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三章 大公子
刀刃還未落下,一道黑紅的血?dú)?,從他的剩余軀體之內(nèi)溢散出來,如一件羽衣,將他的身軀包裹,隱約構(gòu)成了他長袍上紋繡著的梼杌兇獸的模樣。
黑無常的身軀,突然膨脹了起來。
原本被斬?cái)嗟乃闹淮謮训墨F爪所取代。
他的頭顱上,生長出了兩只彎曲的長角。
原本被斬為人棍的軀體,幾乎在一瞬間就變?yōu)榱怂麄兯绨莸哪侵粌传F的模樣。
李盈缺斬向他脖子的一刀,沒有造成絲毫傷害。
被赤紅血?dú)獍陌肴搜F,在體型膨脹了幾倍后,咆哮著再度站起!
李盈缺只覺得有一只手,將他的心臟攥緊了。
早在他作為一個(gè)沙海獵人活動時(shí),就曾聽說過:梼杌宗宗主把妖獸梼杌的力量,分成了許多小塊,給予了所有宗內(nèi)的高級弟子。
黑無常強(qiáng)行讓體內(nèi)的梼杌妖力爆發(fā),再度讓自己的性命延續(xù)!
但現(xiàn)在靈樞已經(jīng)用完了全部解數(shù),他自己的身體也已經(jīng)油盡燈枯,再不可能繼續(xù)戰(zhàn)斗下去了。
李盈缺只覺得一陣絕望。
一陣渾厚至極的嗓音響徹了清飚大道。
“黑崽子,你爺爺我還活著呢,輪不到你撒野?!?p> 隨著那道渾厚嗓音響起的,是一陣悠長的狼嚎。
李盈缺的視角邊緣,一道白光一閃而過——
一只長度十米有余的雪白色巨狼,在他的身邊一閃而過。
白狼張開巨口,一口咬住黑無常妖化的軀體,骨骼與筋肉斷裂的聲音不絕于耳。
巨狼甩動腦袋,黑無常妖化的軀體如一枚炮彈般沖天而起。
在看到那匹白色巨狼的一瞬間,在場的大量穹璃司錦衣一齊歡呼了起來。
“大公子爺?shù)搅?!?p> 一個(gè)黑影御空飛行,飛閃到了黑無常的身軀旁。
那人影揮舞著一件龐大的器物,向著黑無常凌空一擊——
那具雄壯無比的妖化身軀被攔腰斬成兩半,如一塊破布一樣掉在了地上。
“轟隆——”
白無常那具將要妖化卻又沒有妖化完全的身體被斬成兩塊后重重地砸在了地面上。
那一斬將他的一切都摧垮了,這一砸更是將他周身骨骼筋肉全部砸的稀碎,軟爛在了地上,仿佛一只過度爛熟后摔在地上爛掉的柿子。
甚至連他臉上的那只黑無常面具,都出現(xiàn)了密集的裂紋,只能勉強(qiáng)掛在臉上。
白毛巨狼邁著沉穩(wěn)的步子從李盈缺身邊走過,伸出一只巨大的狼爪,將黑無常的上半邊身子按住,似乎是在防止他繼續(xù)暴起。
但這已經(jīng)是多此一舉了。
那人影在將黑無常一分為二后,沒有被地心引力牽引著掉到地上,而是雙腳凌空踏虛,御風(fēng)而行,輕輕地落在了白狼的身旁。
那是一個(gè)貨真價(jià)實(shí)的巨漢,足有兩米二三,再加上雄壯如山峰般的肌肉塊,就算是已經(jīng)很高大的白無常站在他的面前恐怕也顯得瘦弱了。
雄壯無比的軀體上,披著一件折射著金甲麒麟昂首咆哮,斬開大海的飛魚袍。
鋼鐵般的后背上,背著一柄長度更超過他身高的無鋒巨劍。
說那是一柄劍,倒不如說是一塊長條狀的金屬塊,完全是一件鈍器。
李盈缺知道這個(gè)人,準(zhǔn)確來說,是原主知道這個(gè)人。
重明十三位公子,序號排位第一位,被稱為大公子的尉遲濯。
重明明面上的武道巔峰之人,所有重明武夫都絕對無法逾越的高山,僅有一人的十一重樓武夫。
他是十三位公子之中極少數(shù)的曾出現(xiàn)在公眾面前的人,雖然在出鏡的時(shí)候,他用的是另一套身份。
作為武器的無鋒巨劍,和作為他唯一的朋友,從沙海之中帶回來的巨型白狼妖,都是他最鮮明的象征。
雖然劫后余生的感覺讓李盈缺的身體和精神都瞬間放松了下來,但剛剛眼前發(fā)生的那一幕仍舊讓他有些難以相信自己的眼睛。
大公子……僅僅是隨手的一擊,就將讓自己拼盡全力,甚至靈樞耗費(fèi)掉了那一絲仙人魂魄都打不死的黑無常徹底失去了戰(zhàn)斗力?
就算是公子,也實(shí)在太過恐怖了。
李盈缺曾正面面對過六公子,如果要用一個(gè)詞來形容的話,六公子給他的感覺是“神鬼莫測”。
但眼前的大公子則不同——
從他身上散發(fā)出來的,是如萬丈高山,千里河川直奔面門而來的絕對壓迫感,哪怕他的氣場不是對著自己來的,依舊讓人覺得難以呼吸。
看著大公子身上的麒麟袍,李盈缺的腦子里浮現(xiàn)出靈樞提供的重明數(shù)據(jù)庫信息:
十二位公子的飛魚袍雖然都叫麒麟袍,但每人的繪案都是由著名畫師以古法勾勒的。
這麒麟斷海之圖,實(shí)在是太符合他的氣場了。
他伸出一只寬厚的大手扶住李盈缺的胳膊,李盈缺只覺得有一股暖流,注入了自己內(nèi)力透支幾近衰竭的經(jīng)脈之中。
“我們又見面了?!?p> 李盈缺苦笑道:
“我怎么不記得……什么時(shí)候見過大公子?”
尉遲濯笑罵道:
“小兔崽子,怎么比我這個(gè)老頭子還健忘?昨天在審判庭上,你以大隔離罩為威脅,逼我們后退一步,今天就不記得了?”
雖然大公子自稱老頭,但實(shí)際上他的面龐看上去撐死三十五歲,四四方方的臉,五官端正。
“哦……想起來了……”
尉遲濯輕笑一下。
“呵,我原本以為你就是一個(gè)投機(jī)取巧的小人,沒想到啊,原來身上有這種能耐,能讓我后退一步的人,果然不是池中之物。”
李盈缺皺眉。
“你這么說,是早就到了,但是沒有出手一直在看?”
“沒錯(cuò),從你開始砍陰鬼開始……哦不對,是從你在操練場和小連山開打開始,我就在看了?!?p> 大公子拍了拍他肩膀,走向黑無常的尸身。
“等一下我在和你說?!?p> 巨狼抬起按在黑無常上半身上的狼爪,為他讓出一個(gè)身位,他便在黑無常的腦袋旁蹲下,伸出手來敲了敲他臉上的那只無常面具。
“黑狗崽子,好久不見啊,上次你撞見你爺爺可是四十年前了——我倒要問問你,這次你打算怎么跑?”
黑無常面具下的喉嚨發(fā)出了一陣呼嚕嚕的聲音,仔細(xì)聽來,才聽出原來是在笑。
“大……公子爺,我們又見面了,我本來……沒想和你見面……你們重明……現(xiàn)在連一個(gè)猿袍……都厲害到了這種程度么……嗬嗬……”
尉遲濯拍了拍他的腦殼。
“別廢話,我也不想看見你,我在問你——這次你打算怎么跑?”
“這次……嗬嗬,和上次一樣?!?p> 黑無常腦袋一歪,徹底失去了生命力。
大公子在聽到“和上次一樣”幾個(gè)字后,雄壯無比的身軀抖動了一下,一串重明臟話脫口而出,伸出手來去摘下那只黑無常面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