搖著折扇,抱著一畫冊,哼著不知名小曲的男子推開門徑自走了進去。
剛聽到先于勻回來的趙蒂追出來,只看得見長廊處走的飛快的人影,他正想要開口。
“有事明日再說?!鳖^也不回的先于勻道。
眼見著人影沒了,趙蒂愣了會兒,隨后回了屋子。
第二日,還沒等到先于勻相商,倒先有人拜訪。
取下斗篷,來者微微一笑“幾年不見,大伯父越發(fā)康建?!?p> “多年不見,你也沉穩(wěn)不少。我一時之間竟然沒把太后與當(dāng)年少女連接在一起了。”
趙暖微微一笑“大伯父說的對,我是該保養(yǎng)保養(yǎng),說不得幾十年后就一命嗚呼了,想要享受都來不及?!壁w暖說完收斂笑意,道“我與大伯父的恩怨容后再說,近日來有其他事。”
“你說?!?p> “趙忱如今還有用,暫且留著?!?p> “哈哈哈哈,”趙蒂放肆大笑,爾后道“要殺他讓我們?nèi)刖┑氖悄悖粴⑺质悄?,你是真的念起來了親情?可憐他了?”
“若不是老人家執(zhí)意撮合趙忱與前傾國,又想將我手中與大伯父手中人馬交給趙忱處置,趙忱何至于死地?如今不能殺他,自然是有不能殺的理由?!?p> “我聽不懂也不想懂,你要不殺他那就一個我明白、我樂意的理由,否則,我也可以轉(zhuǎn)而和楚王聯(lián)手?!?p> “大伯父什么意思?”趙暖皺眉道。
“明人不說暗話,你明面上與我聯(lián)手,暗地里又和楚王勾結(jié),真以為我不知道?真以為我會認為如今京中流竄的楚王人馬是南陽王假扮的?虛虛實實、真假難辨最為合適,是吧?”
趙暖微微瞇眼,審視趙蒂好一番,道“既然大伯父知情,那又為什么要幫我?”
站在門外聽到趙蒂毫不隱瞞的說出,靠著門外大柱子的先于勻嘆了口氣,隨后站直后背離開柱子,往一旁長廊走去。
“我?guī)湍阕匀挥袔湍愕睦碛?,那你的理由呢?”趙蒂想起先前先于勻并未說明,此刻只能如此說。
“趙忱或許有前傾國安寧侯的消息。”趙暖淡淡道。
前傾國,便是先于勻的對手了。趙蒂腦袋不夠靈光,暫不能將所有的串聯(lián)起來,但知曉先于勻十分重視前傾國,趙蒂不敢貿(mào)然回復(fù),只淡淡道“你的話我會考慮,改日再答復(fù)你?!?p> 趙暖詫異的看著趙蒂,但也沒說什么起身離開。
眼見趙暖離開,趙蒂起身去尋先于勻,他剛走過一道花墻,就看到在院子里烹茶的先于勻。
“趙暖親自來是做好了談?wù)摰臏?zhǔn)備,想來你是直接讓她回去了?!毕扔趧虻?。
趙蒂點點頭“我聽不大懂,但也知道她很重視,所以我先讓她回去等消息。只是我不大懂為什么安寧侯一個死人能讓她打消這決定?!?p> “她不是懼怕安寧侯,是懼怕安寧侯的人馬。也就是當(dāng)年壓制楚趙于陳州的人馬。”停頓了會兒,先于勻繼續(xù)道“應(yīng)該說,她想要吸納那人馬?!?p> “那,既然如此,那我們?yōu)楹尾蛔鏊胱龅???p> 先于勻微微一笑“要是那么容易,你覺得我為什么會和幕后之人斗了這么多年?”
“大伯父能來京城,卻不驚訝于安寧侯人馬,委實讓我驚詫。”去而又返的趙暖道。
趙蒂未想到趙暖又來了,正怕驚擾了先于勻忙起身。
“你先去,趙太后的問題我來回答?!毕扔趧蚍畔虏鑹?,道。
趙蒂點點頭,頭也不回的離開。
見著趙蒂離開,趙暖對于年輕人的身份很是詫異。待她走近,那人才能抬頭,笑道“趙太后,別來無恙?”
趙暖看著少年異常震驚,目光在男子臉上審視許久,偏偏不去看男子一雙眼。
“想不到,還能見著故人之子?!壁w暖走上前來坐下道。
先于勻淡淡一笑“趙太后當(dāng)是看差了,故人相見,并非故人之子?!?p> “你?”趙暖仔細打量好一番后,連連搖頭道“你太年輕了。”
先于勻并不在解釋,道“趙太后想要邊疆趙家如何呢?”
“退守邊疆?!?p> 先于勻微微點頭“可以?!?p> 趙暖還想說,但見先于勻從容自在,如同當(dāng)年一般輕飄飄的說了句“可以”。
“你與大伯父,到底是什么關(guān)系?為何我覺得大伯父會害怕你?!?p> 先于勻淡淡一笑“日后自然會知曉,坐的夠久,我該出去走走伸展筋骨了?!逼鹕淼南扔趧蛱謸炱鹉前焉茸?,道“對了,趙太后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用害怕?!?p> 眼見著先于勻如當(dāng)年一般說下安慰人的話和安慰人的笑意離去,趙暖皺著眉頭,目光由迷茫漸漸變?yōu)閳远ǎ貉芍赖牟皇锹勅岁唐垓_自己的?
聞人晏說過世上沒有異術(shù)之大成者,那為何楚王會癡迷于其中;聞人晏說過沒有人能逆天而為,那為何云若水曾經(jīng)提及不死不老之秘法。
更何況,歷經(jīng)幾十年,當(dāng)年的少年為何還是少年模樣,而她已老老垂矣?
“趙成,去華鵲谷一趟,說是有請云谷主。”立于窗旁思索良久的趙暖道。
趙成皺著眉,道“屬下得知華鵲谷大弟子已經(jīng)歸順楚王,我們?nèi)フ以乒戎鳌坪醪煌住!?p> “華鵲谷的事情云若水與云恣意對半對半,但若是論起功力自然云恣意厲害。只是找云恣意勢必會驚動楚王,而此刻我們又與楚王聯(lián)手……”沉默了會兒,趙暖搖搖頭道“無礙,即便我們與楚王鬧翻了,邊疆趙家不會亂,也無礙?!?p> “屬下覺得未必,邊疆趙家似乎已經(jīng)懷疑我們了。”趙成想到抓到的細作,道。
趙暖點點頭“他們不是懷疑我們,是已經(jīng)知道了。但是也無礙,他們不會插手,你安心去辦?!?p> 趙成見趙暖說的肯定,點頭領(lǐng)命而去。
就憑先于勻一句話能夠讓趙暖安心?若是幾十年前趙暖或許半信半疑,但幾十年后她會毫不猶豫的選擇相信。
風(fēng)雨飄搖間,十四五歲的少女立于屋檐下任由飛進來的雨珠打濕祥云緞面的繡鞋、打濕縹青色綾羅衣袂、打濕倔強而不甘的臉。
一盞明燈閃撞入眼簾,隔著厚厚的雨幕和靜立于夜色中的山石,少女似乎看到那燈影晃動間有人轉(zhuǎn)身離開有人提燈從一旁長廊走來。
少女并不在意被提燈而來的下人看到自己的狼狽,她在這個家族一向沒有尊嚴。
原以為她祖父是真心對她好,到頭來不過是祖父與祖母的一顆棋子。至她祖父離世后,所有的庇護隨之瓦解,不僅瓦解,她祖父還借著她給大伯父當(dāng)了一次墊腳石。
如今,要么依照大伯父安排嫁給她不屑一顧的人遠離權(quán)利中央,要么天能夠落下奇跡讓她流落在外的父親回來。
她父親怎么可能回來。
想到這,少女冷冷一笑,她似乎別無他路了。
“尋常更深露重的女子也不好多待,何況外面還下著大雨,及早回去歇息才是。”提燈人放下燈籠在地道。
聽得是個好聽的少年聲音。
“正因為是女子之身,累我一生。躲與不躲有何區(qū)別。”不改色的少女道。
身側(cè)的少年抬手接著落下的雨水“有些時候的謀劃成敗往往在于一念之間?!?p> “如大事已成,憑借我一人之力又能如何?”趙暖看著收回手的少年道。
那少年目光自昏暗的天空慢慢落下落下,落入含著驚艷之色的趙暖眸中,微微一笑“趙姑娘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用害怕。”
說完,那少年轉(zhuǎn)身就走,并不帶那盞燈。
看著漸漸淹沒于黑暗之中的身影,趙暖覺得剛活過來的心漸漸地、漸漸地……死去。
第二日,收拾齊整的趙暖想著該去見見大伯父安排的相親對象了。
剛到院子,趙暖見到一看起來五六十歲的男人。
看了好一會兒,趙暖記起來這位她幼時見過幾次,只是后來沒有蹤跡,她以為這位老者已經(jīng)仙逝。
“她的婚事,什么時候輪到你做主?”
走到門口,趙暖便聽到那長者淡淡道。
語氣越淡,越難對付。
也只至此,趙暖才知道邊疆趙家并不是趙蒂一個人說了算,就是她的祖父也曾經(jīng)想要拉攏這位長者入主中原,卒不得。
正當(dāng)趙暖以為老者能讓她處于不敗之地,但這位老者只是插手趙暖婚事并將部分兵力轉(zhuǎn)為趙暖代理,若是日后她父親回來依舊要歸還。其他的并不插手。
即便如此,趙暖還是漸漸的立起來了,甚至于可以抗衡、可以令她大伯父忌憚。
恍惚幾十年,趙暖很清楚若無當(dāng)年少年,她早泯然眾人矣。
如今她走錯一步風(fēng)雨飄搖間,如當(dāng)年一般,依舊是當(dāng)年少年,她自然相信。
若是尋常人,趙暖或許表面上敷衍了事,但暗地里早派人去調(diào)查了。但偏偏兩個人她沒有查,當(dāng)然她要查也查不了什么。
一個是先于勻,因為她信任他;一個是朝陽郡主,因為她看不上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