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眼神里有清澈的愚蠢
方才救他們的，不用想，也是王玄的人，可既然他已經(jīng)下了逐客令，又何必費心思在意她與石弘的死活？
此次北伐大軍，表面上是討伐石勒，實際上是用來抵抗王敦的，不出兩月，王敦便會攻入建鄴，不久后便開始專掌朝政。
一年后，王敦會謀求篡位，但最終會以失敗而告終。
這兩年期間，是晉較為混亂的時間，季云淵的名聲即便再被宣揚，眾人的關(guān)注點也不會在他身上，如何是好？
“阿姊？”石弘見禾慕晟一臉愁容，又小聲喚了一聲。
禾慕晟思緒被拉回，她見石弘一臉清澈的模樣，心中暗暗思忖著，這少年也就生死關(guān)頭有幾分成熟，如此心性，究竟是誰教出來的？
嗯？教？
對了，建鄴被攻破時，有一位將軍名為劉隗，防御失敗后向北投靠了石勒，后被封為太子太傅，也就是石弘的老師！
此人乃名仕，剛正不阿，說話極其有分量，若能拉攏他，對季云淵的名聲傳揚而言，是如虎添翼?。?p> 眼下襄國是回不去了，等在這里遲早被董兒找到，既然王玄不是真的不管自己死活，那么，這一路，就跟著王玄的大軍返回瀘城一帶，他應該也不會拒絕吧？
禾慕晟的臉上慢慢浮現(xiàn)出一抹狡黠來，石弘見狀，又低低喚了一句，“阿姊，你頭有沒有受傷？”
說著他伸出冰冷的掌心覆上眼前人的額頭。
禾慕晟抬手打落，睨了石弘一眼，“嘖，你腦子才壞了！”
石弘明媚一笑，“阿姊沒事就好。”
“弘兒，此次你父王攻打并州，沒有幾個月時間結(jié)束不了，現(xiàn)在董兒對你下了狠手，就算你我僥幸回到襄國，也會過上水深火熱的生活，說不定還會連累東凝她們。”
她停頓了一下，望著石弘的反應。
石弘茫然點頭，眼神里透露著一股清澈的愚蠢。
“你也或多或少的聽過，我擅占卜，嗯？”她對著石弘抬了抬下巴。
石弘立刻點頭，“阿姊無所不能！”
禾慕晟輕咳了一聲，心虛道，“我之前為你算了一卦，你生命中會出現(xiàn)一學富五車的師者，他會在今年三月出現(xiàn)在江左一帶，我?guī)闳フ宜?？?p> “當真？”石弘眼眸一亮。
這個石弘，對于文人愛到了骨子里，一聽見學富五車的師者，簡直興奮到了極致！
禾慕晟想，自己去找劉隗，還真不知如何開口，有了石弘，一切就順利多了，她這也是在為石弘謀劃，不能讓石虎搶先一步俘獲劉隗的心嘛……
思及此，禾慕晟故作高深的閉著眼睛點點頭，“弘兒，阿姊再跟你透露一個天機，此人姓劉。”
石弘忙不迭的點頭，“弘兒都聽阿姊的！”
說著他牽起禾慕晟的手就要往前走，禾慕晟不解揚眉，“你去哪？”
“去江左啊，”石弘茫然道，“不是阿姊方才說，老師在江左一帶嘛？”
“……你知道這一路有多少流民嗎？你若是不想被烹了盡管單槍匹馬的去，我可不跟你去送死。”禾慕晟轉(zhuǎn)身，邊往回走邊抱怨。
“阿姊有何良策？”石弘緊隨其后，一會兒走到禾慕晟左邊，一會兒又轉(zhuǎn)到禾慕晟右邊。
“回到晉軍處，跟著他們，若是遇見危險，王玄不會袖手旁觀的?！?p> “阿姊怎的如此肯定？”石弘有些詫異的盯著她勝券在握的神色。
“因為方才救我們的人，就是王玄?！?p> 二人身邊的暗衛(wèi)，在望著兩個身影前行的方向時，不免有些面面相覷，這……是要返回晉軍扎營處了？
而另一邊，季云淵駐守在寧平北門外十里地處，與南門外的王玄對城內(nèi)的慕容恪前后夾擊，這一戰(zhàn)，打的不溫不火。
然，石勒前腳剛?cè)チ瞬⒅荩跣环胶竽_就撤了兵。
因石勒不是晉軍最終的目標，皇帝的目標，是江左一帶的王敦。
而季云淵則是與慕容恪耗上了持久戰(zhàn)。
王玄的大軍回程時，身后的不遠處一直跟著兩個身影，因隨軍南下的流民較多，二人并未引起他人懷疑。
但王玄的幕僚卻看得清楚。
“郎君，這二人一直跟著我軍，意欲何為?。克麄儾换叵鍑藛?？”
王玄輕笑一聲，“誰知道她葫蘆里賣的什么藥？”
“那……郎君當如何處置？”幕僚不解詢問。
王玄垂了垂眸，“就讓他們跟著吧，到了江左一帶，就沒那么多流民了。另外，派人通知季云淵，告知他二人的行蹤，只要有季家軍在，他們還是可以安然回到襄國的?！?p> 幕僚聽罷，拱手一揖，“是?！?p> 大軍南下，速度是極快的，很多流民腳力不夠，很快便被甩開，而石弘則是購置了馬車，他馭馬，讓禾慕晟坐在馬車中抵御著嚴寒，緊緊跟在大軍之后，很快便到達江左一帶。
與此同時，年關(guān)也如期到來。
夜晚休息時，大軍亮起來篝火，有官兵走來，手中拿著干糧，分給了為數(shù)不多的流民。
他們朗聲開口，“大家一路隨行，也是緣分，這是瑯琊王氏贈給大家的食物，行軍途中食材簡陋，還望各位不要嫌棄?！?p> 禾慕晟定睛一看，居然是饅頭，這哪里簡陋了？
雖說饅頭寡淡，但對于吃慣了樹皮草根的流民來說，這一頓，已經(jīng)極為奢侈了。
官兵微笑著將饅頭分發(fā)下去，又語帶興奮道，“各位暫且忍忍，前方探子來報，瀘城北門處，瀘城王的月姬正給剛進城的百姓施肉糜，施贈會一直持續(xù)到大年初六！”
他此話一出，四周頓時一片歡呼！
石弘也面露贊賞，他轉(zhuǎn)頭對著禾慕晟柔聲道，“阿姊，這個月姬，與你母親玥姬聽著很像，一定也是個溫婉賢淑的女子?！?p> 溫婉嫻淑？禾慕晟冷哼一聲，翻了個大大的白眼！
她立刻明白王玄為何會將食物分給流民了，原來是想趁機提醒她，南月在北門。
這個王玄，如此謹慎，看來他身邊的眼線不容小覷?。?p> 不過南月在北門施肉糜這一舉動，十有八九是瀘城王的意思了。
書上說，陛下釋放了淪為僮客的北方流民，想把他們組成軍隊對付王敦，部分流民卻并不想上戰(zhàn)場，于是他們南下逃離，一直到達了瀘城一帶。
然，瀘城王不僅沒有趕盡殺絕，反而施肉糜引入瀘城境內(nèi)，從這一點便不難看出，瀘城王是站隊王敦的。
禾慕晟想，南月被自己算計，丟了名聲，卻還在被瀘城王重用，可見，瀘城的南氏一族，已經(jīng)與王敦一派綁在了一起。
不行，她一定要想辦法送信給建鄴的父兄，即便王敦攻入建鄴，也決不能與王敦為伍，否則自己再回到建鄴，如何有底氣為季云淵謀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