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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和十三品名錄之風起

我覯之子,我心寫兮(二)

元和十三品名錄之風起 清蜵 2718 2022-11-07 20:20:53

  這莊子實在不大,大約只有幾十戶人家,家家戶戶的宅子都差不多,都是清一色的灰白的石頭堆砌的屋子和院墻。又過了一片茂密的竹林,一座破舊的宅院就在眼前了。

  這宅院比村里一般的房子還要破舊些,亂石堆砌的院墻上生出了各式各樣的雜草,舊的未去,新的已發(fā),于是黃的、綠的便夾雜在一起,更顯人生一世,草木一秋,一歲一枯榮。

  這宅子居然連門垛都沒有,只有一扇用荊條扎起的柴門,這些荊條因為年歲已久,已經變得腐朽不堪,仿佛用手一碰便會掉下來。

  “就是這兒了?!惫佑民R鞭朝這破宅子一指:“劉夢得說:苔痕上階綠,草色入簾青。君子固窮。他能守得住這份清貧,也算是難得了。”

  三人翻身下馬,紅衣少女卻對公子剛才的話不以為然:“公子啊,你這是哪里的話!天底下哪有你這樣當哥哥的,不盼自己兄弟好,反而覺得他吃窮受苦好呢?”

  公子朗聲笑道:“哈哈,小眉啊,你可不要這樣責我。孟夫子說:天將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我的意思是,他年少時多吃些苦,多受些為難,將來未嘗不是一件好事嘛,所謂三年不飛,一飛······”

  少女將公子手中的馬韁繩一把奪了過去,冷笑道:“呵呵,公子啊,你選擇固窮,可你也不能要求所有人都固窮啊,更何況惕若他的身子本就不好。再說了,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他還小,將來的路叫他自己走不好嗎?咱們又何必替他做主呢?”

  “倒也不是替他做主,”公子又解釋道:“只是不希望他貪戀一時的榮華富貴,誤入歧途罷了。”

  一旁的老道見這二人你一言我一語,自己也插不上話,索性上前去叫門,舉手才要叩門,卻又見這柴門殘破不堪無從叩起,只得清清嗓子隔著院墻往里喊話:“小少爺,你元朗哥哥來了,快快前來開門啊?!?p>  不多時,屋里傳來一個年輕人極不耐煩的聲音:“雜毛,你嚷什么,嚷什么!小爺?shù)暮脡舳甲屇憬o攪了,還想讓我開門?想得美!就是朗哥來了,我也是那三個字:不!開!門!”

  老道朝公子和女孩雙手一攤,尷尬地一笑道:“咱們這位小少爺,可真不是人脾氣。我一鈍是野雞沒名草鞋沒號,上不了臺面,讓人給撅回來也就罷了,崴了腳了,可萬萬沒想到啊,在朝堂上、江湖上聲名赫赫的謝展謝公子,名號在這里居然也不好使了??磥戆?,還得請咱們家的眉小姐出馬啊?!闭f罷與公子對相視而笑。

  這公子便是老道口中的謝展,表字元朗。

  穿緋紅色衣裳的姑娘名叫謝眉,她從小便沒了父母,謝家老爺、夫人待她當親閨女養(yǎng),謝展更是拿她當親妹子一般對待,因此說話也就沒了大小尊卑。

  謝眉朝一鈍冷“哼”了一聲,順勢將兩匹馬的韁繩一并遞給老道,往門口一站,雙手一掐腰,向院子里喝道:“王允恭,你小子的皮又癢癢了是不是?是不是想找抽了?”

  “啊呀媽呀!”屋里先是傳來一聲驚呼,繼而是乒乒乓乓收拾屋子的聲響,接著又傳來一個少年誠惶誠恐的聲音:“怎么不早說嘛,我的親姐姐您也來了啊,怎么不早說,你看我都沒收拾屋子。您先等一等,我先去換上過年的衣服再出來見您。”

  “哪兒那么多廢話!”謝眉不依不饒:“再不開門,我就踹了!”

  謝展倒剪雙手,老道則是牽著兩匹馬一頭驢忍不住地笑。

  “別!別!”只見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著急盲慌地推開屋門,從里面跑了出來,邊跑邊穿衣服邊耍貧嘴道:“姐啊,這門很貴的,是我花了半吊錢,請村里最好的把式給綁的,再說這門是荊棘做的,傷了我親姐姐的腳就不合適了,小弟這就來開門?!?p>  這少年頭上歪戴著一塊白布的幞頭,臉色略有些蠟黃,眉目細長,微微上挑,睡眼朦朧,身上穿的是白色的襯袍,腳上塔拉著一雙皂色的布鞋,身后還跟著一個年邁的老者。

  這少年便是王允恭了。

  他走到院門前停下,卻并沒有開門,而是清了清嗓子唱道:“朱雀橋邊野草花。”

  謝展笑了笑,也上前一步唱道:“烏衣巷口夕陽斜。”

  “舊時王謝堂前燕。”

  “飛入尋常百姓家。”

  一唱一和完事,王允恭才小心翼翼地提起來,才能打開柴門。

  門一開,他也不與謝展打招呼,而是徑直朝謝眉走去,一把拉過那女孩的手,撒嬌似的道:“姐姐,想死我了!”

  謝眉也不搭話,而是開始仔細地打量王允恭,渾身上下看了個遍,把另一只手搭在他的肩上,關切地問:“惕若,怎么樣?病好些了嗎?”

  王允恭被謝眉看得一陣尷尬,摸摸腦袋:“好多了,好多了?!彼壑樽右晦D,又想到什么,于是接著補充道:“得虧了朗哥。自從吃了朗哥帶回來的藥,身子便覺得好了很多。姐,不信你捏捏看呢?!闭f罷便挺了挺肩膀,示意那少女捏他的肩膀。

  謝眉哪里舍得用力去捏他,不過又有心要試他一試,于是假裝要用力去捏,王允恭被嚇得急忙退了幾步。謝眉怒道:“王允恭,你老實交代,是不是沒好好吃藥?”

  王允恭一縮身子,才要辯解,身后的老管家嘆口氣搖搖頭道:“姑娘啊,你還不知道我們這位小公子?”

  三人一見是王家的老管家平伯,急忙上前施禮。

  平伯一一還禮之后,才繼續(xù)數(shù)落道:“天底下還有誰能管得了咱們家這位小少爺,他哪里會好好吃藥……”

  “哎,平伯,這可沒有啊,怎么揭我老底?。俊蓖踉使Ъ泵Τ讲f眼色,被謝眉喝止道:“你閉嘴!這里哪有你說話的份,你的賬一會兒再和你算!平伯,您接著說?!?p>  平伯斜眼看了看一旁不住地使眼色的王允恭,一副大義滅親、可算是找到后臺的表情:“當時,謝公子不辭辛苦把藥送來,一開始還好吃了些,可后來也不知怎的,小公子從哪里聽說那東西能通靈,點著了之后能看見鬼魂,于是就開始糟蹋,隔三差五的在屋子里點著玩,真是造孽啊!那么好的東西,可惜了,真是可惜了啊。”說罷還不忘用力一拍大腿,嘆一口氣,用以表示這種可惜的程度。

  “王允恭!”謝眉怒氣沖沖,一叉腰暴喝道:“你小子長本事了是不是?這才半年不見,居然這么的不聽話了!”說罷就要去扭王允恭的耳朵,王允恭見事不好急忙往謝展后面躲:“朗哥救我,我這小姐姐瘋了,你快些管管這個瘋丫頭吧!”

  謝展無奈一笑,伸手示意謝眉住手:“好了好了,惕若也只是貪玩而已。犀角點燃之后能見鬼神,這故事是《晉書溫嶠傳》上載的。平伯啊,您不要擔心,惕若這是讀了《晉書》才這樣做,您老莫怪他,莫怪他?!?p>  “哦,哦?!逼讲饝?,雖然還是不知所以,但謝展的話在他心目中的分量是很重的,也就不再多說什么了。

  “不過,惕若啊,”謝展接著道:“讀《溫嶠傳》是要學他溫泰真心系國家、匡扶社稷的心胸和作為,而不是學這些奇技淫巧……”

  王允恭一看謝展又要長篇大論,于是急忙繞到他身后,伸手推他進院子:“好了好了,知道了,我的哥。在這里說話哪里是待客之道啊,走走走,趕緊進屋敘話。”

  謝展被王允恭推著,腳步踉蹌,轉頭對一鈍道:“道長,煩勞你安頓好馬匹后,再去買些熟食、打些酒來,咱們今晚就在惕若這里歇一宿,明日再趕路?!?p>  “怎么,明日就要走?”王允恭好奇地問道:“不多住幾天?為什么每次都是匆匆而來,匆匆而去???”

  平伯也在身后道:“來的是客,更何況謝公子你們來了,哪里敢煩勞道長去,還是我去,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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