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剛才兩人之間的團(tuán)結(jié)友愛比起來,現(xiàn)在的凌潤云可謂是氣急敗壞。
雖然面前這一鍋,他眼瞅著煮開的。
干凈又衛(wèi)生。
但杜安鹿一句喂狗的,立刻讓他倒了八分胃口。他把碗放到一邊,就算肚子里還有地方,就算湯汁無比鮮美誘人……他也吃不下了。
但拿人手軟吃人嘴短,畢竟剛才自己唏哩呼嚕炫掉了一碗,杜安鹿說話再怎么難聽,他也無法明擺著發(fā)起脾氣來。只將兩個胳膊在身前一抱,不理杜安鹿了。
杜安鹿也不是沒見過他的少爺脾氣,但自己說的話沒毛病啊。在天上的時候,三眼錦雞真的只能喂喂靈犬。人間靈氣稀薄,這靈禽已經(jīng)是杜安鹿在這方地界上能找到給凌潤云最好的食補(bǔ)了。
自己親手宰殺拔毛燉的人間美味,真不知道這家伙生什么氣。
杜安鹿看著剩下的一碗,道,“拿吃食置什么氣,要不我?guī)Щ厝ィ壹依飵讉€哥哥也可以吃?!?p> “這雞,我家四個哥哥都沒吃過。帶一點回去,也讓他們嘗嘗鮮?!?p> 凌潤云聽她講起,忽地從話語中捉到了一絲興味,他摸了兩下碗邊,嘴角動了幾下,低著頭道。
“所以這雞,是只給我捉,只給我煮的?”
杜安鹿拿起瓷碗,一邊將里面的東西裝進(jìn)牛皮袋子里,一邊點著頭回應(yīng)。
“嗯啊,他們幾個都沒吃過?!?p> 他們幾個也沒病,不用特地麻煩我老人家費事。
凌潤云一想到自己在這一茬里成了個獨一無二,心情立刻好了很多。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揚(yáng)。挪著小碎步蹭到杜安鹿身邊,好似不經(jīng)意地將袋子拿了起來。
“剩這一點點,你拿回去就涼了,你幾個哥哥也不夠分……還是,我?guī)Щ厝ァ拧!?p> 杜安鹿一伸手,“吃食算我贈送的,牛皮袋子要算錢的?!?p> 凌潤云:“好好好,算算算!”
兩人將東西收拾妥當(dāng),將柴火滅了,便踏上了歸途。
此處山坳離兩人住處都遠(yuǎn),原定著到了附近的驛站,凌潤云自己找個馬車回去,讓杜安鹿騎著黑馬回家。
但到了鎮(zhèn)里忽地下起了雨,驛站的車夫很怕將馬匹車具弄濕,不肯租給凌潤云。
三人正交涉著,從雨里跑來一駕馬車。
那駕車的不是別人,正是凌家的管家,平時出門會跟在凌潤云身邊的那位。
管家見了凌潤云,急急喊了聲。
“少爺,可找到你了。凌老爺,動了大怒。”
“鄒太守家的奴仆剛到咱府上退了婚事,說是那鄒小姐不知是受了什么委屈,回去又哭又鬧的,說是‘就算死了也不要嫁給凌潤云’。老爺說了好些好話,但鄒家的家奴說太守和子女已經(jīng)出城去了?!?p> “少爺,您到底是怎么惹了那鄒家小姐??!快跟我回家里去和老爺認(rèn)個錯吧,凌老爺已經(jīng)是火冒三丈了?;厝ミt了,怕凌老爺要動家法了。”
凌潤云早知道有這一遭。老爹對自己和鄒金玉的婚事是抱著極其殷切的希望的,現(xiàn)在讓自己弄黃攤子了,必然會引起爹爹的怒氣。
他看看管家?guī)缀跫笨薜谋砬?,風(fēng)雨卻是比自己之前設(shè)想來得還要急些快些。
那杜安鹿還在他身邊,忍不住用胖胖的小手拉住凌潤云。那管家在旁,她只能不大聲地奶聲問道:“哥哥要,挨打了?”
凌潤云“嗯”了一聲,又?jǐn)D出一點笑容,向著杜安鹿解釋道。
“我爹向來寵我,也只有我一個兒子。最多罵我?guī)拙?,再關(guān)我?guī)滋烊鋈鰵?,不打緊的。”
杜安鹿和凌潤云算是同犯,若是他倆一起捅了婁子卻只有凌潤云受罰,這事兒算是損德。
杜安鹿道:“安鹿,和你,一起。”
管家一聽杜安鹿這話,立即哀聲求道:“哎呀我的小祖宗,咱知道您和少爺平時玩得好,可流言蜚語傳到姥爺耳朵里去了,也不好聽。這會兒您去了,一準(zhǔn)兒只能添亂?!?p> 杜安鹿認(rèn)可管家的說法,便目送著凌潤云進(jìn)了馬車。
那管家甩了鞭子剛要走,便聽見凌潤云在車?yán)锍脸梁傲艘宦暋扒衣薄?p> 杜安鹿合計著怎么和生離死別一般,便見簾子又掀起來,凌潤云將車中放著的一身蓑衣遞了出來。
凌潤云:“穿好回家去,別著涼了。”
杜安鹿心下一軟,將靈力從指尖滲出,接過蓑衣之時,為凌潤云上了一道能抵抗住一小陣皮肉之苦的護(hù)身咒。
簾子重新落下,馬車便很快走遠(yuǎn)了。杜安鹿穿好蓑衣在雨中快馬踏上歸途,可到家的時候也已是傍晚。
一路小雨,杜安鹿身上穿著蓑衣,并沒有感到寒冷。反倒是凌家的蓑衣里面襯了棉布,雖然奢侈但溫暖。
遠(yuǎn)遠(yuǎn)看見了自家的院子,杜安鹿心情大好。可走近些,杜安鹿就覺得有些奇怪了。
平日里雖然娘親林秀兒也算是個勤儉節(jié)約的人兒,但在晚上,總會在大屋里點起油燈來。用娘親的話說,就是“總得有些光亮兒,讓人覺得心里敞亮,才能盼著明天的日頭快點升起來”。
可今天整個院子全是黑的,一點光亮都沒有。
杜安鹿在敞開的大門口前喝止了馬蹄,看著空蕩蕩的院子,向著里邊大喊了一聲。
“爹爹?娘親?哥哥?”
應(yīng)聲而出的并不是自己家里的人,反而是杜家老太太迎了出來。
她腳雖小,在二兒子家里吃了飽飯又睡了軟床,整個人精神狀態(tài)都好了很多。腳底下了利索了。
她走到杜安鹿的馬邊,笑瞇瞇地看著杜安鹿,口中說著“哎喲小鹿兒回來了,路上顛不顛?快讓奶奶抱抱。”
這杜家老太太突然轉(zhuǎn)變了態(tài)度,從一個看誰都不順眼的刁蠻老太太突然變成慈愛的老奶奶,讓杜安鹿很不適應(yīng)。
她很是懷疑這老太太是不是被奪舍了。勉強(qiáng)忍著討厭讓杜老太太抱下馬來,那杜明成也從院子里跑了出來,從杜安鹿身邊牽過黑馬,送進(jìn)了馬廄里。
杜安鹿眼睛余光向著馬廄看了一眼,杜大壯并不在里面。
她心有疑惑,便問那杜老太太。
“我爹,娘親,哥哥,在哪里?”
杜老太太稍微怔了一怔,卻是馬上堆了一臉的笑容,將杜安鹿往大屋里領(lǐng)。
“他們呀,都到林秀兒家里去了,讓奶奶和你大伯明成在家里等你。趕明個兒早上他們就都回來了,你不用惦記著?!?p> 說著,兩只小腳走得更快,拉著杜安鹿的手也緊了很多。
杜安鹿越聽越奇怪,自家旁人不說,地里活兒忙,沒有大事怎么可能在外邊過夜?而且……
杜安鹿看向身邊的物什……
哥哥們用的鋤頭工具散落在院子里,沒有收起來。娘親常用的菜筐也在石桌上,而平日里摘過菜,林秀兒都要把筐子掛在廚房的墻上……
正在觀察周遭,那杜老太太似乎拌到了什么,“哎喲”趔趄了一下。杜安鹿雖討厭林老太太,但也是下意識去扶。
卻只見一只帶著異香的手帕捂了過來,杜安鹿躲閃不及,將香風(fēng)吸了個滿鼻滿肺,頓時感到一陣眩暈。
杜安鹿急急用靈力去抵抗,但自己這三歲奶娃的身體,倒得有點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