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先焦急的齊莊主與此刻的他可以說是判若兩人。也是直到此時,道長才明白了對方是個詼諧不拘小節(jié)之人。這種人為人和善又有同情心,不會苛責下人,頗有仁不忍欺的境界,也就很容易得到下人的尊敬和忠誠??墒撬麆裾f大柱的言辭,就著實讓道長頭痛了。
我道宗確有可成婚的宗支,可我不是??!還有這成仙一說,自道宗創(chuàng)立,也只有道祖一人白日飛升,此后再未有過呀。成仙是好,貧道也想,可我?guī)煾等缃褚盐虻纼蓚€甲子了,依舊在這凡塵俗世呢,與其期待貧道,還不如指望我的恩師,沒準等他成了仙,還能托夢教導貧道一番。
清虛道長一肚子吐糟卻不能宣之于口,他必須保持與他身份相匹配的人設。至于靜心法師則是輕聲誦起了經(jīng)文,想要以此來靜化自己心靈。只是這經(jīng)文聽在清虛道長耳中就像是在說“事不關己,高高掛起;事不關己,高高掛起……”
大柱掙扎了許久,終于茅塞頓開,崇敬之情送給自己的老爺之后,馬上又對著道長磕起了頭。
“承蒙高人錯愛,小人一定盡心做事。絕不會辜負您的!”
大柱真實的情感流露讓道長將先前的話語拋在了腦后,讓對方起身后便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大柱啊,貧道看你是可塑之才,加上你忠誠有加,這才想要帶你去修行。望你勤勉努力,早日成為我的弟子。日后,或許還能幫扶你家老爺,以報收容養(yǎng)育之恩,也未可知啊?!?p> 道長一言點醒了莊主與大柱兩人,此刻他們才明白了道長安排還有意想不到的深意,感激的同時又多了一份佩服,管家之后也敬了高人幾杯,表示出了崇敬與感激之情。最終酒宴在一片融洽歡樂的氣氛下結束了。
翌日,清虛道長決定返回宗門,同行的自然還有大柱。起初莊主是想多留道長幾日,畢竟救命之恩實在是太大了。奈何對方表示宗門還有要事,而且還想將那氣障原委稟告自己的師傅,從而查詢一下背后作惡之人。無奈之下,只得千恩萬謝的送走了對方。
大柱在離去前則是表示出了對老爺和眾人的不舍,同時提出了想看看襁褓之中的小少爺。一見少爺,他便磕了一個頭,表示自己無論如何也是齊家之人,即使現(xiàn)在少爺認不得他,但少爺永遠都是自己的少爺。
齊家上下對他的離去都是一陣心酸,尤其是在他表明心跡之后,便更是眼眶濕潤了。最終,老爺夫人還有管家,皆是對他進行了囑托,勸他好生修行。而老爺更是給了他不菲的銀錢作為路費,希望他沿途照顧好道長和自己。不過數(shù)額最后卻是翻了三倍,因為其余的是原本要送給道長的,只是對方堅持不收,無奈只得偷偷塞給了大柱,讓他代為收藏。
離了齊家莊園,大柱顯得沒精打采。道長明白這也是他忠義的表現(xiàn),于是笑道:“大柱啊,今朝分別,不代表日后不能相見。一切皆有定數(shù),忘記我的話了嗎?他日或有你相助齊家之時的?!?p> 一聽還有相見之日,大柱便恢復了幾分精神。略微調(diào)整了一下心態(tài),便恭謙的問道:“師傅,咱是回武朝都城嗎?是去見師祖嗎?會見到風天師嗎?”
連珠炮般的發(fā)問并未讓清虛道長厭煩,只在輕敲了對方額頭一下之后,方才笑道:“臭小子,現(xiàn)在還不能叫師傅,貧道說了要考驗你一番的。我們確是回都城,至于能否見到你想見之人,要看你造化了?!?p> 道長回得似是而非,大柱也只明白了目的地以及暫時不能稱師傅兩點。點頭示意自己知曉之后便又追問起了其他的問題。
“道長,真的有天界嗎?您去過天界嗎?天界有仙女嗎?仙女漂亮嗎?”
“……”
道長與大柱走后,齊家上下就開始準備搬遷事宜了。用老爺?shù)脑捳f:此事不能太急,但一定要快……
半月后,齊莊主將雍城內(nèi)的產(chǎn)業(yè)細數(shù)變賣了,同時與一些舊識做了道別,跟著便啟程前往晉文朝的唐國了。此次舉家遷徙可以算是落葉歸根,值得一提的是家中下人和幫傭大部分選擇同往,沒去的幾乎都是已在雍城落戶,或家人與族人在此。即便如此,他們也表現(xiàn)出了不舍,而齊莊主也很是慷慨,所有人都給了一筆遣散的費用。
“老爺,你說咱們回唐國能行嗎?與咱家族有怨的貴族不會再為難我們吧?”
管家依舊擔心祖輩的恩怨會波及老爺,雖然他是遠方親戚,但多年來也對當年的事情有所耳聞。不過齊老爺卻顯得并不在意,依舊一副輕松安逸的模樣。
“為難?都我爺爺那輩的事了,那權貴還有沒有后人都兩說呢。說不準已經(jīng)得罪國主都沒了。退一萬步講,就算他家還在,難道還能記得我們?咱們只要不傻到主動上門挑釁,他又如何識得我們呢?!?p> 事實證明,齊莊主的分析是有道理的,當年與他家結怨的權貴早已沒落,家族對于往日的怨仇也已無人記得,畢竟吃飽飯才是硬道理。
齊家落戶唐國費了一番周折,根本原因還是在于從敵朝而來,不過好在齊家上下打點了一番,加之靜心法師多番幫助,最終順利的在唐國都城洛陽定居了……
時光如白駒過隙,轉眼之間十八年便過去了。此時那被高人救下的齊少爺已經(jīng)是帥氣的富家公子了。
“方海,方海,那小兔崽子又跑哪去了?快把他叫來?!?p> 呼喚管家的正是齊莊主,此時的他已經(jīng)年近五十了。當年落戶唐都洛陽后,他便憑借多年積蓄和自己的行商手段,重新在唐國商界站穩(wěn)了腳跟,而且家資也比以前更厚了。當然,樂善好施也依舊是他的人生信條,所以很受附近人的尊敬與愛戴。
“少爺,快些吧。老爺一直急著找你,怕是又要考教你的學問了吧?哎,你已經(jīng)氣走三個教書先生了,可別再使性子了。”
“海伯,說了多少次了,別叫我少爺,叫我齊林就行。老頭不會考我的,因為我答了他也不知道對錯。他若真要難為我,我就哭我媽,看他怎么辦。至于那些教書先生,簡直就是誤人子弟,留著他們等過年嗎?”
對于少爺?shù)脑?,管家很是無語。從他的言語可以看出像極了老爺,是個值得自己盡忠的人。不過那名字,他卻是甚為頭痛,因為那原本是他長子的名字。管家共有二子,長子長少爺一歲,次子則比少爺小一歲。
“少爺,不可再胡鬧了!老爺為你取名德隆,寓意與期望均是很高的。你怎么能老想著與我那大兒互換,豈不知這是亂了尊卑的。”
“尊個球的卑??!海伯,您雖是管家,但也是老頭的堂兄,德隆和東強都是我的兄弟,整日說這些實在是無趣,反正我認準這名字,而且堂哥也同意和我換了。您也實在是較真兒,六歲我倆便換了名字,府里上下早就只記得我叫齊林,堂兄叫德隆,只有您還堅持?!?p> 管家輕嘆了一聲,本來還想再說些什么,最終還是放棄了。不是他不敢管,也不是他不愿管,只是對于這個少爺,他是比自己兒子還疼愛和嬌慣的。
跟隨管家進了正堂,齊林立刻發(fā)現(xiàn)了一個陌生人站立在自家父親身旁。見父親表情還算祥和,也就放下了會被教訓的擔憂。
“老頭,叫我干啥?我忙著咧,要去準備壽宴。東強還在酒樓等我呢。”
齊莊主本打算將身旁的人介紹給兒子,可聽聞要準備壽宴,頓時滿頭的問號。
“壽宴?誰呀?我生日不是剛過不久嗎?你海伯?好像也還早呢吧?”
“我的!您兒子我的!老頭你是對我一點也不上心啊?!?p> 自己兒子的生日,齊莊主自然是記憶猶新,可他實在無法把壽宴和兒子聯(lián)系在一起。
“小兔崽子,你才多大呀?你辦壽宴?”
對于自己老爹的責問,齊林顯得很不以為然。從懷中掏出兩個燙金的大紅請?zhí)?,便分別雙手送到了自己老爹和海伯手里了。
“俗話說的好,英雄不問出處;流氓不問歲數(shù)。誰說十八便不能辦理壽宴?我不僅要辦,還要大辦!老頭你想想啊,這不是我個人行為,這是為咱齊家門揚名??!屆時府里上下都去參加,再廣邀街坊四鄰和親朋好友。眾人歡聚一堂,一視同仁,如此彰顯老頭你的親和與博愛,更體現(xiàn)了我們家的底蘊?!?p> 齊莊主與管家聽得一愣一愣的,看了一眼這個打算十八歲辦壽宴的孩子,又看了一眼請?zhí)?,一時之間都不知該說些啥。齊林則是趁對方還未回過味來,溜了......
待到齊林走遠后,管家率先醒了過來,看著還在出神的莊主,立刻哭笑不得的說道:“老爺,別看了。少爺都跑了,您不能由著他胡來了?!?p> 面對管家的勸說,齊莊主也醒了過來。可他并未表現(xiàn)出不滿與生氣,反而眉頭一鎖,商議般的言道:“我覺得這小兔崽子說的還是有些道理的。要不就讓他辦吧,正好府里也熱鬧一下,你說呢?”
管家此刻已經(jīng)無語了,他理解老爺對愛子的疼惜與溺愛,不僅是齊林,就連自己的兩個兒子,老爺也是視同己出。最終他只能選擇以手捂眼,以示無奈。
見到管家的神情,莊主也有些不好意思。不過他還是想說服對方,隨后拉著對方的手說起了自己的道理。
“方海啊,咱倆本為堂兄弟,有些話也只能和你說。齊林這孩子你也知道,為啥會慣著他你也明白,再說你不也溺愛這孩子嗎?!雖說咱們溺愛,可他還行,沒有那些仗勢欺人,欺男霸女的行為,偶爾荒唐些,但還算明白是非。用他的話說,就是浪了些,我覺著就不錯?!?p> 管家雖說無奈又無語,但基本還是認同莊主的話的。而莊主見對方不反駁自己,隨即趕緊補充了起來。
“還有,你看咱家能有如今的光景,也離不開他不是。單說白糖與精鹽這兩樣,若不是他,咱們能與國主合作?能有這么大家業(yè)?這多少人盯著這制作之法,可只有咱家會。就沖這個,只要他大是大非上不犯錯,浪就浪吧。”
回想起這幾年的過往,管家也是唏噓不已。當年齊府搬到了洛陽后,老爺便重新開始在商道打拼了。一年后,夫人走了。府里很是悲痛,但好在人去的安詳,也多少緩解了眾人的悲傷。靜心法師隨后也返回了朝都,臨走前還為少爺撫頂灌氣,更留下了佛門秘籍,可以說是恩深似海。
數(shù)年后,少爺漸漸長大,懂事后的他異于常人。不僅聰穎,還時有驚人之舉,就連言語也是與眾不同。文章一學便會,甚至有時會有更加高深的問題,鬧得教書先生都面紅耳赤。那白糖與精鹽的制作之法,也是出自少爺。這兩樣工藝,莫說唐國,就是兩朝之地也是絕無僅有的。以至商品被列為貴族專用,風靡文武兩朝與下轄六國。而這也讓齊府得以與朝廷內(nèi)部直接合作,一舉躋身首富之列。雖然這一切讓人欣喜,可終究奇異。不過老爺給出了定義,他認為兒子乃天人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