洋洋灑灑一篇文章，寫出了楚蕭對北伐阿魯臺部的看法，以及一些見解。
雖然文章的格式肯定和其他的考生不同，但楚蕭相信以自己后世人對北伐利弊的見解，應(yīng)該能蒙混過關(guān)。
至少結(jié)果不會讓人發(fā)現(xiàn)他有會試舞弊的嫌疑了。
卻說其他考生。
等殿試結(jié)束，自然有人取走了他們的試卷。
李祺從座位上離開，環(huán)顧著保和殿內(nèi)的金碧輝煌，他感覺自己仿佛置身于夢中。
多年來他一直因為自己的身份而在泥潭里苦苦掙扎，但這一刻卻能夠和無數(shù)貢士一起坐在保和殿內(nèi)參加殿試。
就在進殿之前，他從臺階下望著上方的大殿，甚至都還能感覺到有種無形的壓力仿佛要將他碾碎一般。
甚至是坐在大殿里考試的時候，他也依舊覺得自慚形穢。
因此，而沒有敢多看殿內(nèi)一眼。
可現(xiàn)如今答完了考題，他卻感覺自己渾身無比輕松。
因為就在他答完考題的那一刻起，無論他以前的身份有多么卑賤，從這一刻開始他就有了另一個無比榮耀的身份。
天子門生！
無論成績?nèi)绾危呀?jīng)是天子門生了。
試問天下的文人世子，又有多少人能夠勝得過他這個妓女的兒子。
那一切的苦難都過去了。
想他這十年寒窗苦，不就是為了能夠有一朝登堂入室，為大明添磚加瓦。
現(xiàn)如今，他終于有機會能一展胸中所長。
“李兄，考的如何？”
就在這時，李祺忽然聽到身后傳來了楚蕭的聲音。
聞言，李祺躬身對楚蕭深施一禮道：“李祺感謝楚兄這些時日的提點?！?p> 沒錯。
經(jīng)過這些時日的相處，耳濡目染之下李祺對北伐和遷都的意義已經(jīng)和別人頗為不同。
不曾想，殿試的考題就是北伐。
聞言，楚蕭猜到他這次考的應(yīng)該不錯，便也沒有躲開而是站在原地生生接受了他的這一拜。
“對了，看見謙哥兒了嗎？”
回過神來，楚蕭這才發(fā)現(xiàn)大殿里根本沒見于謙的身影。
“我方才看到他神色不對。”
“殿試結(jié)束，他就讓禮部官員帶他去奉天殿了?！?p> 去奉天殿了？
考試結(jié)束時禮部官員說了，殿試結(jié)束后皇帝會在奉天殿設(shè)宴，供眾多考生休息。
同時，翰林院大臣會和皇帝在保和殿批閱考卷，待晚間批閱結(jié)束后才會召見他們這些天子門生。
可聽到于謙那么著急去奉天殿，楚蕭心中卻有種不祥的預(yù)感。
今早起來他就感覺于謙變得比以往更沉默了，一路上半個屁都沒往外蹦。
于是，楚蕭就趕忙拽著李祺離開保和殿，在禮部官員的帶領(lǐng)下直奔奉天殿而去。
他倆是答得不錯，只求于謙那頭倔驢可千萬別借題發(fā)揮。
奉天殿是皇帝每年在三節(jié)兩壽時，在此接受文武百官朝拜的地方。
但今日皇帝要和翰林院諸多大臣在保和殿批閱卷目，所以這里也就成了讓這些天子門生休息的地方。
沒有想象中的鶯歌燕舞，大擺筵席。
畢竟現(xiàn)在還是大早上，這些考生天還沒亮就趕來參加殿試，想必肚子里也吃不下油水太大的東西。
到了晚上批完卷后的皇帝賜宴，那才是正經(jīng)吃喝的時候。
不過該有的各式早飯，還有御賜的美酒和熱茶還是有的。
楚蕭他們趕到時，已經(jīng)有不少考生陸續(xù)落座。
尋著酒味，楚蕭一眼就看到了正抱著個酒壇子，一碗接一碗給自己灌酒的于謙。
壞了。
該發(fā)生的還是發(fā)生了，于謙肯定遇到了事。
兩人快步來到于謙桌前，還沒坐下楚蕭就一把搶過了他手里的酒碗。
“你這么喝，非得把自己醉死不可?！?p> 楚蕭這回有些生氣了，于謙就算好酒也得分個場合。
這里是皇宮。
他這么喝下去到了明天也不會醒酒，晚間皇帝還要賜宴。
到時萬一詢問考題，他必然會沖撞圣駕。
可聞言，于謙卻只是笑了一聲道：“醉死又何妨，若邊關(guān)繼續(xù)連年苦戰(zhàn)，我倒不如醉死在這御賜的美酒壇子里了?！?p> 說完，就又要去拿酒碗。
完了。
楚蕭一拍額頭，于謙這倔驢果然在殿試的考卷里借題發(fā)揮了。
如今覆水難收，又看到他這副要把自己活活喝死的模樣，楚蕭是真的來了脾氣。
可他剛要拂袖離去，卻聽李祺拉住他說道：“謙哥兒如此借酒澆愁，想必是遇到了煩心的事，不妨問問再說?！?p> 聞言，楚蕭也只好先坐下。
“昨夜老家有書信送來，我娘死了。”
瞥了一眼楚蕭二人，于謙給自己斟滿酒喝了一口道：“我悲痛之下，忍了一夜才在今日進宮殿試?！?p> “反正寫了就寫了，皇帝殺頭也好，不殺也罷，現(xiàn)在我只想痛痛快快的醉一場?！?p> 聽完了。
楚蕭也明白了。
但明白歸明白，如今也已是覆水難收了。
于謙這是在昨天晚上接到了老母在家身亡的喪報，又想起了由于連年北征而因此凄苦的家鄉(xiāng)。
雖然經(jīng)過這些時日的相處，于謙對北伐的理解多少已經(jīng)被他扭轉(zhuǎn)。
但理解是一回事，能否認(rèn)同又是一回事。
他這是將家鄉(xiāng)災(zāi)禍不斷的病根，都?xì)w結(jié)于連年北伐上了。
家中老母去世，這又直接加重了他的心情。
可常言道，世間安得兩全法。
他上要對得起皇帝和朝廷，下就不能對得起天下的黎民。
“楚兄，他是在求死。”
李祺都看出來了，楚蕭又如何不知。
他在殿試的考卷上借題發(fā)揮，就是要冒死給皇帝諫言停止北伐。
于謙這是算好了。
就算皇帝惜才不殺他，他也想用幾斤白酒把自己喝死。
“攔著點他?！?p> 長嘆一口氣，楚蕭搖頭道：“等會喝醉了就哄他睡覺，睡著了他就不想酒喝了?！?p> 聞言，李祺也只能點了點頭。
眼看于謙已經(jīng)喝得趴在了桌上，便伸手奪了他的酒碗，安撫著哄他睡覺。
“若陛下真要問起他的考卷，楚兄你有辦法嗎？”
聽到李祺的話，楚蕭也搖了搖頭。
現(xiàn)在就只能盼著皇帝不欽點咱們這位會元老爺?shù)目季砹恕?p> 可欽點會元的考卷歷來是永樂一朝的慣例，這種可能微乎其微。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