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324年，11月11日，23點49分。
“主無處不在?！毙磐接眠@個方法回答了萬真的問題，虔誠地指向頭頂夜空的某處，不過不夜之輝的存在讓他們看不到所指的星空罷了，但萬真清晰的知道他所指向的是哪兒。
畢宿五。
“所以你有興趣嗎？”他又問道。
“謝謝您的邀請，但抱歉，我已經(jīng)有了值得用一生為之追尋的信仰?！?p> 想都沒想，萬真斷然謝絕了對方的推廣。
“害，邀請失敗了嗎……”信徒喃喃道，隨后他像是想清楚了，揚起的微笑中帶著一種解脫之感，“真是遺憾，那么能和我聊聊天嗎？”
萬真將仍然躺在水泥板上的李由夜扶起，他經(jīng)歷過那些的性格容不得他拒絕這種和原則目標(biāo)并不沖突的請求，他詢問道：
“您想聊什么？”
“什么都可以……既然我暫時想不到，你來問我吧，嗯，問吧，什么可以問?！?p> 對方身上透露著一種死期將至的遲暮之感。
“那恭敬不如從命，你們的組織是黃印兄弟會還是卡爾克……”
雖說對面大方的表示什么都可以問，但很明顯，關(guān)于他們的具體消息是不可能問出來的……那就當(dāng)是聊天吧。
“……卡爾克薩基金會？上個紀(jì)元的老東西，都不知道被掃進哪個歷史垃圾堆的角落里了。你那同事沒告訴你嗎？當(dāng)然是黃印兄弟會！我們是主認可的人類唯一正統(tǒng)！”對方搶答，一臉自豪地道，“人盡皆知的東西找個水平高點兒的黑客下一就查出來了，這又不是隱蔽級很高的東西，在神跡師圈子里算是人盡皆知了——怎么樣？這可直觀的體現(xiàn)出吾主的號召力，相信我們，偽神們終將被處決?！?p> “先前剛剛相遇之時，您所說的使用神跡是什么？”
“欸，被聽到了嗎……”信徒摸著下巴想了一下，“你居然不知道？也對，這信息如果沒有情報來源，確實只應(yīng)該我們知道……其實我不想回答這個問題，不過看在合作伙伴的份上，我還是告訴你吧……不夜城中禁止使用超凡能力與破壞性科技力量，有儀器檢查波動的。”
要是李由夜是醒著的，他捋清楚邏輯后，絕對大喊一聲破案了——萬真知道的既然比自己還少，無知者無畏啊這是。
“可您不也……”
“沒嚇到那就沒意思了……為了應(yīng)對神話生物橫行，這件法案都是一百年前提出的了，本應(yīng)該如此，但到了現(xiàn)在，漸漸荒廢下來，除了高城區(qū)的富人們有錢維護，至于另外的……呵呵，經(jīng)費一年比一年少，此外，大腹便便的官員們吃的都不夠，有瑪西過還不趕緊伸手抓過一把？”
“說的也是，在這個制度下，人的劣根性被無限放大……”
“不，哪里都有，多少而已……算了，還是聊點開心的吧，嗯，你身邊那個同……少年是看到了黃印，沒什么大不了的，一會休息下就好了。”
“感謝您的關(guān)心……”
“……”
“叮?！?p> 通訊器所定的鬧鐘如約響起，聊得正起興的信徒突然停止了說話，他從板凳上起身，帶著一絲平靜的微笑，對坐著的萬真說道：
“聊了那么久啊……那么現(xiàn)在閑聊時間結(jié)束了，該辦正事了。”
“您要走了？”
這番交談，萬真得到了很多的信息，對廢土之上的黃印兄弟會也改觀了些許。
“嗯。”信徒看了眼躺在路邊另外一張板凳上，仍然昏迷不醒的李由夜，回過頭來，他脫下了那件黃色衣袍，露出了底層那將全身裹得非常非常緊的黑色緊身衣，他將前者交給萬真：“把它一齊帶走吧，就當(dāng)是相遇一場，我給你的禮物；至于崔孔……是這個名字吧？他明天早上之前就會醒。”
“那……后會有期?！?p> 雖然從頭到尾都沒有明說過，但萬真知道相見是不可能的了，還是感到一股莫名的悲涼。
這是與這位剛交的朋友的最后一面了。
他想。
萬真走去扶起李由夜，另一只手拿起黃袍，這時，他聽到信徒嘀咕了幾句話。
“怎么了？”
“沒什么，你無法理解的，向主祈禱而已?！?p> 說罷，信徒做完了最后的準(zhǔn)備工作，走進了人群中，如一滴水流融入大海，一晃眼便看不到身形。
從這個角度來說，不夜城這個稱呼確實沒錯，在不夜之輝之下，人流依舊為患，其實早在上個紀(jì)元，11點12點并非是那一代青年人入眠的時間。
呼，先前差點露餡了……現(xiàn)在可以說了，吧，未來的同志，嗯，有緣天國再見。
先前起身時，信徒法力值的消耗與身體便臨近到了支撐下去的極點，維持法術(shù)已有些不便，于是，那些經(jīng)過這兒的路人隱隱聽到了這團“空氣”中傳來的低語，那是萬真剛才沒有聽到的東西。
而這悠揚又輕松的聲音會成為幸存的人下半輩子最不愿遇到的夢魘，在那午夜中時長響起。
“……我將為主獻身一切，我將去往主的天國繼續(xù)奉獻我卑微的一切?！?p> ……
“走遠了。”
見李由夜還沒有蘇醒的預(yù)兆，萬真只得打算回公司了，周圍的繁華依舊，色彩四射而開，有些許倦意的他無意間瞥了眼遠處的顯示屏與投影儀上的時間。
上面寫的很清楚，現(xiàn)在的時刻是：324年，11月11日，23點49分。
不夜城可沒有什么光棍購物節(jié)之類的，對于大多數(shù)人而言，和往常一樣，這就是很普通的一天：工作一天的上班族拖著疲憊的身軀回到家中；夜店中人群們打著剛到手的多巴胺藥劑嗨到飛起，全然不管大腦是否報廢；觥籌交錯間，醉生夢死的上層舉杯相碰，微醺時刻肆意地俯瞰著下方他們的城市——食之無味棄之可惜罷。不論后來的歷史學(xué)家如何描述這個噩夢般的時刻，今日確實和往常一樣無趣。
而在半分鐘后，有一顆石子在這個名為不夜城的海洋中落下，蕩起了微微的波瀾，并留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的影響。
今天以及每年的今日都將被銘記。
而忽略那從始至終陷入昏迷，沒有清晰意識的李由夜，萬真作為除信徒外唯一的人類親身見證了這場不夜城命運的轉(zhuǎn)折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