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失業(yè)后，我決心做正確選擇

　　“——他們只是掉進了潛意識世界！不是有參加了許多次的人嗎？既然他們之前能從那里回來，之后或許也可以——不能等他們出來嗎？”

　　鄭灼知道，自己該走了。

　　這不是開玩笑！這可是性命攸關(guān)的事！

　　他聽到自己的心在尖叫。

　　但一想到有十一條還有希望生命馬上就要在自己面前消失，一想到底下還有十幾萬人的意識將隨著出口的關(guān)停徹底融化，他就沒法什么都不問，一走了之。

　　“至少那十一個人！他們完全有可能離開吧？就算只等他們——”

　　“最后一次分配時，系統(tǒng)已經(jīng)因為我的駭入出了問題?！?p>　　女青年嘆了口氣。

　　“那十一個人被分到了不同的世界。而且，意識和人格徹底分離了，已經(jīng)不再記得離開的條件。他們會把自己當作世界中的一員，永遠地留在那里，并隨著世界的消亡徹底消失。”

　　“但是……也有可能……”

　　呵。

　　鄭灼突然聽見女青年笑了一聲。他看向她。

　　“對啊。你是第一次參加。沒有經(jīng)歷過那些慘狀，也沒有殺過人，所以才會想要留下他們?！?p>　　女青年也回望鄭灼。

　　“你知道他們都做過些什么嗎？在這下面的十幾萬人，都是一樣的。這就是人，施加上殘酷的環(huán)境，就會變成惡魔?！?p>　　“他們都改變了。你想要救的人，不是好人?！?p>　　“……”

　　鄭灼沉默了。

　　女青年說得沒錯。進入【小鎮(zhèn)世界】后，探險男、小偷、胖男人都想要取他的性命。

　　如果說，下面的十幾萬人都變成了這樣的殺人狂，那么，讓他們自然消亡，可能才是最好的。

　　鄭灼開始動搖。他的視線因此搖擺……

　　……然后。

　　他看到了身旁的【潛意識投票】。

　　全都是亂碼字符，但進度條仍擺動著。數(shù)字是亂碼，看不明白，但也在變化。

　　“……”

　　“……我可以問最后一個問題嗎？”

　　鄭灼低著頭，說道。

　　“全人類……都能夠看到并理解我們在潛意識世界里做了什么嗎？他們能立即反應(yīng)過來，我們在做什么嗎？”

　　女青年看了看電腦屏幕。

　　“我想不能?；顒拥?、有意識的人要經(jīng)過數(shù)年甚至數(shù)十年，才會完成潛意識的銘刻。能立即反應(yīng)到你在做什么的人……只有失去意識的人。也就是，駐留在這個世界里的人?！?p>　　“……我明白了?！?p>　　鄭灼突然抬起頭。

　　他向著女青年走去。

　　“……怎么？”

　　“我的【集體潛意識】軟件有一項投票功能。會根據(jù)我心里的想法投票。有時候，我沒有把現(xiàn)狀描述得很清晰，但那些數(shù)字仍舊會按照具體情況投票……”

　　……就像是看到了我在做什么一樣。

　　鄭灼說。

　　“那投票幾乎都是在幫我的?！?p>　　不知道提問者是誰，不知道回答者是誰。出于“潛意識”作答，沒有自己的立場，也沒有看熱鬧的人。

　　……不，可能有自己的立場。

　　“最大比例的票型一直是希望……我能，活下去?！?p>　　鄭灼走到了女青年的跟前。

　　他與女青年對視。

　　“參與【投票】的，是被困在【集體潛意識】中的意識們。按照你的說法，他們應(yīng)當早已被實驗扭曲，道德觀和價值觀徹底改變，成為了吃過人肉的野獸?！?p>　　鄭灼看著女青年的眼睛，說。

　　“很容易想象到這種情況，對嗎？但事實并不是這樣的。就算經(jīng)歷了那一切，希望我活下去的比例仍然比較多。在自己已經(jīng)失去希望的前提下，仍希望素未謀面的人不要重蹈自己的覆轍，而是勝利、活下去——就像那投票所顯示出來的那樣——”

　　“——這樣的人，難道不能稱之為好人嗎？”

　　“他們沒有變成惡魔。在意識和人格分離之后，被扭曲過的人格恢復了。他們恢復成人原本的樣子?！?p>　　鄭灼一字一句地說。

　　“對于大多數(shù)人，是好的樣子?！?p>　　……

　　“……他們已經(jīng)出不來了?！?p>　　女青年挑起眉毛，看著他。

　　“不，還出得來?！?p>　　鄭灼肯定地說。

　　“如果有一個人去告訴他們要做什么才能離開……就出得來?！?p>　　“……”

　　這一次，是女青年沉默了一會。

　　“你要去當那個人？”

　　她問道。

　　“如果不是他們幫我，我不會成為最后一個出來的參加者?！?p>　　鄭灼說。

　　“那樣的話，我現(xiàn)在應(yīng)當是在下面的人中的一員?！?p>　　“如果欠了性命上的人情，出去以后，我絕對睡也睡不著，吃也吃不下?！?p>　　我才不想那樣活著。鄭灼接著說。

　　“我會下去。下到【潛意識世界】里。能救上來幾個……我就會，救上來幾個。”

　　……

　　…………

　　………………

　　女青年看了他一會。她的沉默讓原本堅定的鄭灼，也漸漸地沒了底氣。

　　就在鄭灼以為她要強行把自己這個聒噪的家伙丟出【集體潛意識】，甚至是丟到下方的【潛意識世界】里的時候……

　　女青年打了個響指。

　　十一張金色的卡牌圍繞她的指尖浮現(xiàn)出來，緩慢地旋轉(zhuǎn)著。

　　“這里是和你一起參加【小鎮(zhèn)世界】的十一人的人格。他們的意識則已經(jīng)分別落入了下方的某個世界?！?p>　　女青年慢慢地說道。

　　“我會把這些人格投入他們所屬的世界，放在醒目的位置。這樣，意識會受到人格的吸引而主動接近人格?！?p>　　“他們?nèi)匀恍枰獛椭?。但你幫助的難度會降低許多。只要意識觸碰到人格，這名參加者就能回歸這里。你也會同時回歸。”

　　女青年說。

　　這個空間的純白色是為了保護大腦不被信息量擠爆。在這里，你們將受到保護，并在恢復后送出【潛意識世界】。

　　……

　　“……謝謝！”

　　她同意了！鄭灼大喜。

　　“選擇一張吧?！?p>　　女青年揮了揮手。十一張金色的卡牌飛向鄭灼面前。

　　“救人也要從一個人開始。你要小心，已經(jīng)有許多功能關(guān)閉了，你的精神與肉體的連接變得相當脆弱。接下來，【潛意識世界】里的死亡，將意味著真正的死亡?！?p>　　“……謝謝你告訴我這件事。我會的。”

　　鄭灼點點頭。他伸出手去觸碰那些卡牌。

　　每一張卡牌一碰，就顯示出一名參加者，以及那個人身處的世界來。

　　……

　　【天真者】。一名小女孩在城堡一般的學校里學習劍術(shù)與魔法。

　　【智者】。一名戴著眼鏡的瘦弱青年搭乘輪船遠航，一邊看著地圖和許多古老的資料，一邊望向幽暗的大海。

　　【叛逆者】。曾經(jīng)見過的胖男人在夜晚的中世紀城堡群內(nèi)奔跑。

　　【魔術(shù)師】。一名老頭開著房車在荒野上流浪。他的獵槍永不離身，以警惕可能出現(xiàn)的喪尸。

　　【英雄】。一個身穿動力鎧甲的高大男人在戰(zhàn)場上同怪物搏斗。遠處可以看到近地面有著巨大的飛艇和艦隊。

　　【情種】。曾見過的時髦女站在燈紅酒綠的近現(xiàn)代都市下的骯臟街道口，與客人談笑。

　　【小丑】。一名紅頭發(fā)的女子溜進高聳入云，閃爍著奇幻光芒的塔內(nèi)，閱讀散發(fā)著危險氣息的藏書。

　　【孤兒】曾經(jīng)見過的小偷男鬼鬼祟祟地深入地下城。

　　【照顧者】。一名中年婦女在一處森林深處的農(nóng)莊里耕作。

　　【統(tǒng)治者】。曾經(jīng)見過的探險男在客棧中喝酒。

　　【創(chuàng)造者】。一名清麗的女子背著劍，在高聳入云的山上眺望遠處的亭臺樓閣。

　　……

　　每一個人都不同啊……

　　鄭灼聚精會神地盯著卡牌。

　　而在鄭灼挑選的時候，女青年一直盯著他看。

　　“……一般人不會豁出性命去干這種事吧?！?p>　　女青年突然說道。

　　“你真是奇怪?！?p>　　“……哈哈……有時候，我也不知道我在做什么?！?p>　　鄭灼的眼睛還黏在那些卡牌上。他笑了笑，回答。

　　“幾天前，我剛剛當著全辦公室員工的面，把機箱砸到了領(lǐng)導的頭上。”

　　他說。

　　“那時候，我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F(xiàn)在，我的舉動還比那時更好理解一點：我想，這是因為我失業(yè)了。我很閑，人一閑下來，就會想要多做些事。而且……”

　　“……救人。我想，這肯定是正確的事吧？回頭想想，從前的遺憾太多了。我總是擔心這個，擔心那個，視而不見眼前的問題，辜負他人的期待，為了自保把麻煩事丟給別人。避開那些正確卻很難做到的事，正確卻擔心留下后患的事，正確卻會損失自己利益的事，就那樣活著……”

　　他向著其中一張紙牌伸出手。

　　“……結(jié)果，事情并沒有變好。我活得一點也不開心，而且到頭來，還是失業(yè)了?！?p>　　鄭灼回頭，對著女青年笑了。

　　“所以這一次，我想要做絕對正確的選擇。”

　　……

　　金色的光芒很快照亮純白色的空間，將他徹底包裹。

　　而隨著這道金色的光芒出現(xiàn)，【潛意識投票】的頁面也恢復了正常。

　　那上面，飛快地浮現(xiàn)出了新的投票頁面。

　　……

　　【問題】

　　【第一次拯救行動。要拯救誰？】

　　【選項一】

　　【天真者】

　　【選項二】

　　【智者】

　　【選項三】

　　【叛逆者】

　　【選項四】

　　【魔術(shù)師】

　　【選項五】

　　【英雄】

　　【選項六】

　　【情種】

　　【選項七】

　　【小丑】

　　【選項八】

　　【孤兒】

　　【選項九】

　　【照顧者】

　　【選項十】

　　【統(tǒng)治者】

　　【選項十一】

　　【創(chuàng)造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