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復仇的方式不是只有殺干凈
無名的手沿著亞人母親的頭顱滑到內臟，燒傷沿路而下，將她的整個體內都燒灼干凈。
無名說：“做過飯沒有，打獵之后，要放血褪毛，洗干凈內臟。獻祭犧牲也一樣，如果是活祭品，就要一口氣將體內的污穢全部凈化。”
馬格里聽得心里發(fā)寒：
“你怎么這么清楚?！?p> “我剛好學過。”無名回答。
“這種殘酷的獻祭儀式，他們想得到什么？”諾克問。
“不知道?！睙o名環(huán)視著墓園，看著冒起濃煙的摩恩城，“可能是這一切。”
他將亞人的母親放回墓穴，將館蓋合上，掩上泥土，完成了混種亞人未竟的事情。之后又把城主的后事處理完。
他站在那巨碑前，看著復仇王的字樣，低聲吟詠著古奧的悼詞。
無名為這不知名的亞人母親默哀了三秒，睜開眼睛，看向馬格里和諾克：
“好了，這邊的事情處理完了，現(xiàn)在要處理更重要的事情了?！?p> “找到兇手嗎？”馬格里問。
無名走到那柄傳奇的劍骸大劍旁：
“這寶貝歸誰？”
“人家剛死就搶人家傳家寶，不好吧?！瘪R格里擦擦口水。
“搶別人靈車的褪色者裝什么呢?！睙o名不屑，“我先說好，是我把你們帶過來的，也是我解決的那堆亞人。這里是墓地，也別想著強搶，別逼我用尸爆?！?p> 諾克說：“你不如直接說這寶貝歸你?！?p> “正相反，我對這玩意兒沒興趣?！睙o名把腳插到劍骸大劍下的泥土中，掂量著這把劍骸的重量，頗為嫌棄，“太沉了，影響我趕路?！?p> “我不嫌沉?！瘪R格里蒼蠅搓手。
諾克則很冷靜：“他肯定不會讓你輕易得到?！?p> “還是你懂事。”無名笑嘻嘻地伸出手，“兩萬五千盧恩，我讓給你們?！?p> “好貴?！瘪R格里的熱情一下澆滅了。
“這可是傳說中的武器，摩恩的無價之寶。我出價都是辱沒了這武器?！睙o名咣咣拍著劍骸上的利刃。
“那你就不要辱沒它。”馬格里說，“傳奇的武器談錢多俗氣，送我吧。”
“為了不讓這傳奇落入我這種俗氣的人手里，你還不快點贖它脫離苦海？”
無名撫摸著劍骸，動作猥瑣，仿佛是侵占著什么絕世美人的怪叔叔。諾克覺得如果他摘下護面，可能還要伸出舌頭舔舔。
馬格里戀戀不舍地看著劍骸大劍：
“可惜我沒那么多盧恩?！?p> 無名打量馬格里渾身上下的裝備：
“確實，把你這身賣了也買不起。不如這樣，我給你賒賬，你可以每月給我三千盧恩，交十二個月就算你付清了?！?p> 馬格里掰著指頭：
“那不是貴了一萬多?！?p> “當然要貴，我這算借你錢，有利息的?！睙o名說。
馬格里數(shù)著袋里的錢，想了半天，還是搖頭：
“算了，以后再說吧?！?p> 諾克突然出手，甩向無名什么東西。
無名接住，發(fā)現(xiàn)是兩枚暗金色眼球。
準確說是眼球形狀的黃金碎屑，凝聚態(tài)的盧恩。
“稀人盧恩，兩萬五正好?！敝Z克說。
無名對著黃金樹的光芒看著那兩顆眼球，捏捏咬咬，滿意地點點頭。
馬格里驚訝地看著諾克：
“你這么有錢？而且啥時候得到稀人的盧恩的，沒記得我們以前開過那種大人物的墓穴?。俊?p> “你少管?！敝Z克將劍骸塞給馬格里，
“以后戰(zhàn)利品七三分，直到你還完。”
無名有了入賬，心情大好：
“歡迎以后光顧我的服務?！?p> “不會有以后了?！敝Z克冷聲說。
“別這么說嘛，人生無處不相逢?！睙o名嘻皮笑臉地收起盧恩。
馬格里抱著劍骸大劍，至今還有些難以置信。
他看著無名：
“真就賣了？這可是傳說中的武器誒，傳奇呢?！?p> “不會是假的吧?！敝Z克冷不丁說。
馬格里立刻抱著劍骸大劍開始啃，想試試成色，啃完又想試試劍，但太沉了他只能勉強舉動。
“誠信經營，我不至于做一錘子買賣?！睙o名說。
“這畢竟是傳說中的武器，雖然兩萬很貴，但對于獨一無二的傳奇來說，也算不上許多?！敝Z克也問無名，“為何要賣？”
“傳奇……”無名笑笑，“劍骸的傳奇是因為復仇王，不是因為武器。再強的武器如果落到廢物手中，也只是廢品?！?p> 馬格里臉有點紅。
無名撫摸著手中的長劍：
“真正的傳奇，用著最普通的武器和裝備，就可以比肩神明。傳奇的是人，不是武器?！?p> 平靜的語言卻振聾發(fā)聵，馬格里聽完頗為激動：
“你說得對，我悟了！我不要它了，你拿回去吧！”
無名一縮，護著錢袋：
“咳咳……那個，雖然人不靠武器，但你可以靠武器來磨煉自己嘛?！?p> 他拍著馬格里的肩膀：
“努力成為配得上劍骸的男人吧！”
摩恩城已經一片死寂，再沒什么值得查看的地方。
馬格里諾克與無名告別，他們準備去啜泣半島西方探索一番。
無名則回到被捆綁的亞人那邊。
經過長時間的捆綁，他們已經安靜下來，有些掙扎得太厲害的，已經流血過多昏過去了。
他蹲在亞人面前，掌心出現(xiàn)一個溫暖的火球，散發(fā)著金光著，治愈受傷的亞人。
無名自言自語道：
“我是怕亞人影響我生意才來的，既然你們的母親死了，就不會有更多的亞人產生了，我其實可以走了。你們呢？繼續(xù)保持著仇恨，見人就殺，還是歸隱山林？”
亞人們騷動著，咿呀怒吼。
無名說：“你們也可以占了這摩恩城，這里隸屬于葛瑞克，但卻是最偏僻的位置，恐怕也不會再有人過來。我將你們的母親埋葬在了摩恩城的墓園，你們如果想去祭拜，也可以去看看。”
無名起身抽劍，走向亞人：
“我要給你們松綁了，怎么選就看你們的了，我勸你們不要選擇攻擊我?！?p> 無名將繩子割開，緩緩退開。
亞人們喘著粗氣，紅著眼睛注視無名，但全程并沒有上前攻擊他。
“哦對了，還有一個去處。”無名說，“我聽說雪山北邊有個可以包容一切的圣樹，你們如果覺得走投無路，無人收留，可以去那邊碰碰運氣。其實我是想收你們當員工的，但我提出這要求你們恐怕要暴怒，覺得又要當仆人……”
無名轉身離去：“你們自己選吧?！?p> 出了摩恩城，再回首看向恢宏的摩恩城，想到里面已經空無一人，無名有些感慨。
“真不是東西啊……”無名嘖嘖嘆息。
城門口，幾只亞人追了上來，提著柴刀大斧。
無名警惕地提起盾牌：
“還要打嗎？”
亞人沒有攻擊，他們站到無名身前，咿呀地比劃著手勢。
“你們想跟我走？”無名猜測。
幾個亞人點頭。
“跟我干可以，不許再隨意傷人了?！睙o名說，“有我罩著你們，也沒人能虐待你們，有仇恨可以先找我，或許會有比殺干凈仇人更好的解決辦法?！?p> 幾個亞人似懂非懂地聽著，沒吱聲。
無名帶著幾個亞人回到獻祭大橋，準備回蒙流洞窟，在臨近大橋關卡時，又遇到了海妲和身邊的幾個衛(wèi)兵。
無名讓亞人待在遠處，防止仇人相見分外眼紅。
“還沒往前走呢？”無名跟她打招呼，“后面那幾個亞人無害，別動他們。”
“我想等著你。”海妲說，“您的兩個同伴呢？”
“哦，他們還想去西邊看看，就拆伙了。”無名說。
海妲聽到拆伙似乎很高興，問道：
“消息送到了嗎？”
無名點頭：“送到了。”
海妲有些驚訝，繼而笑道：
“謝謝，我想父親看到信，應該會回來的?！?p> “哦，城主早死了?！睙o名回答。
“什么？”海妲震驚，“你不是說送到了嗎？”
無名說：“你不就是想讓我們看看摩恩城的慘狀嗎，這個信息我們確實接收到了啊?！?p> 海妲說：“你怎么會這么想？”
“哦，那看來是我誤會了，再見。”無名準備招呼亞人離開，“能幫我跟前面的哨站說一下嗎，我要離開了。你應該能指揮那些人吧？雖然城主的女兒是伊蕾娜，但關卡那些也是你的人不是嗎?！?p> “等一下?！焙ｆ鹕碜钄r，拉住無名的胳膊。
“以一個瞎子而言，你的動作還真精準?！睙o名說。
“我確實看不清外界的事物?！焙ｆдf，“但我能看到燈火的指引，就像褪色者可以看到賜福一樣?！?p> “所以你想說什么？”無名問。
海妲松開手，后退兩步，鄭重地說：
“您說得沒錯，我確實是一位指頭女巫?！?p> “哦，然后呢？”無名問。
“但是我侍奉的指頭與眾不同?！焙ｆдf，“它不為世間所容，我無法接觸到祂。女巫是連系指頭與褪色者的存在，但現(xiàn)在我既不能見到指頭，我的褪色者也拋棄了我，背棄了使命。”
“城里的獻祭儀式不會就是獻給那個指頭的吧？”無名說。
“您居然能看出獻祭儀式，您果然是我的燈火。”海妲說，“不過那并非是獻祭給指頭大人的，而是為我舉行的?！?p> “你？”
海妲點頭：“我的上一個肉體隨著褪色者的背棄而毀滅，儀式則促使我的再度降生，一如曾經商人們獻祭自身召喚出指頭大人?！?p> “獻祭自身和獻祭別人，可不一樣?！睙o名說，“看得出你們計劃了很久，很周全，那個女孩恐怕真得逃到了這里，以為到了關卡就安全了吧。只是沒想到，關卡的人早就不是她父親的士兵了?！?p> 無名看著海妲身旁的衛(wèi)兵：
“從大橋上的關卡開始，你們這些人……幾乎全是會說話的尸體?！?p> 海妲問：“您是怎么看出來的？”
“死人活人我還是分得清的。”無名笑，“畢竟我自己就是這樣的人?！?p> “難怪燈火會指引我……”海妲喃喃，“您可知道，是我讓他們放您入關的？”
“猜到了。”無名說，“為什么？”
“燈火的指引?！焙ｆдf，“彼岸的燈火會讓指引我找到指頭大人，但突然另一個強烈的指引出現(xiàn)了，彼岸的燈火從未如此強烈過。即使是曾經的準王者也沒有這樣的光亮，我仿佛看到一個人型的太陽出現(xiàn)在附近?！?p> 海妲越說越激動：“您一定是上天賜予我們的褪色者，燈火讓我們相遇?！?p> 她上前握住無名的手：
“這個世界從未如此清晰地向我展示過它的相貌，只有您，只有您的輪廓如此清晰……讓我成為您的女巫吧！”
無名抽出手：
“夠瘋的你們。”
海妲搖頭：“您錯了，我們只負責點火，讓摩恩城持續(xù)燃燒的不是我們。如果沒有摩恩城居民對亞人的長期虐待，他們不會爆發(fā)。如果沒有深切的怨恨，我們也無法誕生。瘋狂的不是我們，是這個世界?！?p> 海妲說：“我們誕生于罪惡與苦痛，但我們的心愿卻是消除罪惡與痛苦?！?p> “方法是主動點火加速摩恩的毀滅？”無名說，“那你們成功了，沒人能施行罪惡和感受苦痛了?！?p> “為了實現(xiàn)大計，這是必要的犧牲。”海妲表情神圣，“我們愿意犧牲一切，包括我自己。只為了讓人們能互相理解，相互包容?！?p> “我不想向您隱瞞，我相信您可以做出正確的判斷，這幾乎是您的命運。”海妲說，“從未出現(xiàn)像您這樣的適格者。即使是那些半神，也很少能被雙指選出神人。而您居然能被指頭大人認定成擁有神人資質的人……”
海妲十分激動，就差給無名跪下了。
無名陷入沉默：
“你們那指頭這么高看我呢？”
“您擁有讓世界重回混沌的潛力！”海妲確信，“即使看不見，您也帶給我很強大的印象，您一定有足以燒毀世界的力量，我愿意為您獻上我的一切?！?p> “一切啊……”無名摸著下巴哼哼，似乎在考慮這個提案。
“我會成為您的女巫，將盧恩化為您前進的道路。”海妲誠懇地說，“您將成為我的王，我的神?！?p> 她撫摸著無名的胸膛：
“如果您需要其他的服務，我也可以擁抱您，帶給您慰藉?！?p> 無名凝視著海妲，突然笑了：
“看人真準?！?p> “您答應了？”海妲驚喜。
“我正好缺女巫，你既然什么都愿意做，我沒理由拒絕嘛。”無名摟著海妲，“剛好我賺一大筆，正愁沒法消費呢?！?p> 海妲躬身：
“請讓我觸碰您，讓盧恩化為您內在的力量——”
“不是在這里?！睙o名說，“先回家?！?p> 海妲愣：“我可以隨時隨地為您服務的?！?p> “來啦，來看就知道了。”無名拉住海妲的手，大步向橋外走去。
“對了，你們有沒有馬，我這趕路缺個坐騎，難受啊。”無名開始要好處。
海妲歉意地搖頭：“摩恩覆滅時，戰(zhàn)馬也被亞人殺了，我們暫時無法拿出戰(zhàn)馬。不過有其他可以騎乘的動物?！?p> “哦？是什么？”無名好奇。
十分鐘后，無名站在一只大老鼠面前，有些為難。
這老鼠比馬還大，眼中冒著黃色的火焰，安靜地待在原地。
“也行吧，趕路要緊?！睙o名拉上海妲，一起坐到老鼠身上。
亞人與幾個眼中染火的戰(zhàn)士也乘坐大老鼠，跟在后面。
策鼠奔騰，猥猥瑣瑣。
一天后，無名回到了蒙流洞窟。
此時的蒙流洞窟已經比他初到時熱鬧許多，有帕奇和那伙盜賊，有帕奇的褪色者小弟，還有一堆干枯的長生者。
柏克看到無名平安歸來，哭著跑過來，又蹦又跳。
海妲審視著蒙流洞窟里的這些人，她的衛(wèi)兵給她描述著眼前的場景。
作為顛火勢力在人間的代言人之一，海妲的記憶里有許多偉大的場面，心中裝得是整個世界的格局。
眼前這幫人，褪色者幾乎全裸，盜賊也不修邊幅，更不要說長生者這種人。
說難聽點就是丑魚爛蝦。
海妲還是希望自己的王能擁有更強大的手下，這樣才能助他點燃世界。
不過海妲并不急躁，顛火勢力愿意等待千年，蟄伏千年。
況且她已經成為了王的女巫。
王與女巫密不可分，與指頭形成穩(wěn)固的三角形，誰都離不開誰。
隨著相處時間的增加，關系自然會更加親密，感情也會愈加深厚。
時間，時間可以培育一切。
海妲正想著，感覺到無名再次摟住自己的腰肢。
“王，您需要我的侍奉——”
無名摟著海妲：
“快來把盧恩轉化成力量吧?！?p> “好的?！焙ｆ⑿?，摸索著坐到椅子上，“請您將手給我?！?p> 無名卻沒有照做，在海妲眼中，無名那火炬一般的人影反而遠離了她。
“王？”海妲疑惑。
“來啦來啦?！睙o名又靠近海妲，將手靠近海妲。
海妲放下心來，也伸出手，準備幫無名轉化盧恩。
她突然感覺一個枯瘦潰爛的手被放到了手心，難以言喻的腐臭撲鼻而來。
“王？”海妲語氣中帶著一點驚恐。
海妲面前，長生者們排起長隊。
無名插著腰，站在隊伍旁，審視著長生者們，大手一揮，意氣風發(fā)：
“快點開始轉化吧，他們都快等不及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