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問題總比辦法多
第二日：下午三點
走到老舊小區(qū)的街口，趙升的手機傳來消息，是她發(fā)來的圖片——離婚協(xié)議書。
他們分居很久了，結(jié)婚20多年，孩子都上大學(xué)了，當(dāng)初他們也曾熱戀過，可是在培養(yǎng)孩子成長的這幾年里，那般濃烈的感情不知從什么開始淡化，直到現(xiàn)在，他不知道自己還在堅持什么，也許斷了會更好，畢竟孩子都說無所謂。
“趙總……趙總？”
“怎么了？”
“前面巷子進不去了，您看……”
“就這吧，你在周圍隨便逛逛吃點東西，回去報銷，我再打電話給你。”
“謝謝趙總。”
這條巷子是趙升從小長大的地方，學(xué)生時代都在這里度過，有些地方，有些人記不清了，但那種和諧的氛圍感讓他很是懷念。孩子的嬉鬧聲，街邊小販的叫賣聲，還有大爺們里三層外三層的圍著下棋的殺伐聲，縈繞在耳邊卻不會覺得吵鬧。
穿過人群，終于還是回到了這個家，趙書意掛了電話一轉(zhuǎn)身就看見他走進來，“回來了？”
趙升注意到她微紅的眼睛，沒有刻意關(guān)心，轉(zhuǎn)而問道，“小冉呢？”
趙書意沖老人的房間揚揚頭，“里面呢，比我想象的堅強，哭的沒那么厲害，就是待在房間里不肯出來?！?p> 趙升點點頭表示理解，趙冉冉是老人帶大的，感情很深，工作也離這里不遠，自從她爺爺去世之后，她每周末都回來，所以需要的緩沖時間更多。
“派出所那邊怎么說？”
趙書意亮了下手機，“剛打來電話，人已經(jīng)抓到了，酒駕，肇事逃逸，后面的賠償什么的你去還是我去？小冉一個人我不放心?！?p> “一起過去吧，樂樂一會就到，讓他陪著應(yīng)該沒問題?！?p> 趙書意對這個安排沒什么意見，事實上他們之間很少有分歧，或許是雙胞胎的緣故，很多事情上他們很容易達成共識。
趙升還想說什么，突然來了電話。
“微信看到了嗎？”
“嗯?！?p> “那你準(zhǔn)備什么時候簽？”
“我現(xiàn)在有急事要處理，暫時不想談這個問題，可以等兩天嗎？”
“簽個字而已，文件已經(jīng)寄回去了?！?p> “……”短時間的沉默之后，趙升還是說了出來，“媽出事了，我在老家?！?p> 電話那邊是長時間的沉默，“出什么事了？”
“車禍?！?p> “有什么需要我回去處理的嗎？”
趙升拒絕了，他知道她不在國內(nèi)，等她趕回來，也只能去墓地了，以她的性格，日后回國之后肯定會去祭奠，倒也不必趕回來。
趙書意看著他的背影，大概猜到是誰打來的電話，她回頭去看趙冉冉身處的房間，這個屋子里的氛圍如此壓抑，其實每個人的生活都是一地雞毛，這樣的日子該怎么和母親說呢？
而窗外的韓錦瑟卻還沒有察覺到每個人的心事，以這樣的方式見到所有的親人并不是她的期望，所以那份歡喜中摻雜著抹不開的遺憾。
白一一撐著黑傘為她遮擋陽光，轉(zhuǎn)頭瞥見門口停了一輛自行車，老人眉開眼笑，“這是我小孫子，現(xiàn)在在讀大三了?！?p> “您孫子還挺帥的。”
“是吧。”老人忽然轉(zhuǎn)頭看她，“哎你有男朋友嗎？”
白一一有點不好意思地笑笑，“還沒有?！?p> 老人更開心了，“那你看看我孫子怎么樣？”
“……”
兩個還沒適應(yīng)身份的新鬼忽然意識到了什么相視一眼，然后同時轉(zhuǎn)開視線。人已經(jīng)見全了，接下來就是另一個正事，趁著人還都在，白一一上前敲了敲門。
趙書意離門口最近，“你是？”
“您好，我是……”糟糕，事先沒想好話術(shù)，她用微笑掩飾這突如其來的停頓，“我是‘七日緣’公司的，您的母親在我們這里預(yù)留了一份遺囑?！?p> 這公司名字趙書意聽都沒聽過，“有名片嗎？”
白一一佯裝翻兜，可她穿的裙子壓根沒兜，“不好意思今天沒帶，要不您先看看遺囑？”
趙書意上下打量她，一沒口袋二沒包，她實在想不出來她這一身哪能裝的下文件，“遺囑在哪呢？”
“昂……”白一一愣了一下，她說的有道理，青天白日的，她不能憑空變出來，再嚇過去一個算誰的？
趙書意輕挑柳眉，“也忘帶了？”
白一一禮貌性地笑了笑，“我下次再來?！闭f完她扭頭就走，就怕趙書意用那種盯騙子的眼神看著她。
韓錦瑟跟在她的身邊笑的很是和藹，“小姑娘你是第一天上班吧？”
“不好意思讓您看笑話了?！?p> “沒關(guān)系，剛開始都這樣，萬事開頭難，慢慢就好了?！?p> “您心態(tài)真好?！卑滓灰灰搽S著松了口氣，但該說不說這出師不利的情況實在是太尷尬了！
逗留陽間的日子里，帶鬼來回地府太折騰了，而且容易節(jié)外生枝，所以她準(zhǔn)備找個小賓館開個房間，可問題是……
“你把我找來就是為了要錢？”夜涂整個人的低氣壓充斥在小胡同里，他看起來像是這種管閑事的人嗎？
白一一下意識地后退了兩步，“有話好好說我也是沒辦法，我身上什么都沒有，人……不是，鬼沒地方安排，人也不信我，我要和老板賒賬，老板也不能干??！或者您要是覺得我有這個天賦的話，我就去試試？”
夜涂呼了一口氣，忍著讓她灰飛煙滅的沖動，不停地告訴自己這是自己選的，不能動手！
白一一接過來他扔的卡，有點驚奇，“怎么你們冥界也刷卡的嗎？”
“那怎么，我給你冥幣？”夜涂的臉色即使逆光也能看得出來很陰沉，“噢對，你死了，也會有人給你燒，你可以等等?！?p> “……”白一一的眼神暗淡了不少，連她自己都沒有察覺。
夜涂垂眸，隨即表現(xiàn)出不耐煩的樣子，“有事沒事都別再叫我，給你配助理是拿來當(dāng)擺設(shè)的嗎？”
“知道了?！卑滓灰惶ь^，他已經(jīng)不見了，捏著手里的卡，她意識到另一個問題，密碼怎么辦？
不過這個問題在進到旅館之后就不需要考慮了，因為她連身份證都沒有！
隨語找到她的時候，她正蹲在墻根底下郁悶?zāi)?！這第一天正式工作，怎么就搞出來這么多問題？
她有氣無力地抬頭問他，“你怎么來了？”
“給你送證件，你以后會經(jīng)常出入人間，有這個還比較好辦事?！?p> 白一一眼前一亮，感覺精氣神都回來了，“你怎么知道我需要這個？”
“閻……眼看就是明擺著的嘛！”隨語尷尬一笑。
現(xiàn)在最重要的是找個地方待著，其他的白一一也沒在意，拉著他趕緊去找賓館。終于能夠躺著了，她甚至不想起來。
“還有件事，你幫我弄些名片來?！?p> 隨語立刻拿出本子記錄，“公司名稱叫什么？”
“七日緣。”
“七……七什么？”
“七-日-緣?！卑滓灰灰蛔忠活D地重復(fù)了一遍，絲毫沒有覺得這個名字有多隨意。
“這名起的……”隨語本想吐槽一句，但感覺到她的目光之后立馬改口，“真好聽。那聯(lián)系方式呢？”
“……”還得搞個手機？白一一不耐煩地蹬了兩下腿，“要把自己弄的人模人樣的怎么這么麻煩？”
“嗐！人活著本來不就很麻煩嗎？”
第三日：上午十點
白一一再次敲響趙家的門，熟練的遞上名片，雖然趙書意對她的身份還是有所懷疑，但見她說的煞有介事的樣子，又不好拒之門外。
看起來他們像是在商量事情，人很齊，白一一也是卡著這個時間來的。
還算寬敞的屋子里光線沒有那么明亮，周圍的樓房不少，導(dǎo)致采光不是很好，家居擺設(shè)也沒有很深的年代感，大概是偶爾更換的緣故。進門右手邊的小柜子上擺著老人的遺像，聽老人說，她不喜歡熱鬧，也曾囑咐他們死后無需大辦，和她老伴葬在同一個墓園就好。
正對房門的位置有沙發(fā)、茶幾，老人的孫子趙安樂就坐在那里，見有人來好奇地看過來，猜她是哪個遠方親戚。
白一一進了屋，本來不小的房子瞬間就變擠了，四個人兩個鬼，一個半人半鬼，想不擠都難。她本來誰都不想帶，韓錦瑟的靈體狀態(tài)不適合經(jīng)常在陽光這么強烈的天氣下待著，可是她很想見家人，對投胎也沒有那么高的期望。
事情要辦，心愿要滿足，白一一也沒什么辦法，后來她想了想，遺囑什么的其實不重要，老人思念的心才是關(guān)鍵。
“這是韓奶奶生前留下的遺囑，你們可以確認一下筆跡?！?p> 泛黃的紙張落在桌子上，那殘留的氣息順著趙書意的指尖拂過心頭，壓抑了許久的情緒終于在這一刻爆發(fā)了出來，她有些失控地起身站到窗旁，試圖用窗外吵鬧的聲音來轉(zhuǎn)移自己的注意力。
那三人一臉懵地看著她，還沒搞清楚發(fā)生了什么，白一一的神色倒是沒什么波瀾，只是微微低下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這一刻，所有人都意外地默契地等待著。
趙書意很快就調(diào)理好了情緒，回過身恢復(fù)了狀態(tài)，“我媽媽她都交代什么了？”
“韓奶奶這么多年的退休金以及你們給她寄的錢都在這里了，她的意思是你們自由分配。只有一件事她特意叮囑，想聽你們說說實話。”
“什么實話？”
“關(guān)于你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