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舊人
重回事故現(xiàn)場。
三泡一邊唏噓自己當(dāng)時的慘狀，一邊指向街對面那個掛著魏字布簾招牌的攤位。
“老魏家羊肉湯上過府電視臺，是松柏鎮(zhèn)特色美食，好多外地人開車幾百公里，就為了過來喝一碗羊肉湯?！?p> 說罷，三泡大搖大擺的走進(jìn)攤位里，李紅兵跟在后面，把盤山羊留在攤位外面自己玩。
攤位說實話，很簡陋。
簡單木板圍成露天攤位，里面散放著幾張老舊修補(bǔ)過的長條方桌和十幾個馬札。
廚房也在露天地，一張被油沁包漿的案臺，泥巴糊的土灶被黑色油垢包裹。
一個焊接過的鐵鍋架在灶頭上，另外一個油桶灶頭上放著一口徑直一米的大鍋，里面煮著羊肉散發(fā)陣陣香氣，大鍋旁邊吊著一頭剛宰殺好，還在滲血的全羊。
攤位里面坐滿前來吃飯的客人，嘈雜鄉(xiāng)間俚語推杯換盞，以及冒著熱氣的羊湯鍋，頓時賦予了攤位無限的人間煙火味兒。
老板是對中年夫妻，男的約莫四十五六，身上的圍裙?jié)M是油漬留下的痕跡，要是放在城里那就屬于衛(wèi)生不達(dá)標(biāo)。
中年男人站在臺案前拿著菜刀“剁剁剁”切肉，脖子上掛著一條毛巾，熱了用它擦擦汗，中年女人則在方桌間忙碌的收碗、擦桌子，招呼客人落座。
雖然忙碌，面容卻洋溢幸福笑容。
現(xiàn)在過了早飯點，攤位上依然人滿為患。
三泡左右看看，實在找不到位置，朝收拾碗筷的中年女人嚷嚷。
“金芝嫂，給我哥倆騰個地，今的我要吃羊肉。”
中年女人聽到三泡的聲音，猛的抬起頭，臉上露出驚喜，快步走近，上下打量道，“三泡，你沒事啊，昨天嫂子看你都吐血了?！?p> 嗨！
三泡沒心沒肺的一把摟住李紅兵肩膀，而李紅兵自然清楚三泡一撅腚就知他拉什么屎。
“別...”
阻攔已經(jīng)來不及，三泡嘚瑟瑟炫耀道，“沒事，知道我身邊這位是誰不，草溝村李老太爺?shù)挠H孫子李紅兵。衛(wèi)生所羅葡萄說了，要不是紅兵哥用針灸救我，今的就要請你們吃席了?！?p> 草溝村李老太爺。
這個名字在林區(qū)不是一般的響亮，就算李老太爺走了二十多年，如今也時不時被人請出來敬仰一番。
俗話說，老子英雄兒好漢，更何況是爺爺。
那身鬼神都驚的醫(yī)術(shù)，一定被繼承了。
攤位里年長些的老饕餮自然知道李老太爺?shù)耐?，不管認(rèn)不認(rèn)識，紛紛向李紅兵打招呼，年輕人只是聽父輩們提過，但那也只是口語之間相傳，而且也不相信中醫(yī)有那么神奇。
這時。
老魏家中年攤主放下手中菜刀，兩雙油膩膩的大手在圍裙里狠狠擦了擦，激動快步走過來。
“我就說一大早喜鵲枝頭叫，原來是紅兵叔來了，紅兵叔，咱們快有三十年沒見過了吧！”
“你是？”又一個叫他叔的，李紅兵仔細(xì)打量攤主面容，確實沒啥印象。
“我，魏大民啊，三十二年前，我爹去草溝村請老太爺看病，得虧去的及時，要不然我爹就走了。那會你才這么高，掛著兩根鼻涕，吸溜吸溜的?！?p> 說著話，魏大民用手掌比劃到膝蓋。
汗！
那年我才六歲，不用一比一模仿吧！
李紅兵尷尬的跟魏忠民握手，后者連忙跟身旁媳婦金芝嫂吼道，“蠢娘們，沒看到紅兵叔來了，去騰個位?！?p> 金芝嫂是外鄉(xiāng)人，嫁過來時李老太爺走了好幾年，不清楚這個名字代表什么，可從當(dāng)家的話中得知眼前這位后生的長輩救過公公。
隨即朝一張有客人的方桌走去，半途被李紅兵攔下來，“嫂子，都是客人，用不著?！?p> “那...”說實話，要不是當(dāng)家咋咋呼呼，中年女人真不愿做攆客人的事。
“蠢娘們，用這個?！蔽捍竺褶D(zhuǎn)身把放滿配菜的方桌清出來，三泡趕忙接過桌子，“老魏，我來，我來，你去忙，客人都排起隊了！”
可不是，就這么一會時間，攤位前已經(jīng)排出一條長龍。
三泡抱著方桌在攤位里看看，實在沒有地方擺，李紅兵指了指外面，“擺路邊，別影響人家做生意?！?p> 就這樣，方桌擺在路邊。
沒等坐定。
魏大民捧著木制托盤走過來，托盤里放著四盤堆冒尖的羊肉、羊雜，后面金芝嫂端著大盆羊肉湯、大餅、咸菜、辣椒、調(diào)味料，順帶一瓶土陶罐。
“喲，老魏，你今的可是大放血啊，這酒都拿出來了?！比菀豢吹酵撂展蓿⌒σ环髮罴t兵介紹道，“紅兵哥，這可是老魏家里祖?zhèn)鞯木G豆燒，平?？缮岵坏媚贸鰜??！?p> 魏大民呵呵一笑，“那得看是誰來，要是紅兵叔天天來吃羊肉湯，我就天天請紅兵叔喝綠豆燒?！?p> 很快，方桌上擺的滿滿當(dāng)當(dāng)。
突然。
三泡像觸電一般從馬札上彈起來，指著桌上一盤菜驚恐喊道，“快拿走，快把這玩意拿走?！?p> 李紅兵順著方向看去，那是一盤燉紅蘿卜，不由揚(yáng)起嘴角，估計這貨后半輩子見到胡蘿卜就打哆嗦。
“三泡，你咋了?！苯鹬ド┎幻魉?，胡蘿卜配羊肉，以前三泡來吃羊肉湯都要她多加一碗胡蘿卜。
“我...我...”三泡自然不會說就因為吃了一根胡蘿卜，差點被羊懟死，這要是傳出去，還不被人笑話幾十年。
“金芝嫂，三泡吃胡蘿卜過敏?！崩罴t兵幫忙找個了理由。
吃胡蘿卜過敏。
農(nóng)村人還那么矯情。
金芝嫂鄙夷某人一眼，拿走胡蘿卜，魏大民笑呵呵讓兩人慢慢吃，然后回到灶臺應(yīng)付排成長龍的隊伍。
李紅兵把羊肉湯放在面前，濃白湯汁，飄著點點香蔥花，抿了一口，湯底醇厚味道鮮美。
好味道。
一喝就能嘗出是大鍋慢熬出來的羊骨湯，沒有添加任何高科技，只有純純的羊肉香味。
平靜下來的三泡也端起海碗，從盤子里夾起大片羊肉送到湯里晃了晃，再送入口中，一副滿足的模樣。
“哥，吃湯要加肉，嗨，老魏這孫子，今天真是大放血，羊肉切的都有指頭厚。”
李紅兵白了他一眼，也夾起一筷子羊肉放入湯里，“吃肉都堵不住你的嘴?！?p> 肉入口，李紅兵暗暗點個贊，羊肉質(zhì)新鮮，沒有一點膻味，難怪那么多人寧愿排長隊也要來吃一碗羊肉湯。
“哥，嘗嘗老魏家的綠豆燒，里面放的有藥材，對那方面可好了?！比菝嫔下冻瞿腥硕级男θ菽闷鹜凉蓿惯M(jìn)杯子里。
李紅兵拿起酒杯，綠豆酒色碧綠又微帶點黃色，酒體通透。小抿一口，入喉綿柔，口感香醇爽，回味帶著蜂蜜的清甜。
好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