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嬸之前便是受人之托照看兩個小姑娘,這會兒見著正主也不避諱楚青了,雖然感到疑惑,但也知道那些話該說那些話不該說的。
依舊和往常一般照看楚青。雖然見著屋子里沒了蒼畫,但想著上次也是楚青一個人在家,也就沒多問。
不過四五日,楚青的日子又寧靜起來了,不同的是,她想要抬頭看看蒼畫,但身邊沒有人。
因王嬸近來有事,托了李嬸照看。一概不知的李嬸端著菜粥來。
如往常一樣,楚青很是乖覺得坐在案上,開始喝粥。
李嬸四周看看,口中不由得夸贊屋子漂亮,邊說邊看邊走,溜達(dá)了一圈話也繞到了李嬸一直想要開口問的話“小女子,你蒼姐姐去哪里了?瞧你臉色也不好,是不是你們姐妹兩兒鬧矛盾,你姐姐氣的離家出走了?”
許久沒見著蒼畫,李嬸畢竟想念了。
喝粥的手一頓,楚青咽下最后一口粥“她嫁人去了,嫁了一個極好的夫家。雖有不忍,無可奈何。”
李嬸聽到蒼畫出嫁了,臉上一片錯愕,錯愕過后倒也心眼里高興“哎呦,我去年還在擔(dān)憂你姐姐親事,那里想到王嬸就倒是先托我解決你的親事,最后,好嘛,倒是你姐姐先嫁了。你姐姐也是的,嘴也太嚴(yán)實了,也不和我說說。但還是說,嫁人了也好,那姑娘孤苦伶仃的,有個夫君疼愛也算好的。只是,那夫家是個什么樣的情景?”
楚青抬眼看著盯著自己的李嬸,李嬸是婦人,讀書少,身份地位也沒有那么多的機(jī)會讓李嬸去探究世界、人物,見到有氣度的人自然膽怯。
楚青不想談?wù)?,但李嬸讀不出楚青眼中疲乏。被李嬸看的久了,楚青道“良田千頃,駿馬百匹,家世門風(fēng)為人所稱道,那位相公、與人良善,好相處?!?p> 一路下來,全是好話,李嬸連連咋舌“可不就是呢,我就見著你家蒼姐姐是個富貴命……”
楚青似乎聽不到李嬸的話,她想著蒼畫不過是:佳人命薄,未曾肆意紅塵。
“你蒼姐姐嫁的如此之好,怪道那日有個好人家你王嬸非要我探口風(fēng)。小女子,你如今在這里待著的時日怕是不多了吧,可也是要遠(yuǎn)嫁?”
聽到李嬸如此會聯(lián)想,楚青這才有空想了一下趙忱。
搖搖頭“我在過一段時間也要去姐姐那里,并不是遠(yuǎn)嫁?!?p> 聽到楚青的話,李嬸不無可惜,但嘴里還是說“也是,你們手足的終歸是要在一起的,等你姐姐安頓好了,也接你過去享清福,到時候大把好男兒還不是任你挑選!”
聽李嬸越說越偏,楚青沒接話了。
李嬸直道人姑娘家心里不樂意,略聊了幾句,便又離開了。
等人離開,楚青抬頭從天井看著天上的白云,低頭間,楚青也在池子里看到了天上白云,輕飄飄的。
楚青忽然覺得索然無味了。
“我接到消息的時候,已經(jīng)很晚了?!庇腥艘贿呑邅硪贿呎f道。
走到楚青面前,那人脫下帷帽,看了看四周,眸中有驚艷之色,隨后道“因我之故,使其殞命,委實心有不安?!?p> 楚青知道眼前的人是云谷主,但她不知道云谷主為何而來。
“你來找我……是蒼畫之前的交代?”
云谷主點(diǎn)點(diǎn)頭“她知曉自己活不過兩年,哆哆嗦嗦的說了一個條件,就回神農(nóng)居躲了幾天?!闭f到這個,云谷主輕輕嘆了口氣“她是多么渴望生才能在萬千死侍中、千百場暗殺中存活下來,但最后還是沒能讓她長命百歲?!?p> “什么條件?!背嗖⒉幌肼犜乒戎麝P(guān)于蒼畫的描述。
“幫助你恢復(fù)記憶。她說,你失去的記憶中或許有很重要的人、重要的事?!痹乒戎髡f著取出兩顆藥丸來,放在楚青掌心“你什么時候需要它、或者什么時候想要……就吃下它。記住,先吃紅色,再吃褐色的?!?p> “這個時候給我,是因為蒼畫離開了嗎?”楚青抬眼道。
“我與她母親是摯友,本來她平平安安的我也不會怎么樣。如今……如今我希望你能吃下這兩顆藥丸?!?p> “我勉勵一試?!背啻鬼?。
“謝謝?!痹乒戎餍π?,轉(zhuǎn)身就走。
目送云谷主離開后,楚青看著手中的藥,回頭那藥放在梳妝臺。
傍晚時分,楚青燒了熱水,去沐浴。
許是云谷主的到來讓楚青有些懷念蒼畫,她此番入水之后竟覺得疲乏,索性背靠著浴桶瞑目。
“砰”地一聲,摔倒在地的屏風(fēng)讓楚青睜開眼來。
由著屏風(fēng)倒在地上,沐浴過后的楚青起身穿衣,略收拾后便睡去了。
云谷主離開當(dāng)夜,楚青覺得睡不安穩(wěn),也說不上是噩夢,只是半夜總要醒那么一次,然后人就在黑夜中睜著眼睛看著黑暗,澀了眨巴一下,眼睛就濕潤了。白天楚青又很正常,畫畫圖、寫寫字、打掃打掃屋子的。
持續(xù)了十來日,楚青當(dāng)夜醒了,眨巴一下眼睛,眼睛濕潤朦朧間,有人輕聲嘆息。
而后聽到有人開口“近來,你總是睡不安穩(wěn),我很擔(dān)憂?!?p> 楚青知道是趙忱,她也不深究趙忱為何在這里,開口道“如今在黑夜中,我才發(fā)現(xiàn),趙遠(yuǎn)和你便是同一個人,你處心積慮,為了什么?!?p> 趙忱無奈一笑“嗯,為之生、為之死。”
楚青待眼睛清晰了,借著月光要起身。
察覺楚青要起身,趙忱先一步點(diǎn)了燈。
借著燈光,楚青走到梳妝臺,拿起藥丸,靜靜的看著。
知道那藥丸是什么,趙忱劍眉凝結(jié),最后抬手輕輕壓在楚青手腕上“你這樣挺好的,你想知道什么我告訴你,不要吃藥?!?p> 楚青手腕甚至不用向下,只輕輕一動,趙忱自個兒飛快躲避去了。
“我不信你。”說著,楚青取出褐色藥丸,一口咽下“在我險些喪命于棲霞山后碰到蒼畫,就像是一個局?!?p> “你和蒼畫相遇,我確實存了讓天下間武功最厲害的女子保護(hù)你。但此后種種非我所愿。我不想摻和你的道路,但也不想你這般發(fā)展下去。”
聽到趙忱解釋,楚青并不放在心上。乘著藥效尚未發(fā)作,楚青也睡不著了,索性要出去走走。
爭執(zhí)歸爭執(zhí),趙忱還是先一步幫楚青披上外衣,同楚青一道出去。
兩人相處,卻不似陌生人。
不知為何,這天下間,除了蒼畫,楚青竟然打心里認(rèn)為趙忱是安全的,雖然她口中說著不信他。
月涼如水,池子里的魚歡快得對著半邊蓮、浮萍吐水,蟋蟀在叫。
“蒼畫與其說是死于謀殺,不如說是死于天命。”趙忱開口道。
楚青搖搖頭“謀殺與天命,在我眼里并沒有什么區(qū)別。”
趙忱沉默不語,由著楚青繼續(xù)往前走,他并沒有跟上前去。
楚青并不在乎趙忱跟不跟上前來,穿過花閬到了觀月臺,于秋千坐下,腳下有一搭沒一搭的甩著,秋千小幅度的搖晃了起來。
“曾經(jīng)有人問過我一個問題,大抵是天命是否可以更改。我傾向于不能更改,或者所謂的更改是已經(jīng)注定的事。蒼畫的死比我預(yù)想的要晚一些?!?p> “蒼畫既然不是你的心結(jié),那么,你又是因何而郁郁寡歡?”
楚青輕輕一笑“我這般姿態(tài)在你看來是郁郁寡歡嗎?”
“是?!壁w忱不帶一絲一毫遲疑的回答道。
“我只是覺得了無生趣,或許這便是你們所謂的悲傷、難過了?!背嗟?。
趙忱緩緩走到楚青身旁,幫著小幅度的搖晃著秋千。楚青沒有制止,反倒是收回手上的力道。
“你應(yīng)當(dāng)知道,你若是真想要知道什么,沒人能阻止?!?p> “我知道。”
但還沒有一件事情,一件足以讓我去窺探天機(jī)的事情出現(xiàn),即便是蒼畫的死,也差了一點(diǎn)。楚青覺得很累,索性閉著眼,任由身體跟隨者秋千搖晃搖晃。
在意識完全覆沒的前一刻,有什么她想要抓住的記憶從腦海中一閃而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