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不要祈求
送走紅之森研究員后,鄭易眼神對上了沉默的梅里耶,苦笑一聲,道:“名字嘛,代號而已?!?p> “但是你居然連代號都是假的,這讓大叔我很傷心啊,鄭治安官?”
雖然梅里耶板著臉在埋怨,但鄭易卻松了口氣,這個時候,中年男子的可靠和大度一覽無遺。
他笑了笑,真摯道:“重新介紹一下,亞罕拉學院,二年級生,鄭易?!?p> 梅里耶這才喜笑顏開,拍了拍鄭易肩膀,笑道:“大叔我就原諒你了,怎么樣,這些人有什么問題嗎?”
“欸?我什么時候說過他們有問題了?”
梅里耶眼睛圓蹬,佯怒道:“臭小子,我可是把賬簿都給你看了,還急中生智幫你打掩護,你現(xiàn)在過河拆橋?”
“哎,我是說這群人幾乎沒什么問題,因為真正有問題的,是研究所,而不是研究員?!?p> 梅里耶又繼續(xù)追問,但這次鄭易怎么也不肯多說了,不是信任問題,而是知道越多,就越容易出事,況且很多證據(jù)和猜測是不方便說出口的。
比如說墨白。
離開梅里耶的義體店,鄭易緩緩吐了一口氣,事情的脈絡(luò)愈加清晰了,但未來要捅的簍子也是越來越大了。
未來,鄭易是沒打算要和這地下無冕之王和平共處的。
沒有刻苦銘心的仇恨,除了墨白這個人與鄭易有所交集,目前為止,兩者甚至沒有任何多余的關(guān)聯(lián)。
但,心中的火一旦燃燒起來,直到精神枯竭也不熄滅,那濃郁的令人作嘔的黑霧,至今還留存在他心里,未曾消散。
在排除外在因素干涉后,他的自我是這樣告訴自己的,‘就當是自我感動好了,反正我是打心底要干碎他們,越碎越好!’
收起這份略顯稚氣的心意,他如往常一般,悠閑的打道回椅。
忽然——
‘嗒!’
一塊碎石砸向他后腦勺,驚起他一身冷汗。
什么人?在哪里?
向他發(fā)起了襲擊,甚至瞞過了他的感知?
一絲前兆也無,直到后腦勺傳來硬質(zhì)物的敲擊感,力度雖然不大,卻十分突兀、詭異。
誰人在調(diào)戲他?
唰——
他身形向側(cè)方暴閃,刮起一陣強風,在原地留下一道殘影。
同步開啟魔力之眼探知,一瞬間解析了受力方向,并結(jié)合環(huán)境阻力逆推襲擊方位,目光迅速掃視。
‘嗯?小孩?’
殘影迅速變化,變向詭異而難以預(yù)測,鄭易觀測到了,一名六歲大的小男孩,手中還拿著石子,而一名大一些約莫九歲。
但他依舊沒有放松警惕,在不大的空間中急劇閃爍,吹起一陣陣強風,目光游離掃視各個方位。
良久,他緩緩止步,曬然一笑。
他竟然,被兩名熊孩子嚇出一身冷汗。
‘啪啪啪!’
零星的幾名路人目瞪口呆,下意識地看著鄭易鼓掌起來。
鄭易黑著臉,一言不發(fā)的沉默著。
此前,他處于警惕放松的狀態(tài),在這個狀態(tài)中,充當感知的主導是‘無意識’,而只有在主動激活魔力之眼時,主意識才會全力調(diào)動感知。
而‘無意識’支配感知,其結(jié)果便是:將稚童判斷為無威脅,像是微風吹拂,像是綿綿細雨飄落。
反復判斷后,他已有九成相信了自己的丟人行為,但還留有一分余力耳聽八方。
他拉沉著臉,來到被他的表演給嚇懵的兩名熊孩子面前,抓起那名手上還拿著石塊的熊孩子,開啟魔力之眼。
將其架在膝蓋上,一翻身,無情鐵掌,落下!
‘啪啪啪!’
清脆的勁道傳遞到熊孩子身上,準確無比的將最合適的痛感傳遞,痛但完全沒有傷。
事實上,屁股頂峰偏向上的區(qū)域,打起來是最痛的,不過要是向下打,則會夾雜著略微舒適的快感。
在鄭易完美掌控下,熊孩子越哭越大聲,他甚至好心的幫助其打通經(jīng)脈淤塞,其柔韌性和協(xié)調(diào)性最少提高了兩成。
區(qū)區(qū)小孩子,他鄭易又豈是那等心胸狹窄,睚眥必報的小心眼之人?
不顧路上行人怪異目光,鄭易將嚎啕大哭的男孩緩緩放下,看向另外一名怔然不敢動的男孩,問道:
“為什么拿石子砸我?”
那九歲大男孩抽噎一聲,聽著昔日戰(zhàn)友的哭聲,竟然也兄弟同心的哭了起來。
“呼~”
鄭易吐出一口濁氣,撓了撓頭起身,虛驚一場,很遜。
又再度看了兩個小孩一眼,他轉(zhuǎn)身直接離去,任誰被熊孩子嚇出一身冷汗,心情都不會愉快。
“嗯?”
然而,就在他轉(zhuǎn)身離開之后,他聽到了那嚎啕大哭的男孩,彎腰下身體傳出的幾道炒豆子的爆響聲,那是他為其打通的經(jīng)脈。
隨后,他又聽到了那男孩停止哭泣,撿起了石頭‘咿呀’的一聲,將石頭砸向他。
鄭易皺眉,轉(zhuǎn)身,接住石頭,對上了那一雙稚嫩、不屈、純真的目光,在其深處,甚至有一絲一縷火苗搖曳。
一瞬間,他回憶起了初入孤兒院時,第一次看到那被所有人稱為‘元哥’的孩子王,對方的目光也曾是這般不屈而不朽。
他抽了一口氣,摸摸鼻尖,將石頭丟回去,再度轉(zhuǎn)身。
果然,那男孩再次撿起石頭砸向了他,眼神執(zhí)著,緊緊盯著鄭易。
‘這可不是熊孩子敢做的事……原來是好孩子啊……’
鄭易嘆了口氣,上前一提,讓那哭聲驟止的小男孩騎在自己脖子上,像老父親背著小兒子,溫聲問道:“所以呢,為什么拿石子砸我?”
沒有人比鄭易更清楚,好孩子應(yīng)該怎么對付。
那年紀更大一些的男孩這時反應(yīng)過來,嚷嚷著什么‘放開園初’、‘壞人’、‘一伙的’、‘制服’,讓鄭易好一陣琢磨。
“阿妙一家不見了,喬齊一家也不見了,但每次是這個制服,在所有人不見后才趕來?!?p> 六歲大的男孩開口,邏輯之清晰倒是讓鄭易眼前一亮,
早慧?
這世道對小孩并不友好,如他小時候,如果不是同樣早慧,明事理,也斷然活不到被學院招收。
“所以,你就把身穿同樣制服的我,當作同謀?但是我要強調(diào),那制服不是不想早點來,是他來不了?!?p> 小男孩好似認準了鄭易是好人,他抱緊鄭易腦袋,祈求道:“你能幫幫阿妙和喬齊嗎?他們都是在晚上不見的,嗚嗚……”
后腦袋傳來小男孩體溫,總是比大人要溫暖的體溫。
但鄭易冷冰冰拒絕。
“很遺憾,我拒絕?!?p> 他將小男孩抱起,緩緩放在地上,又輕輕拍了拍其肩膀,四目相對,溫聲開口:
“不要祈求別人,能拯救自己的,永遠都只有自己。想要拯救別人,首先要拯救自己……最后,注意安全?!?p> 鄭易轉(zhuǎn)身離開,沒有絲毫停頓。
最后四個字,會成為小男孩成長的資糧,也會在無數(shù)個夜晚,恐嚇著年幼的他。
夜晚,也許弱小的身軀會緊緊躲進被窩中瑟瑟發(fā)抖,也許會在深夜中渾身大汗,于噩夢中驚醒。
‘但,這才是成長。’
‘擁有代價的成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