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鄭貴妃會面之后,李守義寫了一封信給裴談尋問長安近況。隨即,照常過日子,除了學文習武外,每日也都要從峻極峰下來,對執(zhí)鄭貴妃“晨昏定省”之禮。
半個月后,皇帝的御駕駕幸太室山,嵩陽觀-觀主-孟虛,率三十六峰大小道士,于官道迎候二圣,李守義也因為輩分高,僅列于孟虛之后。
君王先國而后家,李治當然看到了孫兒,可祭祀中岳是國事,自然也不會一個孫子,就誤了正事。稍加休息,向孟虛詢問祭祀事宜后,李治下旨下榻嵩陽觀。
不過,李守義卻在隨行的官員中,發(fā)現了裴談,那個叫他“稍安勿躁”的家伙。只見其與同僚們打個了哈哈,隨即借著尿遁,鉆進了林子。
李守義也是端著袖子,跟進了過去。卻不想這小老頭在“滑水”,坐在一塊石頭上,美滋滋的品著葫蘆的酒。
“先生,你就不怕被御史彈劾,丟了這一身朱袍?”
“怕什么,瞧見我那堂兄沒,黃門侍郎,同中書門下三品,如今可是二圣面前的紅人,誰敢拿我!”
裴談這副“誰敢殺我”的表情,倒是有三分佞臣風范??衫钍亓x了解他,裴談外圓內方,平生最厭惡之人,恐怕是他口中的堂兄了。
“先生,是羨慕弘文殿的坐椅了?”
裴談?chuàng)u了搖頭,嘴都噘到天上去了,吐槽道:“勞什子,他那官兒是怎么來的,我還能不知道!”
“倒是,殿下這身道袍,倒是顯得更閑逸了。恩,個子也長了不少?!?p> ......,敘兩句舊,張望四周無人,裴談將太子的信,掏出來交給李守義,并阻止了他拆信,這什么地方,哪里是看這種機密信件之地。
然后向天拱了拱手,沉聲道:“蒙陛下恩旨,裴相公提拔,臣已經調職蘭臺。”
“以后,怕是要靠筆桿子討生活了?!?p> 李守義離京時,事逢突厥首領阿史德溫傅、阿史那奉職二部落相繼反唐,立阿史那泥熟匐為可汗,單于都護府所轄的二十四州都造反響應他,叛軍有幾十萬人眾。
都護蕭嗣業(yè)奉命征討沒有成功,反被阿史德溫傅擊敗。圣人下詔授裴行儉任定襄道行軍大總管,率軍討伐。
他統(tǒng)率太仆少卿李思文、營州都督周道務等部共十八萬人,會合西路軍的程務挺、東路軍的李文暕等人,共有三十多萬人馬,軍旗連綿上千里。
裴談被李賢調到了戶部,以檢校右侍郎的身份,實領各司事宜,接濟定襄道的軍需。
周道務、李思文與東宮素有往來,再加上這三十萬大軍著時扎眼,讓天后有些坐不住了。
北門學士便拿貞觀四年,李靖李勣率軍回朝,諸將與朝中皇子呼應,鼓動興募兵之法,分皇帝之權的舊事作筏子,行了離間之法。
而“懂事”裴炎又適時的以蕭嗣業(yè)運輸軍糧,多次被敵人搶走,士卒饑餓而死為由,彈劾裴談經營不利,命武攸宜接替了他,一腳把他踢到了蘭臺,坐了冷板凳。
此事面上看,他裴炎大義滅親,為國舉賢;可實際上,卻是將三十萬大軍的脖子,交到了天后手中,掐斷了東宮與前線將領的聯(lián)絡。
裴談不得不承認,天后高明,裴炎無恥,他們是號準了圣人的脈,不放心把軍隊交給任何皇子,所以一舉占得上風。
“誰能想到,戴公這一去,他成精了!”
那裴炎也真是丟盡了河東裴氏的面皮,公然站到天后一方,鼓勵牝雞司晨,肆無忌憚的對東宮施以打壓。要不是同宗同祖,裴談非問候他祖宗十八代的女性不可。
要說也正是巧了,說曹操,曹操就到。李守義二人話還沒有說完,裴炎便進來方便,身后還跟著二十多歲的年輕人。
當著李守義二人的面,肆無忌憚的方便完,然后還佯裝驚恐,拱手致歉:“老臣老眼昏花,竟然沒注意到穿道袍的是殿下,真是該死!”
這就是睜著眼睛說瞎話了,方才他跟在二圣身后,還與李守義打了個照面呢!那眼睛得多瞎啊,看不到這么大個人。
不,準確的說,這家伙是目中無人,壓根沒把李守義放在眼里。也對,人家抱上了天后的大腿,連太子都不放在眼里,他這個郡王就是屁。
當然,人家裴炎完全理由推脫。誰讓太宗在貞觀十二年,納王珪之奏議,三品以上文武與王爵可不拜,消減了諸王的權勢。
無量天尊!李守義微笑道:“裴相言重了。到了你這歲數,尿頻尿急尿等待也是人之常情?!?p> 暗口損人!裴炎眼中精光一閃而過,隨即笑道:“還得是殿下,知道體恤我們這些老臣?!?p> 瞧李守義一身玄色道袍,顯得有些寒酸,裴炎還佯裝忠臣,認為道門上下慢待皇孫,他一定要上書二圣彈劾一番,為殿下討個公道。
當然,等陛下和天后做出處置,還得等些時日。這期間,殿下的生活依然拮據,吃不好、睡不暖,他這大忠臣心里怎么過意的去。
這次隨行,雖然帶的細軟不多,但應付這些時日,還是不成問題的。稍后,即命仆人送到殿下的修行之所。
裴炎這是真當李守義為皇室所舍,出家為道了,話里話外的都藏著譏諷。氣不過的裴談剛要上前,便被李守義伸手攔了下來。
“好,既然是裴相的一番心意,那小王便卻之不恭了。”
離開林子,裴炎身后的年輕人開口了,雖然伯父貴為宰相,可人家畢竟是鳳子龍孫,如此欺辱東宮的王子,當真不怕太子事后穿小鞋?
“年輕時,老夫在弘文館苦學十年,精研《左傳》。深知勾心斗角、爭權奪利、僭越篡逆、虛偽奸詐、貪婪殘暴,都是人的本性。”
“旻兒,不是老夫無忠敬之心,而是裴家等不了太子。明白嗎?”
誰不想當個忠臣良將,人前人后受人尊崇??娠L骨再硬,當飯吃嗎?貞觀以來,世家不斷被削弱,裴家想在新的秩序中立足,就必須做出選擇。
他裴炎可以千夫所指,遺臭萬年,但河東裴氏必須與國同休!......
陳叔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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