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彥超退去后,便命麾下將士環(huán)睢陵扎營。
在數(shù)萬北軍高度戒備的情況下,城內兵力不足的梁軍,是無力相阻的。
只能眼睜睜看著,睢陵被重兵四面圍困。
好在他閉營不出,暫時沒有攻城的跡象。
“依匈奴人的性子,吃了這么大的虧,是肯定不會善罷甘休的。
下官估計,今日子夜或明日拂曉,楊彥超便可能揮軍攻城?!?p> 范雍沉聲說道。
匈奴是對北方草原胡人的統(tǒng)稱,鮮卑族、氐族都是匈奴的分支。
故稱其為匈奴人,也是可以的。
匈奴人雖不以攻城見長,然其兵力雄厚,范雍不得不持重相待。
“通知下去,命追云騎與王府中兵甲不離身、鞍不離馬,枕戈待旦!”
蕭紹瑜當即下令。
今日陳樸的異常舉動,已令他決心強奪兵權了。
若即刻行動,倉促間必然難以彈壓,可能出現(xiàn)的軍中騷動。
一旦如范雍所言,便等于便宜了楊彥超。
故蕭紹瑜只能暫緩奪權,命嫡系做好戰(zhàn)斗準備,以應可能之變。
“周校尉,是否可靠?”
蕭紹瑜問。
他并不知道,周氏與范氏之間的淵源。
只是從周盛今日的表現(xiàn)中,他看出來其與范雍應有交情。
同時,他也看出來其與陳樸,并非一心。
“阿盛曾是下官舊部,殿下可以信賴他?!?p> 范雍回道,語氣肯定。
“派人通知他,今夜務必戒備,若北軍來襲,聽從本王調遣。
注意保密,不得驚動陳樸及其黨羽?!?p> 有了范雍的保證,蕭紹瑜便可放心使用周盛此人。
手中多一分力量,遇事便可多一分把握。
未免驚動陳樸,他是不會貿然聯(lián)絡薛子都與其余四校尉的。
......
戰(zhàn)備一夜,蕭紹瑜同樣甲不離身。
然而出乎意料,楊彥超并未發(fā)動夜襲。
“城中缺糧已然不是秘密,北軍探子偵知不難。
楊彥超可能是想困城,以待糧盡?!?p> 李東陽分析道。
只要圍上數(shù)日,城中梁軍斷糧,餓得舉不動刀槍。
屆時,楊彥超便可兵不血刃拿下睢陵。
若他所慮如是,昨夜放棄夜襲也就說得通了。
“睢陵被圍,朝廷不會不發(fā)援軍。
楊彥超應該也有,圍點打援的意思?!?p> 范雍補充道。
他清楚,匈奴人以奔襲見長。
除了困城,楊彥超不會不圖謀,在野戰(zhàn)中襲破南梁援軍。
待到睢陵糧盡,再消滅了援軍,他便可長驅直入,飲馬長江了。
兵無常勢,水無常形。
他也有可能是在麻痹守軍,強行攻城的可能仍然存在。
“朝廷會派誰領軍前來,又能否打退北軍呢?”
蕭紹瑜問道。
南梁朝中派系林立,凡事都是要爭上一爭的,這種風氣近十年尤甚。
往往最終的決定,并非最佳的選擇,而是妥協(xié)的結果。
蕭紹瑜不確定,統(tǒng)兵之將是否知兵善戰(zhàn)。
一旦所托非人,援軍盡滅。
睢陵作為誘餌的價值,便隨之喪失。
屆時,內無糧草、外無救兵的睢陵,無異于死地。
“此戰(zhàn)非同兒戲,相信陛下吧?!?p> 李東陽的語氣,是不確定的。
近年,南梁政令多出自尚書省,梁帝很少過問。
而尚書令謝宣懷,是出了名的主和派。
他有可能尋求和議,暫緩發(fā)兵。
若梁帝力排眾議,堅持發(fā)兵,統(tǒng)兵之將必出自皇族。
皇族之中,也是良莠不齊。
若是由梁帝六弟臨川王領兵,一切皆休。
臨川王是梁帝最寵愛的弟弟,也是唯一在世的兄弟。
其人相貌俊朗,長得很帥,然性好風雅,人稱蕭娘。
他歷次領兵出戰(zhàn),戰(zhàn)績堪稱恐怖,根本就沒打勝過一仗。
有一次,他還因為下了雨,丟下大軍,私自跑回了建康。
“事關國祚,殿下又身在睢陵。
領軍之將,應是陸領軍與蕭護軍之一?!?p> 范雍說道。
畢竟他是前任尚書令之子,對梁帝用將偏好的理解,要比李東陽更深。
梁帝用將,確是首推皇族,非士族子弟不用。
然每遇大戰(zhàn),他還是要考慮領兵才能的。
而在現(xiàn)役皇族將領中,領兵才能首推陸瀚洲與蕭鋒。
其中,陸瀚洲的嫂子是梁帝的妹妹,他自當算作皇族將領。
曾經(jīng)的范雍亦屬皇族將領,然此時的他卻不在此列。
李東陽看著對面這個,曾與陸瀚洲、蕭鋒齊名,并稱“南梁三英”的飛將軍,頷首默認。
他釋然道:
“不管是陸、蕭二將軍,誰領軍來援,殿下都可寬心?!?p> 陸瀚洲和蕭鋒的威名,蕭紹瑜自然有所耳聞,他對援軍放心了。
“濟陰郡兵營中糧草,還能支應幾日?”
蕭紹瑜又問。
追云騎和王府中兵的糧草,由劉廣升全力供應,他不須多慮。
若是糧草出了問題,必然出在濟陰郡兵那邊。
他一夜未離追云騎軍營,故尚不知陳樸從士族那里,借來了多少糧草。
“陳郡丞與城中士族議定,按日供應。
然所供之數(shù),不足平常半日之用,軍中已是怨聲載道?!?p> 李東陽回道。
劉廣升將內幕打探得一清二楚,昨夜他親自過府相告。
未免蕭紹瑜分心,李東陽暫時將此事壓下了。
此刻,夜襲危機暫過,他便沒有瞞著蕭紹瑜的必要了。
戰(zhàn)時消耗倍于平常,甚至是數(shù)倍。
陳樸竟然連平日的半數(shù),都不能保障。
“情況怕是更糟,據(jù)阿盛今晨來報,士族所供糧谷多屬霉糧,已有不少兵卒吃壞了肚子。”
范雍補充道。
愛兵如子的他,虎目之中已有憐惜之情與憤慨之意。
“簡直胡鬧!陳樸是怎么辦事的?!”
蕭紹瑜勃然大怒,掌擊于案。
若是這種情況持續(xù)下去,不用楊彥超來攻城,濟陰郡兵就已經(jīng)嘩變了。
這么淺顯的道理,他相信陳樸不會不懂。
懂,卻不化解危機,陳樸究竟想干什么?!
恰在此時,李逸歸來,他手里還擒著一個人。
啪的一聲,將那人扔在地上,他沉聲稟報:
“殿下,此人是陳府管家陳旺。
昨夜,陳樸派他出城暗通北軍,并約定明夜子時開門獻城!”
原來如此!
蕭紹瑜瞬間恍然。
楊彥超叫陣時,陳樸有意打壓梁軍士氣。
剛剛被圍,士族手中并不缺糧,陳樸卻只要求供應郡兵半日之需。
現(xiàn)在,這一切懸疑都能解釋通了。
“漢奸,不是你想當就能當?shù)模 ?p> 《梁書·武帝紀》載曰:
帝獲濟陰郡丞陳樸通虜鐵證,大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