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過后,便是草長鶯飛的二月。
二月的頭一天,自然便是二月初一,嗯,這是一句廢話。
這天下午,一個叫杏兒的小廝,來到依然在裝修的酒吧,將自己的悲慘故事訴說給了柳湘蓮。
杏兒是柳府的小廝,確切的說,他是柳湘英的小廝。
杏兒的父親早亡,近日他母親又病重,眼看著活不成了。
不承望,柳府竟突然讓這對母子離開了柳府!
這是好事嗎?這可不是好事!
若柳府把杏兒母子賣掉,賺不到多少銀子,這樣一對母子也很難賣掉。
若不賣掉,柳府就要賠一些銀子。
若杏兒母子一貧如洗了,難免會找柳府要錢治病,柳府可不會愿意給,到時就會鬧出尷尬。
另外,按則例,一旦杏兒母親病逝,柳府便要賞銀四十兩,其中二十兩用來現(xiàn)買墓地。
于是柳棠決定,讓杏兒母子離開柳府,他還強行讓杏兒拿了十兩銀子出來,作為母子二人的贖身錢!
由于柳棠、柳湘英都是吝嗇的,柳府的奴才們普遍日子過得不寬裕。
杏兒母子在柳府的身份又卑微,近日因為杏兒母親的病重,為此又花了一些銀錢。
這樣的杏兒母子,自然沒多少財產(chǎn),被強行拿走十兩銀子后,母子二人簡直就是一貧如洗了。
眼看著母親越發(fā)不行了,別說買墓地了,杏兒連辦喪事的錢都拿不出。
無奈之下,杏兒便來到國子監(jiān)街,找到了柳湘蓮,將他的悲慘故事訴說給了柳湘蓮。
原主曾經(jīng)住在柳府時,跟杏兒有過一些情分。
此刻,杏兒對柳湘蓮跪了下來,帶著淚痕哀求道:“二爺,目今小的屬實走投無路了,求求二爺,念在昔日小的跟二爺?shù)那榉稚希攷鸵r幫襯小的吧,從此小的愿作牛作馬伺候二爺,小的給二爺磕頭了?!?p> 砰砰砰,杏兒在地上重重地磕起了頭。
柳湘蓮道:“你且起來吧。”
杏兒跪著不起,滿眼含淚地抬頭,巴巴地看著柳湘蓮。
柳湘蓮轉身走進了臥房,出來時手中拿著一包銀子,他將一包銀子遞到了杏兒面前:“這里是四十兩銀子,你拿去吧,目今我也不寬裕,只能給這么多了,你短期內再要是沒有的了?!?p> 杏兒登時又哭了,這次是感激涕零的。
再四地感謝了柳湘蓮,杏兒便要離去。
柳湘蓮道:“明日將你的身契送過來。”
杏兒會意:“是,二爺?!?p> 杏兒走后,柳湘蓮習慣性地獨自坐在院中的石桌旁石凳上,想了一會兒關于杏兒、柳府、柳家的心事。
他突然感到有點自豪,他覺得,跟柳棠、柳湘英這對父子比起來,他都能被比成一個好人了。
雖則他此前也賣了吳家三口,但這事兒主要是吳家三口自己作的,而不是為了那三百兩銀子。
柳棠、柳湘英這次對待杏兒的行為就屬實過分了,屬實吝嗇,屬實無情。
好笑的是,之前柳棠得知柳湘蓮賣了吳家三口還罵柳湘蓮,說柳湘蓮無情。
這回柳湘蓮雖做了一回好人,卻也不算是做了一回老好人。
根據(jù)原主的記憶,他知道杏兒的品行不壞。
他讓杏兒將身契給他,意味著杏兒以后便是他的奴才。
他的酒吧眼下只有一個伙計齊兒,缺一個伙計。
……
……
杏兒剛離開不久,又有一人來到了酒吧,此人便是賴尚榮。
這次楊貞遠沒有跟著一起來。
“賴兄?!绷嫔彅D出笑臉打招呼。
他心里反感賴尚榮,現(xiàn)在卻不會輕易跟賴尚榮斷交,會虛與委蛇。
一如既往穿著美服華冠顯得像個公子哥的賴尚榮笑著回應:“柳二弟。”
柳湘蓮是在虛與委蛇,眼下的賴尚榮亦是如此,他的笑亦是擠出來的。
柳湘蓮讓坐讓茶后,笑著問道:“不知賴兄今日前來有何事?”
他知道,賴尚榮單獨找他的時候,一般都是有目的的,或找他一起吃喝玩樂,或找他幫忙辦事……
賴尚榮笑道:“怎么?難不成無事就不能登你的三寶殿了?”
柳湘蓮繼續(xù)擠著笑臉:“有事可登,無事亦可登,全憑賴兄的心情。”
賴尚榮笑道:“罷,罷,我不跟你拐彎抹角了,不瞞你說,今日我來找你,確實有一事要和你商議商議?!?p> 柳湘蓮笑道:“賴兄不僅是捐了官的,也是個財主,我目今已淪為無根之人,日子也過得不寬裕,我想不到賴兄這樣的貴人有何事要來找我商議的?!?p> 賴尚榮笑道:“此事還非得和你商議不可。”
柳湘蓮笑道:“究竟何事?賴兄直言吧?!?p> 賴尚榮登時收住了笑臉,問道:“昨日我二叔來找過你了?”
柳湘蓮點了點頭。
賴尚榮又問:“寧國府珍老爺讓他來告誡你幾句話?”
柳湘蓮再次點頭。
賴尚榮繼續(xù)問:“那你可知昨日我二叔從你這里離開后便遭了禍事?”
柳湘蓮坦然道:“此事倒是不知,他遭何禍事了?”
賴尚榮當即將賴二冒犯了忠順親王之事詳細說了一番,包括了賈珍為此花了五千兩銀子。
柳湘蓮:“……”
他知道,昨日賈珍惹了他,多半會遭禍,不過,這次的禍來得如此之快,且是賈珍和賴二一起遭禍,還是有些出乎他的預料。
賈珍讓賴二告誡了他一頓,賴二在他跟前囂張跋扈,讓他屈辱了一場。
緊接著,賴二的馬便失控冒犯了忠順親王,讓賴二凄慘了一場,也讓賈珍屈辱了一場,還一下子賠了五千兩銀子。
在柳湘蓮想來,此事若不是因他這個禍害引發(fā)的,那才是活見鬼呢!
叫他說什么好呢?
他當然不會對賴尚榮說出“活該”二字,但他心里眼下就是這么想的。
誰讓你賈珍和賴二來惹我的!
柳湘蓮也發(fā)現(xiàn)了一件事。
那便是,惹到他的人會遭禍,但這災禍有時來得快,有時來得慢。
這次賈珍、賴二的災禍就來得很快,此前嚴廷章的災禍來得雖則也快,比起這次要慢了些。
柳棠、柳染、柳湘英、柳湘茂這幾個惹到他的人,除了摔跤,目前也沒遭到其他災禍,說不定以后會發(fā)生……
見柳湘蓮突然想起了心思,賴尚榮喊道:“柳二弟?!?p> 柳湘蓮微微一笑:“如此說來,賴兄今日找我,跟你二叔有關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