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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娛好人傳

第五章 ‘好人,惡人,事與愿違’

華娛好人傳 作死的迪倫馬特 3279 2022-11-09 15:00:00

  兩天時間就這么過去了,李算睡得不好,吃得不香,不是因為擔(dān)憂張老師的‘王者歸來’,純粹是因為之前的生活習(xí)慣,上輩子沒自律,現(xiàn)在讓李算每天健身房,定點(diǎn)會周公,那純粹是折磨。

  但是誰讓你上輩子猝死了呢?

  邁著螃蟹步回到房間,二十五歲的李算正感受著難言的疼痛,三十分鐘的慢跑已讓他欲仙欲死。

  爬到電腦前面刷新郵箱,新浪圖書編輯的效率是真要加強(qiáng)。

  還沒人給他回信兒。

  得簽約啊,不簽約就沒流量,沒流量就沒粉絲,沒粉絲,那還怎么賣錢?

  李算的耐心被這幫編輯折磨得一干二凈。但轉(zhuǎn)念一想,這時候在網(wǎng)絡(luò)寫小說,發(fā)跡是小概率事件,編輯入職的時候,恐怕也不是奔著挖掘明日之星來的,大家都是混口飯吃,能在限定時間內(nèi)給予回復(fù),就該謝天謝地了。

  登錄微博,看著寥寥的粉絲,剛破四位數(shù)的成績也不知道好是不好,把今天的稿子更新了,剛剛上傳這邊就來了私信。

  這都守著呢?

  是鐵韭……粉兒啊!

  李算來了興趣,點(diǎn)開私信,然后眉頭緊皺。

  這粉兒自稱是‘嘉行’項目部的,說是很喜歡李算的小說,想跟李算約個時間,坐在一起面談。

  李算知道嘉行,但知道的是那個十年后,能位列華夏十大娛樂公司的嘉行,老板娘揚(yáng)冪正跟其他股東鬧矛盾,想要脫離公司,不再當(dāng)帶新人出道的工具人。

  可有小道消息卻說,這娘兒們錢賺多了得了失心瘋,要追求藝術(shù)了。

  一個追求藝術(shù)的老板是這行當(dāng)?shù)拇蠹桑拖袷菑埨蠋煟焐险f的是只談錢,不談藝術(shù),可實際上還是跟著導(dǎo)演來拍了這戲。

  再說,誰知道你究竟是哪個嘉行?

  李算的回復(fù)很公式化,只是說自己喜歡寫作,但沒有合作的意圖,所以巴拉巴拉……回復(fù)之后,果斷拉黑。

  新浪才是大腿,嘉行?你可算哪兒涼快哪兒呆著去吧!

  李算焚香沐浴,靜待文圣附體,此時手機(jī)卻不合時宜地響起。

  是鬧鈴。

  張老師航班降落的鬧鈴。

  沒過半小時,張老師的來電被李算接起,然后雙方都是沉默,電話里傳來的只有呼吸聲。

  “見面談吧?!?p>  “好。”

  電話掛斷,李算長出了一口氣,只感覺到上輩子,第一次和姑娘坦誠相見時的些許緊張。

  然后他果斷上了一趟廁所,釋放的時候還想著,這事兒,該講點(diǎn)什么說詞啊。

  ……

  《別了,拉斯維加斯!》是個什么樣的故事呢?

  是個讓編劇、導(dǎo)演熬干心血,讓制片人、出品人、投資人集體罵娘,然后凝聚了所有人心血,最后還是沒播的故事。

  娛樂這行當(dāng),大部分都信命,求神拜佛,也不管有用沒用。李算是個無神論者,所以上輩子作惡的時候,絲毫不擔(dān)心報應(yīng)。

  至于這輩子嗎,他覺得自己好歹重生了,可以是懷疑論者,畢竟死過一次,心胸得開闊了些。

  對著窗口‘虔誠’三拜,李算果斷出發(fā),到張老師房門口的時候,記憶洶涌而來。

  在這個時間點(diǎn)上,他跟張老師剛剛合作了一部戲,互相還不了解,但李算喜歡聽張老師念劇本,因為有本事的編劇能把劇本念‘活’過來,筆下的人物,能在李算的腦海里栩栩如生。

  李算還喜歡給張老師打字,就是給筆電連一臺投影儀,張老師說一句,他就打一句。

  第一次給張老師打字的時候,聽著張老師的臺詞,李算有了那種雞皮疙瘩掉一地的感覺,他控制不住自己的呼吸,所以因為呼吸的聲音太大,被趕了出來。

  李算還能回憶起那種感覺,張老師說,這是藝術(shù)的魅力。

  李算敲響了門,然后聽到張老師的聲音。

  “進(jìn)來吧?!?p>  李算推門而入。

  張老師住的跟李算一樣,也是不過二十平的標(biāo)間,不過這房間經(jīng)過特意挑選,窗外是主干道的車水馬龍。

  每到晚上,關(guān)上燈,難看到遠(yuǎn)處街道的車流,那一盞一盞的紅色尾燈在道路盡頭消失,再看到投影中的文字一個一個地增加,就像是進(jìn)入了稻盛和夫所說的‘心流’。

  完全感覺不到時間的流淌,只在戲劇的世界中體會那一呼一吸。

  “張老師?!?p>  李算看向在窗邊落座的女人,長相一般般,身材一般般,但胸前是罪惡滔天,才華是呼之欲出。

  張老師看著李算,半天沒吭聲,讓人在意的沉默持續(xù)著,直到張老師喝了一口咖啡,打破了沉默。

  “李老師,不用那么客氣?!?p>  李老師?

  這個稱呼叫李算皺起眉頭,原因無他,在和張老師進(jìn)行藝術(shù)創(chuàng)作的日子里,他們倆不知道搶了多少編劇老師,磨走了多少責(zé)編老師,弄瘋了多少顧問老師,反正在他們眼里,一切阻礙他們創(chuàng)作的敵人,都被叫做老師。

  然后李算的心里有點(diǎn)小激動,細(xì)算起來,他跟張老師,也有八年沒見了……所以她從沒聽張老師,叫過他這句老師。

  跟玖哥那種生意人/制片人,李算只需要聊操作的具體流程。

  跟張老師這種編劇/文藝工作者……藝術(shù)家,他只能聊編劇、藝術(shù)、人文等等。

  “張老師,這個戲的導(dǎo)向問題,您真看不出來嗎?”

  張老師回避提問,只是說。

  “是,玖哥都跟我說了,所以我想問問你,咱們這戲到底有什么問題,或者說,您是覺得給您少了?”

  少是肯定少。

  但娛樂圈最忌交淺言深,李算跟張老師之前只合作過一部戲,他也只不過是有些靈光的小助理,在這個戲上鬧出‘消極怠工’,‘越級上報’,‘?dāng)_亂軍心’的戲碼,也不怪張老師會有這么大敵意。

  李算看向屋中用來開會的白板,走過去,拿起水筆,看向張老師。

  “我可以給您講講嗎?”

  張老師點(diǎn)了點(diǎn)頭。

  李算開始寫寫畫畫:“我們準(zhǔn)備在華夏的傳媒平臺上,面對華夏觀眾,講述一群美漂華人的故事?!?p>  李算用水筆在白板上留下第一個標(biāo)簽,‘美漂華人’。

  “不同文化的碰撞啊,異國他鄉(xiāng)的情趣啊,不同地區(qū)的風(fēng)土人情啊,這都是很好的點(diǎn),但我們在根兒上要講述的,是一群華人移民到美國,追尋美國夢的故事!”

  他又留下第二個標(biāo)簽‘美國夢’。

  “其實這也都沒什么,可咱們的戲叫什么,《別了,拉斯維加斯!》”

  他在黑板上留下最后的標(biāo)簽‘逃離賭城。’

  “問題最表面的是這個,沒錯,我們故事中要宣揚(yáng)的是‘逃離’,但張老師,咱們都是上過學(xué)的,您在我這個年紀(jì),或者是就說現(xiàn)在,您還覺得學(xué)校里的東西有用嗎?”

  張老師沒吭聲。

  “我們現(xiàn)在就跟幼兒園的老師一樣,面對國內(nèi)觀眾說,‘小朋友們,你們要學(xué)好啊,黃賭毒都不要碰。’

  可問題他們是小朋友嗎?賭這事兒有輸有贏啊,我們選了一群美漂華人中的Loser,追尋美國夢不成去賭,賭輸了,放棄了,回國了,得虧咱們這戲就四十集,但凡多一集,讓他們在國內(nèi)成功了,都是對國人的不尊重。

  更何況,咱們說的還是‘逃離’嗎?是打輸了,然后撤離吧?!?p>  張老師的眉頭微皺了下。

  李算接著指向‘賭城’。

  “賭博這個題材很好,見人心也見人性,可您仔細(xì)想想,我們故事的男主人公在賭桌上贏過吧?

  是,后來他又輸了,因為久賭必輸。

  可每個上賭桌的人,是不是都抱著一個贏了就走的念頭?我們國家禁賭這么多年,為什么這些有錢的,沒錢的,寧可跑到國外也要去賭?

  因為他們總有一個念頭,萬一贏了呢?

  我們通過這個戲,期望我們的觀眾看到主人公,覺得美國那地方不好不能去,覺得賭場是龍?zhí)痘⒀ㄒ娏艘@道走。

  可實際上,我們寫得是什么呢?我們在寫美國就是一個大賭場,只要你進(jìn)了賭場,你就有機(jī)會贏,只要你跑的快,你就能把成功帶出來?!?p>  張老師已經(jīng)皺緊眉頭,她看著李算留在白板上的三個標(biāo)簽,腦子飛速旋轉(zhuǎn)。

  是的,李算只是把張老師感覺到的那些不靠譜,組合了起來,變成了能說出來的,人人都能聽懂的話。

  李算看火候差不多了,做結(jié)案陳詞:“張老師,這個戲播不了的表層次原因,就是這個,還有深層次原因,咱還聊嗎?”

  張老師有些恍惚。

  因為12年,對于編劇來說,是個特別好的時候。

  只要這部戲成了,她就可以靠著一個大綱拿到50%的稿酬,靠著能說會道,就能拿下編劇合同,寫得不好也不要緊,只要在合同上加入一些小條款,就能明目張膽的靠名氣變現(xiàn),也就是坑蒙拐騙。

  這年月,頭部編劇一年時間通常能接五到六個活,甲方好說話的,直接扔小孩兒……也就是李算這般弟子輩寫出來的稿子交上去,至于那些不好說話的,只要再拖個一兩年,就會自認(rèn)倒霉。

  可是類似張老師這類的腰部編劇卻不行,她必須寫好《別》,必須把《別》寫的特別好,因為那樣,她面前就是一條康莊大道。

  李算看著張老師的表情,就已經(jīng)知道了結(jié)果。

  資本主義的糖衣炮彈啊,從來都能把當(dāng)世楷模變成婊子蕩-婦,更何況藝術(shù)家呢?

  拿定主意的張老師看向李算,完全不顧自己的表情,已像是自己筆下描寫的賭徒。

  “李老師,我沒得罪過你吧?”

  “張老師您多慮了,我就是隨便一說,您要有更好的辦法,您就再使使勁兒,我呢,也只是因為身為編劇,所以不想咱們出了力,還吃虧?!?p>  “您是想要署名?”

  這是談條件了。

  李算說:“張老師,我最近感覺身體有些不好,可能寫不了了,您看看,是不是幫我把合同撕了?當(dāng)然,我沒錢賠給您?!?p>  張老師聽到這話一愣,好像此時才想起來李算的身份,對方不是跟自己平起平坐的編劇老師,而是隨處都有的編劇助理。

  不過,張老師從不得意忘形,畢竟李算是能見到楊導(dǎo)的,楊導(dǎo)雖然不是什么電影大導(dǎo)演,但也是拿到過華表和白玉蘭的最佳導(dǎo)演,在電視劇領(lǐng)域,也算是一把手了。

  她說:“當(dāng)然,身體問題嘛,大家都一樣。合同的事兒你不用擔(dān)心,我再幫您報張返程的機(jī)票?”

  “那就最好了,您看看是不是住宿……您就當(dāng)我沒說?!?p>  貪得無厭是李算的小毛病,后來他就靠著這多撈一點(diǎn)是一點(diǎn)的小毛病,混了一輛五十多萬的進(jìn)口車。

  張老師臉上笑意更濃了,她拿起咖啡剛要喝一口,卻突然單手捂住肚子,面色痛苦,甚至說不出話。

  李算一看她這樣,就知道該干嘛了。

  都是本能

作死的迪倫馬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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