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起火
“甚好甚好。那就這樣辦吧。”蕭承毓淡漠地擺了擺手，“有意之人現(xiàn)在就站出來報個名字吧！”
下座的商賈們交頭接耳，四目眺望，卻沒有一個人敢率先出來當(dāng)這出頭鳥。
突然之間，后頭的一個年輕郎君鎮(zhèn)定自若地站了出來，嗓音清朗有力。
“大都護，崔長史，草民愿意舍身一試?！?p> 姚蘊很是好奇，不禁微微仰頭看去，竟然還是個年輕英俊的華服子弟。
“好氣魄，請問你是何家子弟？”崔長霖粲然而笑。
“草民是伊州江家的四郎，江子騫。草民愿意做這嘗鮮之人，為大都護和崔長史分憂?！?p> 有人敢于一馬當(dāng)先、身先士卒，后頭之人便如雨后春筍般勢如破竹狂冒而出，都想要分得鹽商這一大壺絕不虧本的暴利湯羹。
他瞥見大都護眼神示意可以退下來了，崔長霖終于微微松了口氣。
大戲已成，請君入甕。
商賈們開始起身去排隊報名簽字，一副喜氣洋洋的做派，前頭的各州官員卻是一片陰翳，人人皆陰沉著臉，東張西望，哼哼唧唧地喳嘴。
專賣鹽制度是官府稅收的暴利，長期穩(wěn)定，如磐堅實。若是動了鹽稅制度，便是動了他們貪贓枉法的暗地有利途徑，他們肯定是萬分不樂意的。
嘣——嘣——嘣！
突然之間，轟鳴劇烈，地動天搖。
是院子后頭不遠(yuǎn)處傳來的劇烈聲響！
姚蘊一驚，壓著嗓音驚呼出聲：“都護，好像是、是地牢的方向！”
外頭的侍衛(wèi)匆匆來報，稟告是地牢方向著火了！
蕭承毓反應(yīng)極快，像拎著小貓咪那樣順手拎起她的玉肩起身，離開前還不忘叮囑蕭二和十四把她看好。
崔長霖和徐泰目光一沉，也匆匆忙忙地跟著都護一同出去。正堂里頭眾人頓感不妙，很快就亂成了一鍋粥。
姚蘊正要邁出屋子，猛地一愣，回頭望向屋子里的眾人，想要看清楚是否有本應(yīng)該在此處此時卻不在這處的人?？上Ю删?、夫人和娘子們都攪和成了亂糟糟的一團，驚慌失措地四處奔走。
看不出什么名頭，她無奈地嘆了口氣，還是去地牢那處瞧上一眼要緊。
姚蘊喘著氣小跑到他面前，卻只能瞧見男人極其陰沉不虞的臉色。
“都護，如何了？”
蕭承毓薄唇緊閉，沉重地?fù)u了搖頭。
地牢門口濃煙翻涌滲出、連綿不絕，嗆得救火的侍衛(wèi)們都只能被堵在了狹小的門前無法入內(nèi)。里頭不停傳出轟轟隆隆、噼里啪啦的高低起伏轟鳴巨響，應(yīng)該是一處又一處的木頭支架不停碎裂、倒塌、湮沒......
蕭十四哭腫了雙眼，要死要活橫沖直撞地欲要沖進(jìn)去救人，只能被薛淮和蕭二死死地拽在地上。
這下子姚蘊也慌了心神，顫顫巍巍地軟著腿哆嗦了好幾下，她雙眸猩紅，淚眼潸潸，里頭、里頭還有她親自下命特意守著那念念姑娘的蕭十三，他也就只比十四大了三四歲，甚至都還未及弱冠之年。
“后頭的那扇木門呢？快去、快去找人撞開呀......”
她軟著腿欲要往后頭跑去，卻被蕭承毓迅猛地拽住了手臂。
“蕭承毓，我、我去看一眼，也許、也許會有法子的......”
他雙手使勁地箍住她的雙臂，沉悶暗啞道：“冷靜下來，已經(jīng)派人去撞了，撞不開，被人故意從里頭封死了?！?p> “怎、怎么可能......怎么可能......蕭承毓，他、他才不過十七歲，還是個前途一片光明的年輕郎君......怎么、怎么可能......”
姚蘊急急喘著氣，有氣無力地癱倒在地上，撕心裂肺地哭喊出來。
蕭承毓護著她半蹲下來，順手拍著她的背幫她順氣。
他望著濃煙直冒虎口大張的地牢深處，漆黑雙眸冷冽得如天寒地凍、不可見底的幽深黑洞，幽深如炬不可測。
今日之仇，日后他必定百倍奉還！
“蘊娘，我讓薛淮先將你送回去歇息可好？”
蕭承毓見她微微喘過氣來，終于柔聲問道。
姚蘊緊緊揪著男人的手臂，抬眸望向那濃煙漸消的地牢大門，目光陰冷，堅決地?fù)u了搖頭。
“不，我要親眼看著十三出來，這樣我就能永遠(yuǎn)記住，永遠(yuǎn)記住?！?p> 過了多時，幾個侍衛(wèi)終于將里頭的人抬了出來。有兩位守門人，有蕭十三，還有那位念念姑娘的。
姚蘊毫不猶豫地要往前邁步，卻被身后的男人一把攔住。
“十三的面容恐怖，不可......”
“蕭承毓，我就看一眼，或許我能看出來他的死因?！币μN幽幽打斷了他的話，目光澄澈得如猛烈燭火，似要將人燎燒吞噬。
姚蘊從前曾經(jīng)給火爆風(fēng)靡一時的話本小說《狄公傳奇》繪制過插圖。她對這個系列的話本小說也很是入迷，反反復(fù)復(fù)地拜讀過好幾遍。為了講求真實入微，她還特意尋了仵作來學(xué)習(xí)和鉆研人體構(gòu)造和驗尸技術(shù)。
她往前探身查看，只見蕭十三的眉眼和薄唇緊閉，面色慘白發(fā)青，沒有了絲毫生機。
再往另一邊瞧去，她目光一凌，突然激動萬分地往那念念娘子的身子上一撲倒，驚慌呼喊道：“都護，念念娘子還、還有氣息，快、快喚郎中來......”
此話一出，兩人極有默契地交換了一下眼色。
蕭承毓極快接過她的話頭：“蕭二，將人抬回偏院，去請郎中......”
蕭二命兩個侍衛(wèi)一同抬起念念娘子的擔(dān)架，匆匆忙忙地帶著人往后院跑去了。四周的人群若是想再往前細(xì)瞧一眼都已來不及了。
姚蘊定了定心神，再轉(zhuǎn)過身去探查蕭十三的尸首。
他的面容極其平靜、四肢舒坦、五指軟弱無力，沒有絲毫的掙扎抓撓和使勁蜷縮。她在他身前半蹲下身，抬手微微壓住他的下顎使其張開慘白的薄唇。她探頭瞧去，里頭赤紅如常，沒有牙痕，更是沒有一丁點兒熏黑燒灼的痕跡。
她撐著碩石地面顫抖著腿起身，蕭承毓手疾眼快地伸手托住了她。
“如何了？”
“幸、幸好十三死的時候不太痛苦。”她緊緊拽住他的手，盡量壓低了嗓音，“可是他不是被濃煙嗆死的，在起火前，他就已經(jīng)沒了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