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塘里鎮(zhèn)？

　　塘里鎮(zhèn)！

　　電光火石之間，一直奇奇怪怪摸不著頭緒的熟悉感豁然明晰：

　　“是她！我就說！”

　　我就說怎么這么熟悉！

　　林苗苗猛然在餐桌上站起來，一臉恍然大悟！

　　那年夏天比以往每年都要熱，剛上高一的她下午剛放學(xué)，就被帶著去向家玩。

　　表哥正是上大學(xué)期間也沒回家，舅媽讓她去嘉木表哥房間里拿東西，她掃了一圈也沒找到，

　　嘀咕著：可能放抽屜了吧。

　　表哥，表哥，我可不是故意翻你東西的，是舅媽讓我上來找的…

　　抽屜一角。

　　找到了！原來在這！

　　林苗苗拿了就想下去，關(guān)抽屜的時候衣角掛住抽屜一角，

　　她低頭努力和衣角作斗爭…

　　突然，視線不經(jīng)意間掃過擺放整齊的桌面，一排排書碼成一列，一個黑色封皮的書下露出了紙片一角……

　　咦…這書底下壓著的是什么東西？

　　她疑惑的慢慢抽出來——

　　好像是張……照片。

　　照片是反著壓在黑色書皮底下的，顏色幾乎和白色木制的書桌融為一體，由于剛才桌子收到撞擊，書移動了一下，露出了底下照片一角。

　　隱隱露出了幾個字——她的塘里。

　　黑色簽字筆，一筆一劃寫的工整，似乎可以從中看到執(zhí)筆者的認(rèn)真虔誠。

　　她？誰呀？

　　好像是有一段時間，嘉木表哥去南方的一個叫什么塘里的小鎮(zhèn)查什么東西……

　　表哥才不會跟她說呢，這也是她偷偷聽表哥和西瑜哥哥打電話聽來的。

　　林苗苗眼珠子轉(zhuǎn)了轉(zhuǎn)，臉上是掩蓋不住的八卦：

　　哈、誰的照片呀，這是，

　　我就看一眼，就一眼，

　　反正表哥也沒在這。

　　咳咳…

　　我去……這可真是，沒想到啊………，表哥這種好像斷情絕愛的人竟然偷偷藏別人的照片……

　　她看著照片上回眸一笑的女孩愣了一下，眼皮一顆小紅痣在陽光下灼灼其華…

　　應(yīng)該是個高中女孩子，照片中高高扎起的馬尾，沒有看鏡頭，不知道看到了什么，笑容耀眼，攝人心魄。

　　那顆鮮艷奪目的小紅痣無端讓青澀漂亮的臉龐多了點嬌媚奪人。

　　………

　　樓下，向母的聲音響起：“苗苗，還沒找到嗎？”

　　“哦哦，找到了，這就下來！”

　　她匆匆把照片放回到本來的位置，拿著舅媽讓找的東西出了門。

　　嘿嘿，這是表哥的女朋友吧，可真漂亮，沒想到表哥這么木訥的性子還會去偷拍人家。

　　等他回家，我可得問問……

　　后來……后來時間一長，她也就忘了這個小插曲…

　　其實第一次在顧哥哥的生日會上見到姝姝姐，她就覺得很熟悉，但是就怎么也想不起來，

　　如今，卻是恍然大悟，過往的記憶一點點串起來…

　　餐桌上，林爸林媽被她下了一跳，筷子上的菜都掉了，

　　“林苗苗！干嘛呢！整天咋咋呼呼的，像什么樣子！你看看你小夕姐姐，就不能跟人家學(xué)學(xué)，”

　　“多大的人了，一點淑女的形象都沒有！”

　　林媽媽是個火爆性子，激情輸出。

　　要是平時林苗苗早就頂上嘴了，現(xiàn)在呆呆地，只一個勁兒小聲嘀咕著什么，像發(fā)現(xiàn)什么大秘密似的，臉上滿是震驚過后的茫然無措……

　　啊啊啊，這都什么跟什么??！等我捋一捋——

　　姝姝姐，是表哥藏著的那張照片上的女生。沒錯。

　　然后，她現(xiàn)在是西瑜哥哥的女朋友。沒錯。

　　西瑜哥哥和表哥是好兄弟。沒錯。

　　對，就是這樣，沒錯………

　　可是…………沒錯個鬼?。?p>　　完了……她好像發(fā)現(xiàn)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怪不得表哥一聽說去接的是姝姝姐，就花枝招展的選衣服。

　　有些事一但想清楚一點，剩下的就都有跡可循。

　　“我我我…我吃飽了，我得去靜靜……”

　　再不平靜一下，她怕她忍不住給表哥打電話問問什么情況。

　　這可不行，萬一表哥不喜歡姝姝姐了，她問出來反而尷尬，如果還喜歡著……那可就太慘了。

　　“你搞什么鬼？！這才吃多點你就飽了！你給我回來……”

　　林媽媽一臉不解的看著噔噔噔跑上樓的林苗苗，臉上流露出一點擔(dān)心。

　　不會是遇到什么事了吧。

　　林夕低著頭吃飯，不知在想些什么，過了沒一會而，

　　“伯父伯母，我去看看苗苗吧，我看她好像有點不對勁兒?！?p>　　林媽媽：“好好，小夕，你去看看吧，難不成被我罵傻了……”

　　不能吧，她也沒這么兇殘……吧。

　　………

　　二樓臥室內(nèi)。

　　林苗苗坐在地毯上一臉糾結(jié)的小表情，門被人輕輕敲了兩下——

　　咚—咚—

　　“苗苗，我可以進(jìn)來嗎？”

　　來人聲音溫柔恬靜。

　　是小夕姐。

　　“進(jìn)來吧……”，她拉著長音有氣無力回應(yīng)道…

　　“怎么了，你這是？”

　　“沒事……”，唉，說出來不太好吧。

　　“………………”

　　她跟著坐在林苗苗旁邊，沉默了一會兒，語氣中有點不經(jīng)意的問道：“……怎么？塘里鎮(zhèn)有什么不對嗎？你反應(yīng)這么大……”

　??！

　　“我反應(yīng)很大嗎！”

　　她語速又快又急：“沒有吧，我覺得還好啊，啊哈哈…哈哈………”

　　林夕面上帶著“你反應(yīng)就是很大”的微笑。

　　她笑著笑著就笑不出來了，垂頭喪氣：“……好吧，我承認(rèn)?！?p>　　林夕：“能和我說說嗎？”

　　和小夕姐說？應(yīng)該沒事吧，反正她也不會亂說……最主要的是——

　　她是真的憋不住了！

　　她就是這么個性子，平常一點小事都憋不住想和別人說，更別說這次知道了這么大的秘密。

　　這種知道了一個誰都不知道的秘密的感覺太折磨人了！

　　“……………”，她眼睛圓圓的，里面滿是認(rèn)真：“小夕姐，我跟你說，這是關(guān)于我表哥和西瑜哥哥的，你可不能告訴別人！”

　　關(guān)于……西瑜學(xué)長的？

　　她面上閃過一絲不知名的情緒，繼而微笑道：“…好，我保證不說?！?p>　　“就是，就是，我表哥……喜歡西瑜哥哥的女朋友……”

　　她語氣低落，腦子里思緒轉(zhuǎn)了千百回，最終說出來也不過一句話。

　　說不出為什么，突然就有些難過——有多少刻骨銘心的故事在別人口中也只不過是一句短暫的不能再短暫的話。

　　“…………”

　　女朋友？

　　林夕不由得怔愣了一下，

　　不是個替身么。怎么還會有這么多人喜歡她。

　　“是江姝？”

　　她有些意外：“你認(rèn)識姝姝姐？”

　　林苗苗還沉浸在替自家表哥難過和知道她認(rèn)識江姝的驚訝情緒中，沒有注意到她溫柔可人的小夕姐在聽到她叫“姝姝姐”時，臉上閃過不易察覺的暗色。

　　林夕剛拿到劇本，只粗略看了一遍，里面有一個支線，只出現(xiàn)過幾次的女孩故事比主角還要精彩一些。

　　更像是作者親眼看過，經(jīng)歷過。

　　如果……向嘉木喜歡江姝……

　　那這個故事會不會……

　　她眼底暗色愈來愈深……

　　看來，江姝這個冒牌貨還有很多秘密瞞著西瑜學(xué)長呢。

　　………

　　車內(nèi)的程西瑜神色有些疲憊的按了按額角，語氣低沉：“幾點了？”

　　前面的王也：“9點23?！?p>　　“先生，馬上就能到。”

　　程西瑜覺得腦中抽疼，臉色沉的厲害。

　　今晚本來是承諾帶小情人出去正正身份的。

　　現(xiàn)在卻……

　　小情人肯定又要鬧小脾氣了，她還不知道他和家里攤牌了。

　　他有想帶她回家見家長的心思了，這意味著他有和她走的更遠(yuǎn)的想法。

　　江姝如果知道了，肯定會很高興。會嬌里嬌氣的抱他，吻他。

　　家里人不答應(yīng)也沒關(guān)系，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足夠強大了，那段無能為力的少年時光早就過去了。

　　只要他想要，沒有人能再次阻擋他。

　　想到這，他的心情無端好了一點。

　　但現(xiàn)在還不能告訴江姝，等他爸媽能接受了再帶她回家，

　　江姝心思敏感，如果知道他爸媽不喜歡她，肯定會難過的。他不想看到那個樣子的江姝。

　　又一天沒見過她了，明明兩人住在一起，早上才見過，他卻無端生出一股思念，迫切的想看到她。

　　真真切切觸碰到她溫?zé)岬臍庀ⅰ?p>　　………

　　中央公館內(nèi)，江姝已經(jīng)睡了。迷迷糊糊中有什么抱了上來，她有些難受的掙了掙，卻被來人抱得很緊。

　　她毫無防備被拉入一場漩渦，覺得呼吸困難。

　　溫?zé)崾煜さ谋『蓺庀⑺麄€人籠罩其中——

　　是程西瑜在吻她。

　　………

　　程西瑜是個占有欲很強的人，攻擊性被斂的恰到好處，卻不可忽視。

　　“不要抱的這么緊……我想睡覺了…程西瑜…我想睡覺了?！?，她聲音悶悶的，似乎還沒完全清醒過來，迷迷糊糊的悶聲道。

　　程西瑜怔了一下，一股難以言明的情緒讓心脹處漲的滿滿的。

　　他從來沒聽過江姝喊他的名字。

　　她總是“阿程”“阿程”，用她柔軟繾綣的聲音，很親昵很曖昧…

　　他從未想過，原來她叫他的名字會這么好聽，讓他靈魂都忍不住為之一顫……

　　他目光沉沉，暗的看不到底，有些控制不住的捏了捏她的臉頰：“姝寶，叫我什么？再叫一遍……”

　　江姝被捏的清醒了一點，眸中你帶了點被吵醒的委屈不滿，泛著點點淚光，眼角微紅：“程…程西瑜。”

　　“……………”犯規(guī)。

　　程西瑜幾乎控制不住眸光深深盯著她看，半晌，伸手把她整個嬌小單薄的身子嵌入懷中……

　　他聲音啞的厲害：“…乖，睡吧。”

　　…………

　　次日一早，江姝醒來的時候，程西瑜已經(jīng)去公司了。

　　她有些愣愣的，反應(yīng)不過來昨晚發(fā)生了什么，

　　其實那時候她已經(jīng)被折騰的從睡夢中醒來，只是不完全清醒，

　　大概是錯覺吧……

　　不然她怎么會看到那雙平日里總是冷沉淡漠的眼眸中滿是藏不住的洶涌……愛意。

　　他不是他，他怎么會愛她。

　　江姝有些嘲弄的笑了一聲，不只是笑自己，還是在笑別人。

　　她臉色有些發(fā)白，頭昏沉的難受，強撐著洗漱完出了臥室。

　　加熱桌子上擺著程西瑜做好的飯菜，她愣了一下，默默走過去一點一點吃了起來。

　　他做飯其實不是傳統(tǒng)意義上的好吃，也不算難吃，卻有他自己獨特的記憶點。

　　她不過是吃了幾次，便記住了這個味道。

　　程西瑜留下的早飯分量不算小，平常她吃不完便會倒掉。今天卻一反常態(tài)的沉默往口中塞著。

　　直到胃部撐的難受都沒有停下來……

　　她眼眶紅的厲害，卻沒有一滴淚……

　　最后一個煎餃塞入口中，江姝像是再難忍住一般沉默的垂下眸子。

　　單薄的背部微微顫抖，她努力睜大眼，手緊緊攥住心脹位置的衣料，還是抵不住那猛然襲來的痛感——

　　心口痛的快要麻木了，有什么東西破裂開來。

　　大滴大滴眼淚浸濕奶白的睡褲……

　　她竭盡全力扯動嘴角上揚，漾開的確實層層酸澀。

　　為什么會這么難過……

　　從來……沒有什么是她能留住的，過往還是現(xiàn)在，從未…改變。

　　…………

　　不知時間過了多久，她有些無力的站起身，面色蒼白，眼眶紅腫的厲害，往玻璃柜臺的方向走過去，

　　透過冰冷的玻璃，通透水紅的草莓酒顏色漂亮的不像話，

　　只還有兩瓶了……

　　她沉默了一會，輕輕拉開玻璃柜臺門，一瓶一瓶拿出來放在廚房的洗菜臺上。

　　江姝面色發(fā)白的發(fā)呆的盯著兩瓶釀好的草莓酒看了一會兒，

　　她沒什么表情的拔開兩瓶酒的木塞子，面色卻實在過于蒼白，

　　目光一眨不眨的看著水紅的草莓酒順著光滑潔凈的白色水池旋轉(zhuǎn)著慢慢消失……

　　那場面實在過于詭異，水紅與瓷白，神秘而又瑰麗，絢爛如夏花，沉默如晚霞。

　　——

　　直到最后一滴草莓酒被水池吞噬，江姝幾乎有些脫力的靠在水池旁，顫抖著手打開水龍頭把彌漫開來的草莓清香沖刷干凈。

　　……

　　這所高檔豪華的房子里，她自己的東西其實不算多。

　　衣服大多都是程西瑜讓人送來的私人訂制，她自己買的很少。

　　如果程西瑜認(rèn)真看看，就會發(fā)現(xiàn)，她從來就沒有動過他讓專人送來的那些大牌衣服。

　　并沒有多少她要帶走的衣服，江姝收拾的很快，

　　書房內(nèi)，大多數(shù)都是程西瑜這段時間帶來的工作需要用的東西。只有她的幾本工作資料和書籍。

　　她找了個裝書的箱子，整整齊齊把自己的資料和書籍放在箱中，然后用透明膠帶封住開口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