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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一顆無花果

玄天再說,她

我有一顆無花果 不道離情苦 3792 2022-11-20 20:25:00

  11

  跪在熟悉的大殿,高高在上端坐著的,是許久不見的天帝。

  剔骨之罰我早習(xí)以為常,只如今這副上仙的身子與神軀相比,確實孱弱不堪,幾下就被劈得皮開肉綻。

  藥苦味彌漫,夜晚我在床上醒來時,長韻就趴在我的床邊。

  簡直像做夢一樣,我的長韻回來了,真真切切地在我的眼前。

  我抬手輕碰她的額角,她眉梢一顫,立即醒了過來,“玄天?”

  只與我對視一眼,便很快別過頭去,起身輕喚老君。

  她轉(zhuǎn)身得那般決絕,我心口一窒,不假思索地從床上探出半個身子,本能地拉住了她的衣袖,慌亂不安,“長韻!”

  我的動作又大又急,直接從床上摔了下來,她一驚,連忙回頭扶我,輕聲驚呼。

  她哪里扶得動我。

  我的重量壓在她纖細的雙臂,把她也拉得倒下來,一起半坐在地。

  這一萬年里,我時時刻刻都在回想往日,想到分不清現(xiàn)實與虛幻,分不清我到底是誰。

  或許是那種規(guī)則故意的,要我品嘗失去最愛的苦痛,如此這般才能記憶深刻。

  讓我不敢再掙扎什么,把那些輕狂的、幼稚的、勇敢的、不可一世的全都收著。

  動作還是驚動了外面的人,長韻的小侍女帶著人跑進來,七手八腳地將我和她分開。

  “殿下,您快放開,會拉到您傷口的。”

  長韻垂著眸,一眼都不看我,也不同我說話。

  開始便是死局,她怕是生氣又失望。

  很久之前我就發(fā)現(xiàn),戲中的長韻似乎要更溺愛玄天一點,可一旦脫離規(guī)則控制,在這種自由的時間里,她就變得清醒又理智。

  我忍不住叫她,“長韻——”

  長韻往外走的腳步頓了一下,小侍女卻直接回頭,“殿下好好養(yǎng)傷,我家公主乏了。”

  她再沒來看過我,我也無法去瞧她。

  規(guī)則看得我沒有任何自由時間,只要我碰上長韻,就會處于故事線內(nèi)。

  今夜亦然。

  風(fēng)聲微動,她月色的紗裙飄起,像仍有遺愿的亡者徘徊在月光之下。

  魔君曾說,“后生,有時候適當放棄,也不失為最好的選擇。”

  確實,我萌生過這樣的想法,理智里信誓旦旦,計劃周全,自以為有多么堅定。

  可如今遠遠望著她才知道,我那決心不過蟻穴之堤,甚至不用洪水來推,只肖她身邊的風(fēng)輕輕一吹,就徹底散了。

  人生哪里有白走的路?長韻不記得,但至少在我這里,每一步都算數(shù)。

  戲中的我沒說一句好話。

  邁下高橋后回頭看,還能依稀窺見她的傷痛與委屈。

  試想過,若是長韻為了另外一個男人這般對我,我定要做出些不好的事情來。

  就是徒手揚了那男人,我都嫌不夠解氣,必定要他痛苦萬分、后悔不迭。

  偏偏就是這樣的憋屈和無理,長韻如今正日夜受著,我卻是廢物一個,什么都做不了。

  從未有像如今這般,盼著她少愛我一點,多恨我一點。

  12

  玉珊瑚還是碎在了長韻手里。

  那瑩綠刺眼,四散的碎片無情地提醒我,長韻必定逃不脫那種宿命,她必定永沉無盡海底。

  規(guī)則要我怒意滿腔地讓長韻滾,要長韻明白,她在這里什么都不是。

  長韻近乎虛脫地踉蹌外走,我站在那里良久,還是禁不住轉(zhuǎn)身追出去拉她的手臂,還未說話,就狠狠挨了一巴掌。

  伸出的手僵在那里,我在恍惚中想道,對了,這才是長韻。

  用的力道很大,沒有絲毫的仙力加持,我臉上沒有任何痕跡,她的手掌卻戧得通紅。

  上仙與神女尚且是如此差距,更遑論人與神。

  縱然知曉那凡人定不會活太久,卻也不希望她死在長韻手里,若真是那樣,我們就真的回不去了。

  她重重地喘氣,甩了我一巴掌的手腕微微顫抖,我輕輕瞥過眼,窺見她發(fā)紅的眼角。

  長韻用一種陌生的神情看我,質(zhì)問的話語和著怒意,“不是讓我滾嗎?又追出來做什么?”

  臉上火辣辣地疼,心在滴血,我想說我從來沒有背棄過你,卻又不知如何開口。

  她似乎身疲力乏,已經(jīng)用盡了全部,卻第一次發(fā)現(xiàn)我的惡劣本性,最后,堪稱平靜地,“玄天,你混蛋?!?p>  長韻曾說,“歷史與生命覆蓋在每個人身上都是重的,我不過是戰(zhàn)爭的殘黨,無需優(yōu)渥的對待。”

  于是她向天帝請罪,稱自己打碎了玉珊瑚,天帝并不怪她,只禁了她的足。

  她在避我。

  13

  我在戲中抽出一半的修為注入本命鱗甲,親手給凡人披上。

  規(guī)則竟然要把凡人變成神,太荒謬了。

  原來我的長韻不是主人公,那凡人才是。

  我也學(xué)會了站在窗口遠眺,再沒有比西宮更敞亮空曠的視野,長息殿的高塔在那里聳立,烏云像癬一樣,布滿天空的顏面,也填滿我的內(nèi)心。

  很快,規(guī)則遞來了徹底斷絕我們關(guān)系的剪刀。

  涂山大帝竟要把女兒嫁給我,荒唐!

  太子算是個什么東西?為什么誰都要來插一腳?這天族太子,到底算是個什么東西!

  憤怒要將我淹沒,心里卻又可恥地泛出一絲期盼,希望長韻松松口,盼著長韻不要離我而去。

  那一刻,我才明白過來,長韻說得對,我就是個徹頭徹尾的混蛋。

  眼見長韻進神殿,眼見長韻拂塔尖。

  直到侍者說她去找了凡人,我一個激靈,這才想起埋了許久的禍患來。

  龍鱗甲……

  未曾想,還沒走到西宮,就在長廊遇見了血跡斑斑的長韻。

  她倒在地上,雙眼惺忪地望天,虛弱到意識都要消散。

  一瞬間,重臨噩夢,耳鳴眼花。

  我不知道自己該怎么辦,只能笨拙又無措地抱著她,眼淚不爭氣地流下來。

  廢物,除了哭,什么也做不到。

  靈力依舊無法傳輸,老君把著她的脈,近乎異樣地望向我,長長地嘆了口氣。

  “殿下,再大的事情也不能動手啊,長韻殿下底子薄,天河寒毒還未完全拔出,如今您的龍鱗甲又……一個不好,是會要人命的。”

  我跪坐腳榻,一下一下捏著她的掌心,那里還是溫的,并不冰冷僵硬。

  龍鱗甲只有受到攻擊時才會發(fā)動,不管長韻是否真的要殺那凡人,規(guī)則都不會放過她……暴風(fēng)雨要來了。

  我被重新召喚到西宮時,心已經(jīng)涼了大半。

  戲中的我和那凡人一起做了個圈套。

  凡人決絕如斯,聲音穿透整個西宮,“我不愛你了!我一分一秒也不想再攪和在這團亂麻里!我真的累了,你就讓我走吧!”

  一個人生活?長韻,你是不是也曾這樣想過?

  規(guī)則說長韻是一切的罪魁禍首,她是玄天恨不得除之而后快的第一人。

  于是讓我夜襲長韻,再次邁出長息殿時,我無力地跌倒在地,恨得刺穿了自己的右手。

  我恨我自己,恨凡人,更恨操縱所有一切、藏匿在背后的規(guī)則。

  14

  凡人的脾氣卻越來越差,傳遍了整個天宮。

  “聽說了沒?就那凡人,太子殿下不放她走,她就每天在西宮發(fā)脾氣,沒人能伺候?!?p>  “何止啊,我聽說她都開始自殘了,慘的喲?!?p>  “所以說嘛,太子殿下就當她是個小雀兒,豈是她想飛走就能飛走的?別說走,估計連死都死不了?!?p>  眾人只道表面現(xiàn)象,卻不知我心中的翻江倒海。

  長韻啊,這是一個局,你可千萬不要犯糊涂。

  一月之久,許是表現(xiàn)得過于明顯,有一天,凡人忽然望著站在窗邊的我發(fā)問,狀若清醒,“你喜歡她?”

  我看著長息殿的目光一頓,不由得收斂一點。

  她包著手腕的紗布微微發(fā)黑,血已經(jīng)干涸,“你喜歡她?!?p>  “你好像變了一個人,”她盯著我道,“明明先前還好好地,還說要幫我設(shè)法得到天帝的靈力,這幾日里卻愈發(fā)冷漠,你不再愛我了嗎?你后悔了嗎?”

  “……我對你從沒有過愛?!比f年前還能用最為激烈的方式做反抗,如今卻只能用言語刺傷。

  我的愛從一開始就扎下了根,若轉(zhuǎn)移,就得連根拔起,鮮血淋漓。

  “不,你愛過我的?!狈踩寺曇羧岷投V定,“但現(xiàn)在你對我的愛卻好像瞬間消失,轉(zhuǎn)移給了另外一個人?!?p>  我的心中無波無瀾,愛著凡人、甘愿為凡人付出一切的不是我,那都是假的,是戲。

  我只在乎長韻。

  長韻存在的意義,似乎就是為了成全一個故事,她動用天帝給她的鎖靈簪,一縷天帝靈力如愿浸入凡人的軀體。

  萬事俱備。

  暗示影響越來越大,逐漸蠶食凡人的盔甲。

  “你是神仙,我不過是朝生暮死的飛蛾,”她輕笑一聲,有些凄涼,“神怎么會永遠愛一只飛蛾呢?最后還是要和同類結(jié)合?!?p>  世間的差別本就是如此,有八千年為春秋的大椿,也有十二時辰為一世的蜉蝣,大椿和蜉蝣如何相戀?無法相戀。

  但戲中的我卻偏執(zhí)地抱著凡人安慰她,“沒關(guān)系,飛蛾會變成神,蜉蝣會變成大椿,我們會永遠在一起。”

  終于,凡人魔怔般捏起茶盞碎片,狠狠劃破了自己的頸動脈,而我抱著未曾死透的凡人躍進雷池,為她做站立的工具。

  我是不看好的,哪里會有絕對逆天的運氣?不過一介凡人罷了,可敵人終究是我自己,不可掉以輕心。

  卻沒想到凡人的骸骨消散,戲中的我瞬間抱了死志。

  落地剎那,我的腦中閃過所有與長韻相處的畫面,心中尚有不甘。

  但長韻她總會忘記我的,又覺得其實沒什么可遺憾。

  15

  “天帝為您渡數(shù)萬年修為,鴻鈞仙師為您親赴昆侖,這才把您救了回來?!?p>  “玄天,不可再犯傻了!”

  我竟沒死,我沒死。

  可我的長韻不見了。

  我向所有人打聽長韻的下落,沒有一個人肯告訴我。

  “告訴你?告訴你做什么?”照顧她長大的侍女冷面寒目,“你就當我們公主死了,別再找她了!”

  “玄天,何必再去糾結(jié)過去的事,”天帝從不知曉我心中的苦痛,“長韻雖犯錯,但罪不至死,你何必總抓著她不放?”

  他們在防我……所有人都覺得我找長韻是為了殺她,他們都不告訴我長韻的下落。

  天帝押著我重赴玄門,從零煉起,終得升上神。

  兩個孩子送回了天宮,而我在規(guī)則的引導(dǎo)下,找遍了六界四海,都不曾窺見凡人的蹤跡。

  也沒見過長韻的下落。

  直到八千年后,大椿榮衰一季,我終于在玄門見到了凡人。

  “天資卓越,只用了萬年就晉升上神,不得了哦?!?p>  “聽說還是狐帝的干閨女?這關(guān)系,不比我們小師弟差?。 ?p>  那凡人竟真的沒死。

  逃過雷池的制裁得是多大的氣運?我竟然真的……造了一個神出來。

  凡人回來了,那我的長韻呢?我的長韻在哪里?

  很快,規(guī)則又一次設(shè)下計謀,讓狐帝的女兒為愛私奔,我假惺惺地受了狐帝的慰問,同意娶自己的小師妹。

  呵,惡心。

  凡人前塵往事一概不知,戲中的我卻露骨地表達愛意,簡直胡攪蠻纏,不可理喻。

  涂山勢力雄厚,玄門寵愛非常,凡人與往日不同了,她的背后有許多為她撐腰的人。

  我的長韻卻只有一個人。

  沒有任何人能阻礙他們在一起,我和長韻卻永遠都隔著天塹。

  我打不破這種天道規(guī)則,整個世界都是我的枷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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