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放我走吧
原本姚商陸擔(dān)心梁青鹽掙扎,抱得很緊,但意外地,梁青鹽并沒有掙扎,就那么由著姚商陸抱著她一路招搖,直到車庫,打開車把她放進去。
車子平穩(wěn)地行駛在路上,車內(nèi)一片寂靜。梁青鹽從上車起就看著車外,一動不動。姚商陸不知道這時候該說什么,因而也保持沉默。
回到家時,一開門便有濃郁的香味傳出來,聞到的人都知道屋里肯定有好吃的。
然而,梁青鹽甚至都沒有往廚房看一眼,只是木然地換了鞋,便進了自己之前住的客臥。
“少爺,這是怎么了?”楊姨原本打算跟梁青鹽打招呼,但看她臉色不對勁兒,而且徑直走進房間,便沒有出聲,而是問后進來的姚商陸。
“沒事。楊姨,按食譜煲的湯做好了嗎?”
“好了,正在鍋里熱著呢。現(xiàn)在喝嗎?”
“嗯,盛出來吧,我端進去。”
楊姨看著姚商陸端著湯進了次臥,剛準備去廚房端菜出來,就聽到了“嘩啦”的聲音,好像是碗打碎的聲音。她擔(dān)心姚商陸笨手笨腳,于是連忙走到次臥,卻聽到里面?zhèn)鱽頎巿?zhí)聲。
“姚商陸,你不放我走,我不會吃的。”梁青鹽的聲音非常冷漠,卻也虛弱。
“青鹽,這件事我們以后再說行嗎?我會給你個滿意答復(fù)的?!币ι剃戦_口說話,但已經(jīng)不似醫(yī)院那般平和。
“為什么要以后?你想等我忘記了,然后再混弄過去嗎?不可能,這件事不解決,我們之間就沒有什么好說的?!?p> 姚商陸深吸一口氣,看了瞪著眼睛一臉冷漠地坐在床上的人:“梁青鹽,沒有人可以威脅我,你也是一樣的。好,不吃飯是吧,我有的是辦法讓你活下去。”他說完摔門而出,看到站在門外的楊姨,才勉強收斂怒火,“楊姨,以后不必給她做吃的了。那些食譜,也不必了?!?p> “少爺,您跟梁小姐吵架了?這,按道理我不該多說,但小產(chǎn)的女人身體嬌貴,不好好養(yǎng)著,以后會有病根的?!睏钜趟闶强粗ι剃戦L大的,因此哪怕知道對方生氣,還是會多說兩句。
“她自己不愛惜自己的身體,別人又有什么辦法呢?”姚商陸說完便去了餐廳,吃飯的同時還給謝松打電話,讓他帶著營養(yǎng)液來公寓。
謝松有些疑惑:“營養(yǎng)液?陸哥,你要營養(yǎng)液干什么?”
“梁青鹽不肯吃飯,給她打營養(yǎng)液?!?p> 謝松聽出來了姚商陸語氣中的森然,一時間竟有些不知該如何回話。他們幾個都是跟姚商陸一起長大的,自然知道朋露與他的感情,那或許不是愛情,但總歸是一份情。因此,姚商陸這般處理他們都能理解,更何況也并非完全忽視。只是,梁青鹽或許不那么好受。
思緒萬千,到了,謝松也只是說:“我知道了,不過,陸哥,我要提醒一句,營養(yǎng)液一般是特殊情況才用的,而且只能保人不死,但不能讓人恢復(fù)。驟然小產(chǎn)再加上情緒波動,梁小姐的身體很虛弱。如果不能好好進食彌補,之后恐怕會落下長久的病根?!?p> 姚商陸攥緊了筷子,手臂和胳膊上的青筋暴露,但開口依舊是“我知道了,按我說的做就行”,說完便掛了電話。
梁青鹽并沒有阻止姚商陸給她掛營養(yǎng)液,但哀莫大于心死。每天不言不語,除非必要,否則絕不起身,她的身體在僅僅短短一周內(nèi)便肉眼可見地消瘦、脆弱。
姚商陸就算忍著不去跟她說話,但還是忍不住要看看她??吹剿菢臃路鹂赐敢磺?、不在意一切的樣子,心里的痛只多不少。
最終,姚商陸選擇了妥協(xié)。他端著餐盤,走進房間,輕聲說:“鹽鹽,你吃飯好不好?算我求你。”
梁青鹽的眼神閃過一絲不明的情緒,她這幾天精神不太好,身體仿佛什么力氣,只能微微抬眼看向床邊站著的人:“姚商陸,我可以答應(yīng)你吃飯恢復(fù)健康,但你也要答應(yīng)我,放我走,從今往后,再不相見。”
繼上次留信說再不相見后,這是姚商陸第二次收到梁青鹽說再不見的話。他端著餐盤的手不斷收緊,眼睛緊盯著床上的人,想要看看她是否有一絲舍不得??墒?,那張臉仿佛臉譜一般,毫無情緒。
“鹽鹽,我可以彌補你的。我們以后還會有孩子的。”
“彌補?拿什么彌補?錢?我梁青鹽是沒錢,但還不至于為了錢,跟一個連親生骨肉都不在意的男人在一起?!本徛恼Z氣說著最傷人的話。
“我沒有不在意!我要說多少遍你才能相信,孩子沒了我也難過,可是……”
“可是那個女人對你很重要,是你的救命恩人,是你從小長大的發(fā)小,所以別說一個孩子了,就算她是要了我的命,你也會默默地當(dāng)沒有發(fā)生過?!?p> “不是的……”
梁青鹽不聽解釋,只是一句話:“要么放我走,要么看我死,二選一,沒有第三條路?!?p> 姚商陸心如刀絞,就算是跟梁青鹽剛剛重逢那段時間,最多只是看到她氣呼呼的樣子,或者跟自己斗嘴、氣自己的樣子,很少看到如此冷漠的表情。
或許知道改變不了梁青鹽的決定,姚商陸不再強迫。他將飯菜擺上桌子,又將梁青鹽扶起來:“先吃飯吧,等你身體恢復(fù)了,我就不……再見你?!?p> 梁青鹽緊緊地盯著姚商陸:“你說真的,不是騙我?”
“不是?!?p> 將心中突如其來的痛壓下,梁青鹽拿起筷子開始吃飯。餓得太久,她不敢吃的太急,每一口都細嚼慢咽。
姚商陸就一直在旁邊看著她吃,看飯吃得差不多又給她遞過來湯。
等到梁青鹽全部吃完,姚商陸招呼人進來收拾完餐盒,轉(zhuǎn)頭看向梁青鹽:“好好休息,學(xué)校那邊已經(jīng)請假了,不用擔(dān)心?!?p> 梁青鹽不說話,只是閉上眼睛睡覺。等到姚商陸離開,她眼角一直儲存的淚才緩緩地流下來。
大概又過了1個多星期,梁青鹽的身體終于恢復(fù)了。她覺得身體差不多了,便開始收拾東西,但其實她并沒有太多東西——那些名貴衣服,不需要;那些珍貴的珠寶,不需要;只有那些書和那些最廉價的衣服,才是屬于她的。
站在衣柜前,看著自己的衣服與姚商陸的差別,就仿佛涇渭一般分明,彰顯著永遠的差距。梁青鹽微微一笑,關(guān)上柜門。
梁青鹽拎著箱子走到客廳時,姚商陸正坐在沙發(fā)上,面前的茶幾上滿是煙頭,整個客廳即便在空氣凈化器的作用下依舊飄散著難聞的煙味。
“我走了?!绷呵帑}說完便腳步不停地朝著門口走去。
“等等。”姚商陸將最后一節(jié)煙摁滅在煙灰缸里,“青鹽,我再問你最后一次,一定要走嗎?”
梁青鹽腳步一頓,沒有回頭:“姚商陸,我從不后悔認識你,但我們知道這里了?!?p> 因為沒有回頭,所以兩人都沒有看到彼此通紅的眼眶、眼里積蓄的淚水。
“那你,可不要后悔?!?p> 梁青鹽皺著眉,沒有回答,只是拉著箱子走到門口,換鞋、離開。
隨著一聲關(guān)門聲,整個公寓里只剩下姚商陸一個人。他頹然地癱倒在沙發(fā)上,眼眶通紅,但眼神卻很堅定:“梁青鹽,你逃不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