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踏春
老夫人笑意嫣然,手上的動作流暢麻利:“很好很好。劉媽媽呀,你看我這盆栽修剪得如何?”
“夫人的手藝一向是精巧細致的,盆栽錯落有致,色澤溫潤,定是極其名貴的品相?!?p> 老夫人滿意地點點頭,卻瞧見劉媽媽還是欲言又止的模樣,她柔聲道:“有話就說吧,憋著不慌嘛?”
“夫人,那姚蘊才不過入府幾個月,竟然就惹出如此事端,還是過于膽大妄為了。奴婢不明白,夫人為何還如此喜歡她,甚至特意設(shè)計讓她給六爺做續(xù)弦?”
老夫人放下手中的剪子,拿起帕子細細擦拭每一片艷麗花瓣和蒼翠葉子,淡然一笑道:“劉媽媽,七娘子心思陰毒,方姨娘惹是生非,是為大患。借她之手除了七娘子,滅了方姨娘的羽翼,不用臟了你我二人的手,不是一件好事嗎?而且她心思縝密、頗有心計,這樣的人是不會吃虧的。”
劉媽媽認可地點點頭:“的確如此??墒桥居X得,若是日后她羽翼漸豐,我們恐怕會養(yǎng)虎為患?!?p> “嗯,所以我還是要會給她一個下馬威的?!?p> 她心滿意足地看著眼前枝繁花鮮的盆栽,笑意愈濃。
方宜柔天真以為是她自己搞到了一手催情香,殊不知是老夫人周氏特意尋了人賣給她的。蕭秀盈私底下在鎮(zhèn)國公府里搞那些齷齪事,甚至還把毒手伸向了姚薇那可憐的小娘子,又怎么能逃得過老夫人的法眼呢?
她心底有些佩服姚蘊,她的狠厲決絕手段,還當真與那人有些相似。或許也只有姚蘊這樣的娘子,留在蕭承毓的身邊才會想方設(shè)法安然無恙地活下來。
不過她有些惋惜,姚蘊還是心存善念,除惡未盡,最終意外被七娘擺了一道,讓她僥幸逃過一劫。
隱月閣。
綠芍抱著某物興沖沖地小跑進了屋子。
“姚娘子,老夫人屋里的人送來了東西,可好看了,想必很是珍貴呢......”
姚蘊放下畫筆,笑盈盈地朝她看去,天真笑意頓時凝固在白皙面容上。
是一個盆栽,還是一盆紫光瀲滟的墨蘭盆栽!
她無奈地搖了搖頭,果真姜還是老的辣。不過轉(zhuǎn)念一想,老夫人也未戳穿她,只是派人送了盆栽來,這其中的玄機就只有她們二人才明白了。
老夫人生怕兩人的婚事再生波折,而且必須趕在六爺?shù)奖蓖ザ甲o府上任前完婚,因此婚期便是定在了四月中旬。
平地一聲驚雷,長安城里的百姓無不好奇、議論紛紛。
鰥居七年、克妻寡情的云麾將軍蕭承毓終于要納妾了,而且要娶的,還是自家母親博陵周氏家族里的遠房表姑娘寡婦姚氏。不知這位遠房表姑娘是有多命硬多膽大,竟然敢不怕死嫁給他。
姚蘊此時就站在回廊下,看著下人們搬來一箱又一箱的嫁妝箱子。老夫人待她還是不錯的,雖然是做妾室,這些嫁妝也能趕得上府里庶出女兒做正妻出嫁的行頭了。
“姚娘子,老夫人叮囑過,若是有任何需要就盡管跟老夫人說,老夫人定然不會虧待你的,定會讓你風(fēng)風(fēng)光光地嫁給六爺?!?p> 姚蘊笑盈盈地點著頭聆聽她的教誨,心底已將蕭承毓詛咒個千萬遍,若是他能意外身亡或者重傷那該多好,她不介意再做一次逍遙快活的年輕寡婦的。
三月三,上巳節(jié)。正是春游踏青、臨水宴飲的好日子。
“我的好蘊娘,我的好叔母,再陪我去一次可好......”
“好叔母,或許、或許李竑也會赴宴,若是有你在,我才能多幾分把握......”
姚蘊已經(jīng)被蕭秀清來回反復(fù)磨磨嘰嘰了三四日,一聽到“叔母”二字她的腦殼就震得發(fā)疼發(fā)酸。
蕭秀清哭哭唧唧地扯著她的衣袖,死活不肯讓她離開:“蘊娘,我求求你了,我聽聞明月郎君李端也會去,到時候肯定很多娘子都會到場,若是李竑一不小心被其它娘子看上了,那可怎么辦呀......”
姚蘊一怔,明月郎君會來,是先生回來了嗎?
她故作深沉地嘆了口氣,輕輕撫了撫她的手,無奈道:“好了好了,那我便再隨你去一趟。僅此一次,下不為例?!?p> “蘊娘最是體貼了,多謝六叔母!”
“好你個秀清,莫要再說如此渾話......”
蕭秀清故意地朝她擠眉弄眼,手舞足蹈地跑掉了。姚蘊的腦袋瓜子又疼了。
圣人愛詩文書畫,早前就已下旨在曲江邊設(shè)流水宴,盛邀長安城中的娘子郎君們共賞春意、對詩傳情。前三日,尋常百姓都可親臨江邊共賞盛事,君民同樂。
三月三日,皇后娘娘在曲江邊上設(shè)踏青宴。蕭秀清在上一次冬獵的簪花宴里拔了彩頭,自然也在受邀之列。
三月的曲江邊春風(fēng)正好,麗風(fēng)和暢,草長鶯飛,紅紅綠綠的鮮花矮草盎然生長,更是襯得娘子們千嬌百媚、娉婷多姿。
蕭秀清領(lǐng)著她四處瞎逛,頻頻眺望,可惜都沒有尋到熟悉的身影,愁眉苦臉地喪著頭道:“不應(yīng)該呀,我明明打聽過七郎會來赴宴的?!?p> 曲江邊上已經(jīng)來了不少娘子郎君,稀稀落落的,言笑甚歡。前頭的曠闊草坪格外熱鬧,惹得一群娘子們連連驚呼吶喊,拍手稱快。
原來是幾位外族模樣但是衣著華麗的年輕郎君正在放著紙鳶。
“那幾位是何人呀?”
“聽聞是西北周邊幾個小國送過來讀書識禮的宗室子弟......”
不遠處小娘子們嘀嘀咕咕的私言碎語傳入姚蘊的耳尖,原來是西北附屬小國送到大周的質(zhì)子們。
姚蘊抬眸望去,幾只紙鳶的樣式獨特,是在長安少見的大漠黑鷹和天山紅隼的威風(fēng)模樣,撲棱雙翅竟還隱隱泛著白白金光。紙鳶一時高飛,一時低浮,來去自如,栩栩如生,還頗有幾分似在廣闊草原上自由翱翔的黑鷹、紅隼和白蒼。
可惜黑鷹飄飄搖搖,它們依舊只是被人牽著玩弄的器具罷了,形像而無神似,姚蘊一時心塞,悵惘若失之感油然而生。
“啊......”
是九娘的驚慌喊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