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2月21日 14:00

　　邊陲小鎮(zhèn)的積雪在鞋底咯吱作響。李浩癡裹緊褪色的羽絨服，睫毛結著冰晶，手里塑料袋勒出的紅痕在寒風中隱隱發(fā)痛。路過菜店時，玻璃櫥窗映出他緊鎖的眉頭——像被寒風吹皺的湖面。

　　“浩癡，買這么多是要擺席呀？“王嬸的嗓門驚飛了電線上的麻雀。她圍裙上的油漬在雪色里格外醒目，手里還攥著半截大蔥。

　　“給爸包酸菜餃?！澳贻p人下意識把成績查詢短信往口袋深處塞了塞，指節(jié)凍得發(fā)紅，“您家小凱競賽不是拿了獎嗎？那才叫出息。“

　　 16:47

　　暖氣片在墻角嘶嘶作響。李浩癡蜷在書桌前，手機屏幕的藍光爬上他顫抖的嘴角?！?30“這個數(shù)字像根冰錐，將剛冒頭的笑意釘死在臉上?？偡?50——多諷刺，連分數(shù)都在嘲笑他的愚蠢。

　　廚房飄來醋香，母親哼著《鴻雁》的調子。他盯著窗欞上的霜花，突然想起去年離校那夜，月光也是這樣冷冰冰地爬滿行李箱。

　　 19:30

　　“砰“，父親的搪瓷缸震得餃子湯泛起漣漪?！颁N售？“老人喉結滾動著咽下震驚，“咱家三代沒出過買賣人...“

　　“大城市的醫(yī)療器械銷售，正經工作?！袄詈瓢V用筷子戳破餃皮，看油花在醋碟里漾開，“總比在家啃老強。“

　　母親突然按住他抽離的手，掌心粗糲的繭摩挲著青年光滑的手背。四十瓦燈泡在她鬢角的白發(fā)上暈出毛邊，像圈將要融化的光環(huán)。

　　次年冬 13:15

　　滬上的梧桐葉裹著冰碴砸在咖啡杯里。李浩癡扯松領帶，公文包夾層里躺著第37張名片——主治醫(yī)師林某某，字跡被雨水洇得模糊。長椅上的老僧讓他想起老家廟會的糖畫藝人，在陽光下熬煮琥珀色的舊時光。

　　“施主的善念比法華寺的晨鐘更清亮?！袄仙葜Π愕氖种阜鬟^面包包裝袋，簌簌落下一層金粉。等李浩癡眨眼再看，那金粉已化作筷身上的梵文，在冬日稀薄的陽光里泛著詭譎的暗紅。

　　 14:03

　　第一道尖嘯聲撕裂云層時，寫字樓玻璃幕墻正映出他奔跑的殘影。懷里的佛筷突然發(fā)燙，燙得西裝口袋冒出青煙。李浩癡在混亂中想起離家那日，母親偷偷塞進行李箱的轉經輪——原來有些告別，早就在血液里預演過千萬遍。

　　白光吞沒天際的剎那，他看見自己的一生在強光中顯影：考場顫抖的筆尖、父親藏在酒瓶后的淚光、客戶簽字時鋼筆劃破紙頁的裂痕。原來250分的真諦，是人生這場大考根本不存在及格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