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師兄,我們的華山劍法全被人偷了!
出于種種原因,封不平并未第一時間就聯(lián)想到,此時眼前這名矮小面具男子,就是自己的師弟成不憂。
首先,前面我們已經(jīng)說過,外功招式這種東西,有別于內(nèi)功心法。一門劍法在外面使的久了,總不免沒人學(xué)去部分。行走江湖的這些人,想要隱藏自己的身份,手里總得有幾門其他門派的武功,來掩蓋自己的真實師承來路。
但是這樣學(xué)來的武功,往往得其形而失其意。故而在生死搏斗中,如果還用別派武功,很容易失之毫厘謬以千里,最后在生死關(guān)頭送了性命。這也因此有“逼出真正來路”的打法。
能夠使出不少別派武學(xué),卻能不落下風(fēng),便能彰顯出家學(xué)淵源,武藝深厚。如峨眉立派祖師郭襄女俠年輕剛出道的時候,與當年少林寺羅漢堂首座無色禪師相約十招,使出十門不同來路的武學(xué),依然能堪堪不落下風(fēng)。最后還是因為隨身攜帶的鐵鑄羅漢,才暴露了自身來歷,就可以體現(xiàn)出自身武學(xué)積累的豐富,家學(xué)淵源的濃厚。
因此,江湖中人會使幾招華山劍法,那倒也沒什么稀奇的。只不過五岳劍派能夠成為武林中赫赫有名的一流門派,自然是有其道理在。
像那泰山派的劍法,就是以變化豐富著稱。像泰山派的著名招式“泰山十八盤”,便是取自泰山三門下十八盤處羊腸曲折,五步一轉(zhuǎn),十步一回,勢甚險峻,將地勢融入劍法之中,通過不斷遞進的變化,令劍法越轉(zhuǎn)越狠辣。這般的劍法,非是嫡傳弟子得師父指點精髓,長年觀泰山地勢感悟,則難以習(xí)得這一劍的神髓。
又比如泰山派已然失傳的招式“岱宗如何”,要旨不在右手劍招,而在左手的算數(shù)。左手不住屈指計算,算的是敵人所處方位、武功門派、身形長短、兵刃大小,以及日光所照高低等等,計算極為繁復(fù),一經(jīng)算準,挺劍擊出,無不中的。
因此這一路“岱宗如何”是講究精細的復(fù)雜和計算,更是需要長年累月的練習(xí)和指導(dǎo),即使如此,到了泰山派“玉”字輩,也已經(jīng)失傳。外人偷學(xué)這一劍,往往都把注意力集中在右手劍招上,這不免就學(xué)到了下乘。至于如今泰山派最流行的“五大夫劍”雖然招式古樸,內(nèi)藏奇便,但比起上兩路劍法來,就不免落了下乘。
華山劍法也是同理,前面我們已經(jīng)說過,華山劍法講究兵行險著,險中求勝。外人只學(xué)劍招,很難得其真意,就算知道了正合奇勝、險中求勝的華山劍法的劍理,但是沒有經(jīng)過每一招每一式的細細拆理和講解,很難明白每一劍的要旨在于如何只險,險中又如何轉(zhuǎn)出生機。
封不平自是明白這一點,心中冷笑一聲:“在我這華山劍宗弟子面前使華山劍法,那這豈不是魯班門前弄大斧?”心中不免升起幾分傲慢輕視之心,想要好好玩弄一番眼前這帶著面具的矮小男子。
這也非是封不平托大。畢竟以江湖地位,武學(xué)淵源而論,華山派地位實在過高,福威鏢局生意做的雖然大,可論武學(xué)層次,遠圖公已經(jīng)逝世多年,較華山派這樣的五岳劍派,可就差的太遠了。畢竟福威鏢局想要去四川做生意,還要求著看青城派的臉色,人家卻不愿意賣這個面子。而青城派的武功,差著華山派,還著實有幾分距離。封不平不把這些行走江湖的鏢師放在眼里,也是情理之中。
這念頭起來只是一瞬間,封不平手中的招數(shù)已然一變,正是一招“白虹貫日”。他這一劍并未認真,可他畢竟乃是劍宗嫡傳,此時大日高照,光芒映落在他的長劍上,剛好綻放出一抹耀眼的光輝,在福威鏢局的一眾鏢師眼里,倒真的好似一道白虹穿過太陽一般。不由得心驚:“這人好高的武功!”
成不憂心中也是一凜:“這是我華山派的劍法!”心中不由得也升起幾分輕視之心:“在我這華山劍宗嫡傳面前使華山劍法,這會你可完蛋咯!”想到這里,也是用起一招“白虹貫日”,他的心思卻和封不平不同,他有心賣弄自己的劍法,雖然他的基本功差了封不平一些,但在封不平有心隱藏的情況下,這一劍的威勢甚至還要在剛剛封不平之上,兩劍劍尖相交,發(fā)出一聲清脆的響聲。
兩人落地看著彼此,封不平心中暗想:“這人什么來路,使我華山派的劍法,倒真還有幾分像模像樣?!?p> 或許有人會奇怪,這兩人是師兄弟,為何不了解彼此的武功?這武林中的各門各派,習(xí)招練劍,往往都是通過師兄指點師弟,一點點喂招逐漸培養(yǎng)起來,所謂先學(xué)帶動后學(xué),以大帶小。
做師父的的時間總不能對于門下一群弟子都指點的面面俱到,就需要先入門的師兄來指點。師弟們便可以因此得到師兄長時間的精細化,定制化指點,從而提高自己的武學(xué)進境,這樣師父只需要點撥其中的一二疑難,關(guān)鍵之處。而師兄也可以通過這個教學(xué)的過程,逐步加深自己的武學(xué)理解,提高自身的武學(xué)境界。這種模式在武林中暢行了數(shù)百年,可以說是最適合目前的武學(xué)環(huán)境的教學(xué)模式。
那既然是這樣,師兄弟之間,本該是最了解彼此的人,為何封不平和成不憂交手了幾招,卻沒能相認呢?
這就要從華山派的特殊情況說起了。華山派劍氣兩宗內(nèi)斗嚴重,可謂是眾所皆知,因此華山劍氣兩宗的弟子從師父哪里學(xué)來的武功,接下來可沒有師兄喂招指點。從拜入門中,選擇了分支的第一天,他們就在另一宗有了自己對應(yīng)的對手。再和另一宗自己的對手的切磋中,通過實戰(zhàn)不斷加深自己對武功的理解。
也就是說,最了解劍宗弟子武功的是氣宗弟子,而最了解氣宗弟子武功的,是劍宗弟子。如果此時和成不憂交戰(zhàn)的是氣宗的門人,那自然早已認出了他的來路。如果封不平對面換成氣宗的門人,那以封不平在劍宗一脈的地位,更是極容易被認出來。
可是恰恰好,這在場交戰(zhàn)的兩名華山弟子,都是劍宗門人。倆人雖然是一齊出任務(wù),但是也只是對彼此的武功進境,練到師父教的那一招一類的有了些了解。卻還真不知道對方的劍法風(fēng)格和打法。至于身形相貌,一來相貌有面具遮掩,二來兩人都不是初涉江湖的初哥,都懂得如何對自己的身形進行遮掩,身高并不能作為判斷成不憂的唯一基準,因此也是沒能認得出。
福威鏢局的鏢師在一旁看的焦急,一位年輕的鏢師問那老鏢頭道:“李鏢頭,我們要不要上去幫忙?”
老鏢頭眼里看著那頭的成不憂和封不平,沉聲道:“咱們這點微末本事,可就別上去送死了。你走鏢時日尚淺,閱歷不足。這倆人不知是哪里冒出來的高人,一手華山劍法已得神髓。”
“這華山劍法,我聽人說過,講究的就是一個險中求生,我們這一群人上去,怕是還不夠別人砍的,反而還會影響我們這邊的高手?!?p> “這行走江湖的,很少有人去練華山劍法,倒不如說,五岳劍派的劍法,都很少有人去練。你可知道五岳劍派以劍立門,所選的弟子無一不是劍術(shù)天賦出類拔萃的英才,這數(shù)百年傳承下來,不知道積累了多少精妙劍術(shù),就咱們這點微末的本事,也能在別人面前使劍?”老鏢頭嘆道:
“這五岳劍派的劍招,江湖中人學(xué)會的不少,可是使出其中神髓,能使出五岳劍派門人的威力,那可就少之又少了。這等精妙上乘劍術(shù),又豈是我們這種人可以窺伺的?你們這些人哪怕能真學(xué)會其中的一招半式,這輩子也足以受用無窮,當個厲害的鏢頭啦.....”
他看向那又和封不平斗在一起的成不憂,驚道:“真沒想到,這從殺手組織中臨時雇傭的臨時鏢師,居然能使得這么精妙的華山劍法,看來這江湖中,果然是臥虎藏龍.....”
他卻根本沒往成不憂是華山嫡傳弟子的身份上想,在他的眼里,華山派弟子那是何等的地位?就算是想要撈錢,路子也多了去了。一名華山嫡傳弟子如果愿意加入殺手組織,登時便會被奉為座上賓,怎么會跑來鏢局當一個小小的臨時鏢師?
另一頭,成不憂和封不平已經(jīng)拆解了十余招,兩人心中都暗暗心驚。封不平怒道:“你是何人?從何處學(xué)來的華山劍法?”
封不平心中暗想:“這人的華山劍法,已經(jīng)有相當?shù)脑煸劇D苡羞@樣的理解的,可不是江湖上的什么野路子能教出來的,一定是得了嫡傳弟子的指點,而且下了相當年月的苦功,才能有如此的成就!”
“莫非.....有人泄露了我華山派的劍法?能做出這種事的,絕不可能是我劍宗門人....是了!一定是氣宗的人在搞鬼!只有氣宗的那些王八蛋,才不珍惜祖祖輩輩鉆研的的這些精妙劍術(shù)!”
“說不定,這也是氣宗對付我劍宗的戰(zhàn)略之一.....好啊,氣宗!氣宗!你們害的我劍宗一脈幾近凋零,害我淪落至今!總有一天,我要以劍宗之尊,重掌華山門戶!”
成不憂聽了封不平的質(zhì)問,發(fā)出一聲冷笑:“你倒不如說說,你的華山劍法是哪里來的?”
封不平聽到這里,心中怒意更盛,心想:“是了,是了!一定是有人在暗地里出賣我華山劍法的精髓,此人才有此所問!氣宗果然沒一個好鳥!”
想到這里,封不平再也不顧隱藏,當即揮劍直劈,這正是華山派劍宗一脈的高深劍法“奪命連環(huán)三仙劍”的起手式,饒是成不憂,此時也沒學(xué)到這一劍,只是聽說這一劍的名號。
這一招在劍宗中,也幾乎是壓箱底的招數(shù)。成不憂下意識斜身閃開,卻正中“奪命連環(huán)三仙劍”的意圖,其實這也是這一招劍法的精妙之所在,想要躲過這一直劈,最為簡便的,也是最見效果的,便是斜身閃開。
成不憂這一閃,封不平第二劍又至,這一劍攔腰橫削,成不憂此時已經(jīng)無法抽劍格擋,只得縱身從劍上躍過。
封不平心中暗笑:“果然是氣宗教出來的,根本不懂我華山上乘劍術(shù)的精妙!這一著,看你還怎么躲?”念頭剛起,手中長劍已是反撩,疾速刺向成不憂的后心。
成不憂直覺背后一股寒意襲來,可他背后又沒長眼睛,又怎能躲避。當即也是心下一橫,身體反而往封不平的劍上靠去,使出一招有鳳來儀,這一著卻是劍宗秘傳的一著變化,氣宗的門人并不知曉。這乃是危機生死關(guān)頭,以命搏命的招數(shù)。
封不平自是知道這一招,心中不由得一驚:“這人怎么會這一招?難道我劍宗中的一些招數(shù),也被氣宗門人學(xué)會且傳出去了?”
這心念只發(fā)生在一瞬間,而成不憂已經(jīng)被這“奪命連環(huán)三仙劍”的最后一劍所刺中,背后血流不止。封不平心中生疑,也無心再留在此地。拿走鏢車中的鏢物揚長而去,只留下一句話:
“劫鏢者,“龍王”?!”
成不憂此時倒在地上奄奄一息,背后血流如注。若非他選擇了拼死的打法,讓封不平不得不收了劍勢去格開他哪一劍,此時他的心口早已被捅了個對穿。饒是如此,他也不由得覺得雙眼發(fā)黑,幾近昏迷。
“剛剛哪一劍.....好像是,師兄他們說的.....奪命連環(huán)三仙劍?!”
“完了完了....師兄,我們劍宗完了......”成不憂此刻心神極其衰弱,心想道:“師兄.....我們的華山劍法,全給人偷了.....”
“那個人叫什么.....龍王?是這個名字吧?怎么感覺,這名字好生熟悉?!”
這是成不憂在昏迷前,腦海里,最后一個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