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策煜的母親宛妃出身南地大族余林方氏,舅舅方競之是前朝遺臣。元啟帝正位后,急需籠絡(luò)南臣。方競之學(xué)識淵博,為人也不執(zhí)拗,心里裝著的只有天下百姓,并不是非晉朝不事的愚忠之人。方氏乃名門望族,在士大夫中極有號召力。元啟帝遂迎方氏嫡女進宮,冊封為宛嬪。宛嬪入宮三年,誕下四子策煜,進封為妃。
可這樣的母家并沒有給褚策煜帶來榮耀和恩寵,反是他們母子在深宮中近二十年的冷遇。在他前面,元啟帝已經(jīng)有了三個兒子一個女兒,褚策煜的出生并沒給元啟帝帶來什么驚喜。因為周朝發(fā)源北地,面對南臣時的自卑都換化成鄙夷和戒備。再加上南地幾乎全是江湖人的地盤,朝廷對南地的控制近乎于無,連帶著看南臣們更不順眼,便也談不上受重用。后宮中更是如此,宛妃作為唯一南地出身的妃嬪,一直都是被孤立的。她又生的貌美,有著北方女兒沒有的細(xì)膩嫵媚,招來后宮中人人嫉妒。可偏偏她性子冷傲,不懂得逢迎帝后。是以在宮中二十年,妃位不過是叫著好聽,實則她們母子是后宮中誰都能欺負(fù)的。
褚策煜就在這樣不招人待見的環(huán)境中長到了十八歲,沒有爵位便罷了,連媳婦也沒說上一個,成了大周連尋常百姓家都少有的大齡單身男青年。大齡青年褚策煜在三位哥哥的合力栽培(挖坑)下,終于封上個郡王,發(fā)到了山清水秀的齊云山,要完成這項滿朝文武都認(rèn)為不可能完成的任務(wù)。
南下一路十分順利,除了越來越少的親兵隊伍,走到齊云山時,褚策煜身邊只剩下不到一百的府兵了。褚策煜也不在意,他以為,那些跟他不是一條心的人留在身邊也是禍害。所以一進齊云山界內(nèi),褚策煜干脆把剩下的府兵全留在里齊云山六十里外唯一的官驛,只帶著肖慕和幾個親信往上山來。
齊云山大小數(shù)十個山頭,叫齊云山脈更加貼切。鄒宗欽不敢得罪四時寨,按照前朝舊例六十里內(nèi)不放朝廷一兵一卒。褚策煜一行人不穿官服,不排儀仗,輕車簡從進山??伤麄兪畮讞l壯漢一看就是外鄉(xiāng)人,一進齊云山界便引起了注意。接連被兩家投宿的店家盤問套話后,在第二家客棧早起趕路時,一個瘦削的年輕男人在客棧的大堂里堵住了他們。
眾人下樓,就見男人坐在廳堂正中一張桌子后,一條腿踩在條凳上,胳膊擔(dān)在膝蓋上,正唏哩呼嚕的吸溜著碗里的餛飩。店老板看見褚策煜等人下來,沒招呼他們,反跑到男人旁邊,點頭哈腰的說:“米頭兒,他們下來了?!?p> 兩家客棧的店家瞧褚策煜他們眼生,都來盤問來路。褚策煜也沒打算隱瞞,坦承自己是當(dāng)今皇帝的四子誠郡王,此來是要拜訪四時寨的大寨主,求岳陽周氏的傳人幫朝廷平定廣臘。店老板昨晚便知道了他的身份,這時褚策煜看著他對一個鄉(xiāng)野男人的態(tài)度比對自己還恭敬,便知此人來歷非同一般。
那個被叫做米頭兒的家伙又吸溜了兩口,把碗里的餛飩吃完,才抹抹嘴抬頭打量了褚策煜等人一輪。他也不站起來,就那么坐在條凳上,問:“你是誠郡王,殿下?”
他這個姿勢,口中殿下叫得十分生疏,半點不見恭敬的態(tài)度。饒是褚策煜在上京城的官貴圈里不受尊重,卻也沒人敢這么明目張膽的當(dāng)面開罪。
褚策煜緩緩走到桌前,坐到那人對面,慢條斯理道:“正是,請問先生高姓大名?”
米皮兒又再仔細(xì)端詳了一遍對面的男人。堂堂朝廷郡王,能忍他這土匪的氣,皇帝老兒生的也不全是廢物。下山前,夏侯就斷定,皇帝必會派人來尋岳陽周氏的后人,好破昆山的奇門遁甲。因四時寨勢力龐大,又歷來本分,皇帝會借機拉攏。但皇帝的兒子都讓心眼子墜著,這一趟不會有親王來,頂多是個三品。米皮兒瞧著眼前的褚策煜,心想不知道這郡王有多大,但怎么說都是皇帝的兒子,應(yīng)該比三品大吧?夠拿回去打夏侯的臉了。
米皮兒在腰上摸了一圈,摸出塊長方形墜著綠穗子的木牌。牌子被他隨便的扔在桌上,滑到褚策煜面前,散發(fā)著檀木香的牌子上,刻著驚蟄二字?!拔沂撬臅r寨驚蟄寨的寨頭,大號米皮兒。我家大寨主讓我來接郡王爺,請爺收拾收拾,隨我上山?!?p> 話說的直接無禮,卻安排的妥妥當(dāng)當(dāng)。驚蟄寨的寨頭親自下山來接褚策煜,對他來說也不算冷待了。只是他們剛進齊云山地界不過三十里,四時寨已經(jīng)得到消息并安排人來接,怕不是他們一進浙南,齊云山就知道了,足見南地之王名副其實。
褚策煜收拾情緒,坦然道:“有勞寨主稍候,我們收拾妥當(dāng),即刻出發(fā)?!鄙砗笕伺c他極有默契,早已分頭上樓收拾。這時,聽條凳上穩(wěn)盤大坐的米皮兒說:“叫寨頭,四時寨只有一個寨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