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好戲
幾位娘子都陰陰郁郁地倚坐在胡椅上，反反復(fù)復(fù)往姚蘊身上瞅，將全部希望都寄托在她這個幕后主事人身上了。
姚蘊命沛榮和沛穎二人明日正常開門營業(yè)，如往常那般熱情招待客人。她又附在沛蘭耳旁竊竊私語了幾句話，沛蘭得了示意，笑盈盈地離開了屋子。她自己則是取了丹青顏料，和真娘在書桌前埋頭奮筆疾書，不知是在寫些什么。
許久之后，三更已過，沛真終于能拉動她上塌而眠。兩人半年未見，念念叨叨要說上好些體己話的。
“蘊娘，幸好你回來了，要不然我恐怕是......”
“莫要擔(dān)心，我一直都在呢?！?p> “蘊娘啊，你離開涼州時說一定要去長安尋人，可是尋到了？”
軟被之下，真娘親昵地擁著她的手臂，一如當年兩人落入青樓備受折辱那般，兩人緊緊相擁報團取暖，堅實灼熱的熟悉氣息讓她倍感心安。
“嗯嗯，尋是尋到了，可是沒想到竟然如此快又回到了涼州，不過無妨，我已經(jīng)安排好人手了?！?p> “我相信你，你一定會尋到真相的?？上О?，蘊娘你怎么就給那位蕭大將軍做了個貴妾。我覺得他可不是什么好相處的，你且要留個心眼，莫不要再如從前那般被陸景那混蛋給騙了，甚至還、還被......”她目光炯炯地望向她，滿眼皆是擔(dān)心關(guān)切。
“不會的，要不然我也不會答應(yīng)給他做妾室。你是知道的，蕭大將軍在西北頗有威名，而且還是我們涼州百姓人人敬仰稱贊的大英雄。后來我也有仔細觀察過他，雖然他面上兇神惡煞，可是賞罰分明，也不會故意為難無辜之人。因此我才答應(yīng)嫁給他的。”
“那就好。蘊娘啊，你說淮哥兒能不能順利練好呀，其實我也不想讓他習(xí)武弄槍的，可是他卻偏偏像極了他阿耶，唉，我真是......”
“莫要想那么多了，船到橋頭自然直的......”
她閉著眼迷迷糊糊地應(yīng)著話，想起來明日還要向蕭承毓借幾個武功高強的侍衛(wèi)來用用才好。
翌日清晨，院子里頭響起了噼噼啪啪的刀劍聲音。薛淮已經(jīng)換過一身練功服，手中握著短刀，精神抖擻氣勢凜凜地練著那蕭家兵法的招式。
姚蘊換過一身樸素的白色綾紋小碎花上襟和栗黃色的絹絲齊胸衫裙，最后戴上了帷帽，扮做尋常百姓婦人的模樣，跟著真娘出了門。
兩人走在熱鬧的東大街上，商賈游人來來往往買賣易貨，車馬駢闐，人聲鼎沸。
再往前走過一段路，凄涼慘淡的哭喊聲和粗鄙不堪的謾罵聲鉆進了兩人的耳朵里，更是吸引了不少八卦路人圍觀湊熱鬧。
“哎呀喲喂，這家黑店的胭脂毀了我家娘子那白白嫩嫩的臉蛋呀，如今我家娘子面容破損，可成了鬼見愁了，怎么辦呀，怎么辦呀......”
一個粗布麻衣的中年郎君蹲坐在鋪子門前，搖頭晃腦地捂著臉鬼哭狼嚎。
“是啊，是啊，我的好女兒也是，用了這家鋪子的胭脂，幾日后臉就紅腫潰爛了......定是這家胭脂鋪子用了什么毒呀......”
“我那還未出嫁的可憐女兒呀，怎么辦呀，一定要給個說法的呀，賠錢、賠錢......”
另一邊則是一對兩鬢斑白的老夫妻如爛泥稀巴爛那般跪在地上，面紅耳赤地凄涼哭喊著。
當真是聞?wù)邆?，見者落淚吶！
三人將鋪子門口堵得嚴嚴實實的，過路的商客游人就算是想進鋪子里頭瞧一眼，看見門前鬼哭狼嚎的悲慘架勢，亦或是被三人時不時拉扯著衣擺袍子，也定然不敢再輕易進到鋪子里頭了。
兩人就在這一家鋪子門前停了下來。鋪子上方的鎏金牌匾鐫刻著蒼勁有力的“九萬里”三個大字。這名為九萬里的鋪子便是隴右道最大且最暢銷的胭脂鋪子了。
此時沛儀和沛榮已在門前迎客，可惜門庭冷落、商客稀少。這兩伙人已經(jīng)在鋪子門前胡鬧折騰了一個多月，做臉面生意的鋪子最怕流言蜚語，近日的生意是越發(fā)慘淡凄涼。
真娘拽著她的衣袖猛地一緊，小聲道：“就是他們兩伙人。起先我主動說請郎中為他們家中娘子醫(yī)治，醫(yī)藥費都算在我的頭上。請好的郎中到了他們宅上，卻是推三阻四不得見。十幾日前我去縣衙報了官，可是那縣令明面上說是會好好調(diào)查一番，可是我后來再去了縣衙兩次，那昏庸縣令都把我隨意搪塞糊弄過去了?！?p> 她憤懣不平地扯了扯秀帕子，憤恨道：“只恨我是一個沒有靠山的寡婦娘子，那縣令根本就沒正眼瞧過我。我還得養(yǎng)活寒山閣的娘子們呀，別無他法，我便主動提出愿意賠錢。可、可是他們竟然獅子大開口，竟然要整整五百貫錢，這、這實在是不可理喻?！?p> 姚蘊看著面前哭哭啼啼死皮賴臉的三人，目光陰沉，心思流轉(zhuǎn)。
她當即命余下的守門小廝攔住那潑皮耍賴的三人，又命沛儀和沛榮二人麻利地關(guān)了鋪子大門。
門口的中年郎君和老夫婦一愣，使勁扒拉著小廝想要逃跑，卻再也掙脫不開束縛，哭喊得更是悲痛欲絕、震天動地，有模有樣地似要將六月飛霜都要哭訴下來了。
“來人啊，大家快來看看呀，有人要殺人滅口呀......”
“快來看呀，要殺人啦，要殺人啦......”
“快來人啊，這天底下都沒有王法啦......”
姚蘊也不慌張，鎮(zhèn)定自若地站在前頭看著這場好戲。她就是要讓他們肆意胡鬧，而且鬧得越大越好。等到愛看熱鬧的人群圍了里三圈外三圈后，她終于從包裹里取出了一件東西。
過路的商旅游客都紛紛駐足停留，部分娘子郎君還東指西點地評頭論足。
“砰——砰——砰。”
銅鑼的響聲震天動地，嚇得前排的郎君娘子們紛紛捂住了耳朵，側(cè)身去瞧發(fā)生了何事。
是姚蘊一下又一下地敲擊著紅繩銅鑼板子，頓時吸引住了眾人的好奇目光。
“砰——”
她再次猛地用力敲打銅鑼，響聲震耳欲聾，震得眾人都紛紛安靜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