一件很嚴(yán)肅的事情。
但口中的話差點沒讓涂伯樂吐出口血來。
剛剛我還是心靈導(dǎo)師,現(xiàn)在你就想讓我喊你媽?
好在香奈惠也意識到繼子這個稱呼的常規(guī)涵義。
羞紅臉解釋道:“繼子,是我們鬼殺隊的一種制度,就是柱親手培養(yǎng)的徒弟,在柱犧牲或退役后繼承其位置的隊士,不是那個意思!”
“但我是鬼啊?!?p> 而且我還是堂堂一門之主呢。
一開始的驚訝之后,涂伯樂也想起來,鬼殺隊確實有這一種東西存在,比如栗花落香奈乎就是后來成為柱的蝴蝶忍的繼子。
據(jù)說戀柱甘露寺也曾是炎柱的繼子。
香奈惠皺了下清秀的眉毛,確實感覺有些為難,最近幾個月,經(jīng)常有鬼偽裝人潛入鬼殺隊的基地或者偽裝做一副改邪歸正的模樣,騙取那些年輕的鬼殺隊劍士的信任后,又從背后捅了一刀。
導(dǎo)致現(xiàn)在鬼殺隊內(nèi)部對鬼充斥寧可殺錯不可放過的風(fēng)氣。
目光又看到被涂伯樂丟在一旁的紫藤花香囊,一下又有了新的想法。
“只要你帶著這個香囊,沒有人會看穿你是鬼,但你要克服對人血的渴望?!?p> “那你呢,你又為什么收一個鬼做..徒弟?”
“你太弱了?!毕隳位菀荒樌硭?dāng)然道。
讓涂伯樂差點沒氣得從懷里掏出張?zhí)祛阜c她一決高下。
但又想到自己符紙都用光了...
好吧,這個階段的自己確實有點弱了。
光憑常規(guī)的武術(shù)也沒法和擁有呼吸法的對方較量。
“而且,你愿意殺鬼,增強(qiáng)你就是削弱惡鬼的勢力,如果置你于不顧,讓那些惡鬼吞食了你,那恐怕會養(yǎng)出一個無比可怕的鬼出來?!?p> 香奈惠歪打正著,雖然不明白其背后的邏輯,但她說的情況確實有可能發(fā)生。
如果無慘吞食了他的話,那么一個能在陽光下行走的,視人命如草介且沒有弱點存在的恐怖鬼祖就將誕生。
那恐怕也是鬼殺隊的災(zāi)難。
可是他依舊不解,不解這樣充分的信任到底從何而來。
“你這么信任一個鬼,就不怕給鬼殺隊帶來災(zāi)難嗎,而且,你們的主公恐怕也不會同意吧?”
“我會寫信和主公解釋的?!毕隳位萘ⅠR道。
“而且我想證明,鬼是能和人一塊相處的,昨晚我們分別后,我去拜訪了平島先生一家,后來又循著味道去了一趟友仁商行,我的信任,絕對不是因為突然的感覺,而是你的行為,讓我信任?!?p> 說完,香奈惠微微歪頭,笑容溫和,一只手輕輕蓋住涂伯樂的手。
她在平島家,打探出了涂伯樂將鬼變?yōu)槿说氖聦?.
在友仁商行,見到了對方作為人的情感...
在田村旅館,見到了對方斬殺惡鬼的利落..
她見到了,一直期待的,改變這上千年來,獵鬼人和鬼之間不斷纏殺局面的轉(zhuǎn)折之鬼。
她愿意給這個機(jī)會,來印證心中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