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好大的官威??!”
四周屏息凝神,昔日的同僚見南志早已今非昔比,皆是默不作聲的低下頭去。
瀘城王深深望著南志,許久,他才揮退懷中的美人,淡淡道,“去,請月姬上殿?!?p> 南志這才拂了拂衣袖入座。
季云淵偏頭對禾慕晟說道,“這個南志,來到瀘城,做得第一件事竟是救自己的嫡女,看來也不算喪盡天良?!?p> 禾慕晟撇嘴一笑,低低回應(yīng),“他哪里是想救南月?他是想找個由頭與瀘城撕破臉罷了。”
南志入座后,也不言語,他不言語,四周也沒了聲響,一眾人就這么干等著,直到一個時辰后,南月身披一襲華服徐徐而至。
她畢恭畢敬的對著高臺俯身叩拜,“見過王爺?!?p> 禾慕晟看的清楚,南月這是被幽禁了許久才放出來的,她的發(fā)還是濕的,看著像是剛清洗過,皮膚雖依舊白凈,但那種白,像極了長時間見不到陽光的慘白。
隨著她的叩首,皓腕處露出駭人的青紫傷痕來,那些傷痕,有新有舊,交織在一起,觸目驚心!
“抬起頭來?!蹦现驹跒o城王發(fā)話前開了口。
南月似乎被磋磨的有些神志不清了,她聽見了熟悉的聲音,只是恍惚著尋著聲音的來源。
就在她見到南志的身影,這才忽然間失了淡然,眼眶充盈著死死盯著南志。
“我的女兒?。 蹦现旧砗蟮钠溜L(fēng)處傳來一個私心裂肺的哭喊。
這聲音,禾慕晟簡直再熟悉不過,那是南月的母親,南志的夫人,之前自己被慕容恪抓走時,她也是用這樣的哭腔,將季云淵費盡心機想要隱瞞的秘密公之于眾的。
只不過,那時的哭喊是故意為之,而這一次,她是真的痛心到了極致。
“母親?”南月喃喃張了張口,“母親……母親……”
像是壓抑良久,到最后,她的嗓間已經(jīng)哭喊不出聲音,方才面對南志的恨意也被委屈如數(shù)取代。
“我將你送進瀘城王府,你過得如何?”南志終于開了口。
“過得如何?”南月費了好大力氣才慢慢趨于平靜,她冷冷一笑,幽怨道,“我過得如何,父親看不出來嗎?”
禾慕晟掃視一圈,見大殿中絕大部分的男人,年輕的,亦或是年過半百的,眼神都開始閃躲,她低頭靠近季云淵耳畔,提醒道,“心虛之人,都是瀘城王的親信,看來南志還是有些手段的。”
她話音剛落,就見南志面露不悅,他揮了揮手,“既然過得不好,就隨你母親回家吧,這瀘城王府,也不是非待不可?!?p> 南月終于察覺出不妥來,她抬起頭,開始重新審視起南志,見他身著官服,威嚴(yán)肅穆,這才恍然大悟,她的父親,得志了!
像是陷入泥沼的毒蟒,一旦擺脫了束縛,絕不會感激來之不易的自由。
禾慕晟在南月冰冷怨毒的臉龐上捕捉到了復(fù)仇的火種,只等著落入久旱的干柴,將所有折辱過他的人,燃燒殆盡。
然,當(dāng)她猩紅的眼眸落在那襲白衣勝雪的身影上時,一抹繾綣轉(zhuǎn)瞬即逝。
王玄,那是南月渴望可不可及的明月,如今這輪明月就在她觸手可及的地方,讓她滿身的污濁,無處遁形。
南月匆匆低下頭,任憑青絲遮擋住她的臉頰,似乎這樣便可以不被他發(fā)現(xiàn)。
慢慢地,南月站起身來,她挪動著小碎步,很快便隱到了屏風(fēng)之后。
低泣聲逐漸止息,四周再度恢復(fù)靜謐。
瀘城王冷眼望著方才的一切,肥厚的大掌啪啪兩聲,在大殿中奏出突兀的聲響。
“兗州刺史,好大的官威??!”他嗤笑,面露不屑。
南志也不客氣,“不敢,祖逖將軍病故,小小瀘城,宴會比之建康還要奢華,瀘城王不覺得有些不妥嗎?”
瀘城王一揮手,邪佞一笑,反唇相譏道,“祖逖病故,是我瀘城害的?是我瀘城王讓他病故的?”
南志冷笑一聲,“興許是之前饑荒餓出的病根也未可知?!?p> 瀘城王將手中的酒樽一擲,面色幽暗道,“兗州刺史的意思,是在責(zé)怪我援助不及時咯?”
“不是不及時,是你從始至終都未援助,你將瀘城城門鎖死,拒不出兵,導(dǎo)致豫州屢屢被趙國覬覦,就連鮮卑也想分一杯羹,可本官瞧著,瀘城王似乎也沒有悔意???”
“本王是瀘城的父母官,護瀘城百姓安危,做好分內(nèi)之事,有何不妥?”瀘城王挑眉,“如今瀘城安穩(wěn),兗州刺史坐享其成,還不知足?”
“瀘城王偏安一隅,可本官卻不同,本官的管轄范圍,遠不止一個瀘城,如今晉室根基尚未穩(wěn)固,各城之間相護援助,本是常事,就像如今的豫州,祖逖將軍病故,虎牢城壁壘尚未建成,若趙國出兵,一路占領(lǐng)豫州,到了那個時候,瀘城還能獨善其身?”
南志這一番話,看似很有格局,實則是將他與瀘城王之間的戰(zhàn)火引到了季云淵身上來,禾慕晟正看熱鬧看得起勁,冷不防的聽到季云淵被拖下了水,一時間被酒水搶住,小臉咳得一片酡紅。
季云淵輕柔的提她拍著背,輕笑一聲,“沒事吧?”
所有的關(guān)注點都轉(zhuǎn)移到她這邊。
她慢慢平復(fù)呼吸,對著南志拱了拱手,“季將軍只負責(zé)虎牢城壁壘的修建,其他一切還需兗州刺史多費心?!?p> 哼!想用季云淵做擋箭牌,沒門!
想當(dāng)年她禾慕晟可是將厚黑學(xué)研究了數(shù)遍的,鋸箭之法乃大智慧,我只負責(zé)修壁壘,至于內(nèi)里的抵御胡人,那可不是我的工作!
這話一出,直接將問題又拋了出去,南志見季云淵這邊態(tài)度曖昧,只好憤憤咬了咬牙。
瀘城王見南志與季云淵并不是一條心,哈哈一笑,“兗州刺史,你此番一行,武昌郡公知曉嗎?”
嗯?搬出了王敦?
也對,帶那名與北芷相似的女子進建康,悄然暗殺司馬紹,本就是南志的本職工作,可他非但沒有完成,反而讓女子身份敗露,并以此換取自己的仕途,王敦若是知道了,怎會輕饒他?
可南志卻是一臉輕松,“武昌郡公忠心為晉室,本官忠心為武昌郡公,若有人在其位不謀其職,本官愿意取而代之。”
禾慕晟與季云淵對視一眼,挑眉一笑。
她抬起小臉,對著季云淵耳語道,“這個南志,很會周旋于權(quán)勢,以前倒是小瞧他了。”
如何不會?說著忠于王敦的話,做著曖昧不清的事,不管將來王敦與司馬紹哪一方勝,他都能自圓其說,簡直就是個老狐貍?。?p> 二人你一言我一語,直到宴會散去,也沒能分出勝負,不過南志這一番舌戰(zhàn),讓原本效忠于瀘城王的幕僚甚是刮目,離開瀘城王府時,都出奇的對南志和顏悅色了許多。
然,眾人還未散去,就聽有人縱馬來報,“不好了,兗州淪陷了!趙軍已經(jīng)瀕臨虎牢城外二十里地,豫州……危矣!”
嗯?才上任管轄地就失守了?
禾慕晟瞪大雙目望向季云淵,見他一臉肅穆,剛要開口詢問,就見原本已經(jīng)走遠的南志又調(diào)轉(zhuǎn)回頭,朝季云淵這邊急急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