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 超能者中的精神患者
正值下午，空氣有些悶熱，些許土塵在郊外空曠處卷起黃沙。
“到了，就是這。”
楓藍靜靜站立在前方，神色復雜地遙望那片小區(qū)，輕聲道：
“那人，是我的親叔叔，我爸爸的弟弟，曾經(jīng)嶄露頭角并飽受各方關(guān)注的天才，如今的精神病人——楓曉?！?p> 鄭易心中凜然，終于知曉了楓藍那突然的悲傷從何而來。
“我的叔叔……我曾經(jīng)在幼時，擁有記憶后見過幾面，和如今的你一樣，滿懷期待，渴望進入其內(nèi)鍛煉自我，可最終卻被里面的人丟了出來?！?p> “而叔叔精神出了問題后，嘴里總是念叨著兩個字：墳墓！”
詭異的敘述，以及滲人的事實。
蘭可雞皮疙瘩泛起，弱弱道：“那個地方很危險嗎？可是沒聽到有負面新聞報道?。俊?p> “小可……”
楓藍身材窈窕，輕易摟過害怕的蘭可，淡淡道：
“似乎是越是天資卓越的人，在里面待得越久，出來時受到的打擊也越大，我的叔叔……和摩切爾的唐萱一樣，在同輩之中個子最高?！?p> 鄭易眉毛一挑，失笑道：“楓藍小姐，你不必刻意打擊我，如果你真的了解你叔叔的為人，或許就知道我這類人不會因為危險而改變主意?！?p> 楓藍輕輕點頭，按下車鑰匙按鈕，紅色跑車自動找了個地方停駐，而她則率先走進吠陀精神治療所。
她似乎是?？停彩谴罂蛻?，一路刷臉便直接進去了，一路上還能聽到不少人客氣地向她打招呼。
此地是半開放式的管理，不少護理員頻繁走動，光是鄭易看到被推著出來曬太陽的病人，就有二十幾位。
有些病，治不如養(yǎng)，醫(yī)不如護。
“楓小姐，才過一晚，您又來啦？”一名中年男護士熱情快步迎上，十分熟練的為楓藍領(lǐng)路。
一行人穿過幾棟矮樓，停留在一座渾然一體的封閉長方體建筑前。
之所以是封閉，是因為沒有窗、門、陽臺等通口裸露在外。
“擁有一定自控能力的輕癥患者和普通病人在前端，這里是收容擁有強大實力和破壞力的病患?！睏魉{解釋了一句。
中年男護士輸入密碼，打開厚重質(zhì)感合金大門，一路循著彎繞過道，來到其內(nèi)的調(diào)度中心。
趁著男護士去領(lǐng)取門禁鑰匙的間隙，楓藍忽然開口，“小可，你就在這里等著就好了?！?p> “好。”蘭可沒問緣由，坐在了附近設(shè)立的椅子上。
楓藍沉默不言，鄭易也不過問，只是打量著這宛若監(jiān)獄風格的內(nèi)里環(huán)境。
老實說，他對這里的任何一個病患都感興趣。
吠陀精神治療所，而不是神經(jīng)治療所，病患的根源在于‘精神疾病’，而非神經(jīng)遭受損傷的神經(jīng)疾病。
這里又收容著超能者以上的病患……而專修意志的超能者，會遭遇精神疾病？
普通的精神疾病，隨便一個心理醫(yī)師都能調(diào)理，而不得不關(guān)押的超能精神患者？
‘好想解析……好想解剖……’
鄭易表面淡然，心中卻是癢癢的，當然，所謂解剖是在解析下解剖，而非邪惡的解剖。
不一會，中年男護士回來，胸前口袋多了一張卡片。
男護士在看到蘭可坐在一旁后，點了點頭，笑著領(lǐng)著兩人繼續(xù)向前。
又走了一段彎繞過道后，三人再次駐停在一扇大門前。
“楓小姐，以及鄭先生，一會進入患者區(qū)后，要盡量保持平靜，不要過度驚擾里面的患者，尤其是不能外放意志等行為，不過正常說話是沒問題的?！?p> 鄭易點頭回應(yīng)，隨即踏入向兩側(cè)滑開的合金大門。
白色、干凈、整潔，這是鄭易的第一印象。
正如整體封閉管理區(qū)的長方體一樣，其內(nèi)是長長的直線過道，刷著白色的涂料，足有五米寬。
兩側(cè)是一間間由透明玻璃隔出的整潔小單間，兩兩之間的墻壁足有半米厚。
忽然，
唰——
一道銳利的目光盯著鄭易，帶著莫名的殺意。
鄭易循著刺刺的目光回望，那是第二間的一名短寸青年，超能三階，身材勻稱有力，肌肉結(jié)實，頗有股練家子的風范。
只是這股莫名其妙的殺意，為何隱約間有些熟悉？
“護士先生，這玻璃為什么不用上原子境？這些患者似乎對外界格外敏感?！编嵰缀闷鎲柕?。
護士聞言，唏噓道：“原子境的單向透視雖好，可要防護這些三階乃至四階的患者，價格是同等級特種玻璃的一千倍?！?p> 第二間、第六間、第八間……
一路觀望下來，偶數(shù)間的至少二十人向鄭易投去相同殺意，這讓鄭易十分驚訝。
與那一開始的短寸青年一致，坐時腰桿挺直、站時筆直如松，甚至有不少人在自律的看書、做著重復的體能訓練。
‘宛如訓練有素的一支正規(guī)小隊……完全察覺不到有任何疾病的跡象?！?p> 在那些人中，鄭易感受到了統(tǒng)一性、協(xié)調(diào)性，以及對殺意的敏銳性！
而精神治療所似乎與他們達成協(xié)議，門口虛掩著沒有徹底封死，這意味著他們能隨時走出病房！
“鄭先生！請不要與他們有過多的眼神交流！”中年男護士察覺到異常，連忙制止，沉聲道：
“他們是自由的，是自愿被束縛在這里的，是病患但也是英雄！請不要對他們做出任何過激行為。”
中年男護士的提醒十分誠懇，然而，卻晚了一步。
嘎吱——
一道身材高大的中年魁梧男子推開了病房門，站在了這白色通道上，擋住了一行三人。
兇殘、暴虐、壓抑的黑紅之色，身后仿佛有一只猙獰血獸盤踞，對著鄭易呲牙。
靈能六階！
中年男護士臉色微變，隔著五米遠停下腳步，遙遙問道：“龔隊長，你失控了嗎？”
被稱為龔隊長的魁梧男子搖搖頭，目光卻是越過了男護士，直直盯著鄭易，聲音低沉而沙啞，緩緩開口：
“你，要留下來，和我們一起?！?p> 嘎吱、嘎吱、嘎吱~
前方后方，隨著龔隊長走出，約莫有二十多人齊齊走出，目光凌厲帶著殺意，盯著鄭易。
男護士面露焦急，卻沒怎么害怕，看著魁梧男子，鄭重道：“龔隊長，這位鄭先生是來探病的，不是什么壞人?！?p> 然而，無論男護士如何解釋，魁梧男子卻從未將目光看向他哪怕一瞬。
從頭到尾，所有人的目光，只停留在鄭易一人身上，仿佛稀世珍寶似的，未曾偏離過一瞬。
“呵?！?p> 鄭易輕笑一聲，越過男護士，與魁梧男子一米之隔，禮貌介紹道：
“我叫鄭易，大概是十八歲，就讀于亞罕拉學院，請問龔隊長，你有什么事嗎？”
“你，瞞不了我，人群里的野獸。”
正當鄭易要解釋時，‘呼’的一道風聲擦出，視線驟然一暗、一道魁梧身形暴起至他身前，
殺意彌漫，拳頭從上往下轟來……襲擊部位直至他的太陽穴！
鄭易眼睛微瞇，淡淡道：“試探，有什么意思?！?p> 唰——
拳頭貼著頭皮停下。
這一幕，中年男護士看在眼里，汗流涔涔，一顆心提到嗓子眼，幾乎以為龔隊長已經(jīng)失控，待看到鄭易毫發(fā)無傷后，才緩緩舒了一口氣。
男護士上前拉開兩人，喝止道：“請不要在這里鬧出事端，一方是自由人和探病人，一方是半個患者、半個秩序維持者，沒必要沖突！”
魁梧男子點頭，僅僅是向四周環(huán)視一圈，那些出籠的患者便又立刻紛紛回歸，看書的繼續(xù)看書，訓練的繼續(xù)訓練。
“如果你覺得快失控了，就回來這里……比起喧鬧的市區(qū)，空白一片的這里，更適合我們?！?p> 魁梧男子鄭重的說完這句話，便重新回到病房，閉目養(yǎng)神。
——[我們]
鄭易覺得好笑，為什么他們會認為自己和他們是[我們]？
他輕輕搖了搖頭，在男護士一陣致歉中擺了擺手，表明毫不在意這種事故。
與其說這是一次事故，不如說是一次機會，能夠窺探這些病患精神世界的機會。
‘黑紅色的意志外殼……是被敵人污染了嗎？’
一支訓練有素的戰(zhàn)術(shù)小隊，隊長是六階，隊員普遍是三階，卻一個個擁有著類似的負面意志波動。
無疑，是在星空戰(zhàn)場上被污染了，在沒有完全失去理智下，又保留了戰(zhàn)斗力，最終選擇暫時留駐此地。
將自己的意志通過事跡、儀式大量輻射出去，鄭易也能做到用黃金意志去污染別人，但也只是淺層的污染。
而這，還是因為正向意志更容易讓人接受。
‘真是可怕的污染，連同擁有海量意志之力的六階都能污染，幾乎可以確定，是撼星以上的恐怖生物出手了?！?p> 一路無話，楓藍全程觀望，卻一聲不吭，心事重重沉默著行進。
幾經(jīng)周轉(zhuǎn)，又上了一層樓，中年男護士在一間豪華的大套房前停下，問道：“楓小姐，你也要進去嗎？”
“進?！?p> “好的，請注意距離感?！蹦凶o士刷卡開門，并叮囑了兩人等他溝通結(jié)束后再進入。
這時，楓藍忽然開口，提醒道：“鄭星，如果你進了那個地方，一定要小心女人，尤其是長相溫婉的那一種類型。”
“和你叔叔有關(guān)？”鄭易略微思索。
“是的，如果讓叔叔看到小可這樣的女孩，叔叔會崩潰的……變得狂躁不安、徹底失去理智?！?p> “原來如此?！编嵰c頭，忽然笑道：“難怪你們楓家身為大富商，居然請了個普通的中年男護士?！?p> “鄭先生，你先進來?！狈块g內(nèi)傳來男護士的聲音。
鄭易維持著友善的笑容，緩緩走入。
病房內(nèi)似乎和普通家居類似，和一開始的白房不同，充滿著暖色調(diào)的溫馨風格。
客廳大約六十平，除了幾張沙發(fā)外沒什么特別家具，十分寬敞。
沙發(fā)上，男護士和一名樣貌儒雅的中年攀談，指著鄭易介紹道：
“楓曉，這位就是我說的鄭易，他有幾個問題想要請教，你可以幫助他嗎？”
儒雅中年楓曉點點頭，目光飄向鄭易，眼中流露出警惕之色。
“空氣加濕了，溫度也偏熱，楓曉先生似乎更喜歡在濕熱環(huán)境中生活？”鄭易笑著上前，隨意坐在沙發(fā)上，目光正視楓曉。
“嗯。”楓曉眉頭稍緩。
忽然，鄭易偏過頭，對著護士笑道：“可以讓我和楓曉先生獨處片刻嗎？你可以去外面征求意見，我不會有任何違規(guī)舉措的?！?p> “這……”男醫(yī)師猶豫了片刻，還是緩緩走了出去。
溫馨的客廳內(nèi)，只余下宛若叔侄的兩人，仿佛在敘舊。
鄭易瞇起了眼睛，向著柔軟的沙發(fā)一靠，淡淡道：“靈能五階，還是十余年未曾精進絲毫，謊言之都真的那么危險嗎？”
唰——
聽到這四個字，楓曉臉色大變，驚恐地看向鄭易。
“聽說是二十六歲晉升的五階？如果有幸在十五年內(nèi)晉升六階，說不定有一絲可能成就撼星，可惜了?！?p> 鄭易仰起頭，淡漠的瞥著楓曉，嗤笑道：“可惜，現(xiàn)在連我這個十八歲不到的年輕人都打不過，淪為區(qū)區(qū)廢物！”
“你、你！”楓曉情緒波動劇烈，意志忽而升騰、又忽而衰落。
“呵~”鄭易輕笑一聲，淡淡道：“有本事，就打死我，能讓我離開沙發(fā)就算我輸，我只是超能三階而已，但你做得到嗎？”
嘲諷，懟上臉的極致嘲諷！
唰——
楓曉忽然暴起，以手作爪襲向鄭易喉嚨。
“貧弱！簡直大失所望！”
鄭易呵斥一聲，伸出兩根手指輕易攔住這一擊，而坐姿卻紋絲不動。
這句呵斥發(fā)自內(nèi)心，本以為要激活公正之軀的潛在之力，可他沒想到這楓曉居然貧弱至此！
比之他在超凡級斬殺的超能三階的特派員，還要弱！
而那特派員是什么品種的垃圾？
身后解析之影升騰，并緩緩戴上了單片鏡，爆發(fā)璀璨金光，仿佛將楓曉完全解剖，鄭易沉聲喝道：
“你的無意識中，被植入了恐懼，是誰干的，在那座都市中，究竟發(fā)生了什么！”
鄭易不相信，堂堂超能者，一個真正踏入意志之道的人，會困頓于一次失敗。
不說永不言敗，至少也要百折不撓！
而五階的意志，在‘質(zhì)’上幾乎抵達撼星前的最高層次，究竟是什么人，能把恐懼烙印在楓曉的無意識之中？
砰砰砰！
楓曉仿佛發(fā)了瘋似的進攻，可鄭易眼神卻愈加憐憫。
屬于楓曉的意志如同一盤散沙，如同強行揉作一團的縫合體。
廢了！
這人真正廢了！
如同一顆堅固鉆石，被恐懼滲透其內(nèi)，內(nèi)部結(jié)構(gòu)硬生生消融瓦解。
碳元素依舊，總量未曾減少，正如楓曉依舊是五階一樣，可那份高密結(jié)合的能力卻消失了。
一斤軟棉花砸人與一斤鋼鐵砸人，效果完全不同！
對于超能者來說，名為楓曉的意志名存實亡，只剩下被恐懼支棱而起的空殼，所以楓藍才會對此感到哀傷。
鄭易眼神閃爍，一絲詭異的光芒掠過。
既然你的自我被恐懼吞噬殆盡了……那不如，讓我賦予你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