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幼女何辜

　　那耆老一聽紀(jì)曉芙自認(rèn)未婚生女，氣的胡子都要翹起來來了，也顧不得紀(jì)中和那奇怪的婦人，當(dāng)即大喊，“來人來人，快把敗壞門風(fēng)的賤人給我綁上石頭，沉塘！”

　　各紀(jì)家子弟和請來幫忙的壯夫聞言，立馬將紀(jì)曉芙拉扯起來，往個鐵銹班班的籠子里塞，那籠子里海塞著好幾塊大石，人要沉進去，可真是湘君洛神也救不了了。

　　楊如寄再不遲疑，將女兒往后一推，雙手食指微屈，亂彈一般射出十幾個石子，飛矢一般砸向那些漢子。

　　說來也怪，不過是幾個石子，但落在人身上卻是鋼刀一般疼痛，根本動彈不得。如寄趁此越過眾人，雙手一扯就把紀(jì)曉芙身上的繩索扯斷，抱著她一躍而起，落到女兒身邊。這一番動作鶴起兔落，圍觀之人還沒弄清楚，就聽見她冷冷道：“紀(jì)曉芙犯了什么罪過也好，既非嫡親父兄，那就要講天地君親師，她是峨嵋弟子，就該由她的師門處置?！?p>　　眾人為她的身手所震懾，一時都忘了質(zhì)問，眼睜睜看著楊如寄一手抱著女兒，一手拉著曉芙遠去。她身法極快，運氣而走，片刻就沒了蹤跡。眾人就算想追，也只能看到一片煙塵啊。

　　如寄雖然自負武藝，但也知道強龍不壓地頭蛇，何況自己帶著一個傷者，一個孩子，留在漢陽多一刻就多一分危險，真氣凝聚，一口氣奔出十里多地，連面上的輕紗也不知何時掉落了，等到了一處偏僻樹林，才將兩人放下，先問了女兒道：“阿翹，娘剛才走的急，沒勒疼你吧。”

　　凌波其實手腕處確實有些紅腫，但初見母親發(fā)威，新鮮的很，樂道：“阿娘，你真厲害，向太師父說的姑射真人一樣。我不要跟爹爹學(xué)武功了，你教我好不好？”

　　如寄生了這個魔星，也真是奈何不得，嘆息了一聲，“你是武當(dāng)?shù)茏?，不許說這樣的話，不然你爹爹要打你。太師父也要傷心的?！?p>　　凌波自會走路，就沒少挨父親的打，偏俞蓮舟有些雷聲大雨點小，這些年下來倒是平白折損了自己的父道尊嚴(yán)。但張三豐在凌波心里卻是再好不過的祖父，每每惹得父母動怒，棍棒將要加身之時，總受到他老人家的庇護，聽說太師父要傷心，當(dāng)即不再說了。

　　出門在外，楊如寄自是帶著一些簡易物品，當(dāng)即拿出些擺布來為女兒包扎一二，叮囑她這兩天不可見水。紀(jì)曉芙怔怔看著她母女二人，忽然無聲留下淚水。

　　凌波不解，道：“紀(jì)姑姑，我娘救了你，你干嘛還哭呢。你是不是擔(dān)心他們來抓你?。磕悄愀覀兓匚洚?dāng)山吧，我爹武功很厲害的，還有大師伯，太師父?！彼糗浾Z，也著實一片好心，但在紀(jì)曉芙聽來就如同剜心一般，喃喃道：“好孩子，武當(dāng)山我沒臉去的，我對不起殷師兄，實在該死。但是，我也沒后悔?！?p>　　凌波再早慧，也是個六齡童兒，如何明白她這顛三倒四的話，正想求助母親，卻聽如寄道：“阿翹，娘剛才累了，要休息一會兒，你看你姑姑也受傷了。到旁邊去撿些枯枝，咱們生火好不好。”當(dāng)時正值人間五月，白日已經(jīng)略有炎熱，但夜間仍舊寒涼，山野之地更是如此。凌波聽聞不疑有他，忙答應(yīng)去撿些枯草樹枝，如寄又囑咐道：“別走太遠，叫娘親看著你?！?p>　　等凌波依言去了，如寄才看向紀(jì)曉芙，冷冷道：“好一個不后悔，你是要我問，還是自己說?！?p>　　紀(jì)曉芙自她展露身法，心里已經(jīng)猜到了三分，此時看清了她寒玉一般的容貌，自是又羞又悔，跪下道：“弟子見過太師姑，先謝過您的救命之恩。”咬了咬牙，又說：“弟子失德，愧對師門，也愧對武當(dāng)殷師兄。太師姑是本門尊長，無論如何處置弟子，弟子都沒有任何怨言。但……弟子實在無法啟齒，求您體諒?！?p>　　如寄并非不知道世人對女子貞潔的嚴(yán)苛，聞言皺眉道：“誰問你這些事，我是說，你怎么落到那賊子手里，你說的女兒，是不是與他生的?！边@個他，當(dāng)然是指明教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楊逍。

　　紀(jì)曉芙情知此時無法隱瞞，垂淚道：“啟稟太師姑，那日弟子隨師父和眾位世界去江南尋找屠龍刀……”原原本本將楊逍與滅絕師太動手，她因相助師父被劫持的事情說了出來。

　　如寄越聽，臉上寒霜越盛，至如冰塑一般，問道：“這么說，方恩慈竟為了尋刀，把你扔給楊逍那魔頭?！奔o(jì)曉芙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點點頭，方恩慈本是滅絕師太的俗家名字，峨嵋弟子雖知，但敢這么叫她的，也只有這位郭襄祖師唯一血親，滅絕師太的小姑姑。

　　“孽障?！睏钊缂拇蠛纫宦?，心中大怒，一掌擊中了旁邊的大槐樹，只見那手掌粗的大樹枝葉巨晃動，仔細一看，連樹干都裂了大縫。

　　紀(jì)曉芙知道峨嵋武功以博大靈動為基，以補足女子氣力的不足，而這位太師姑一出手就是這樣剛猛，足見內(nèi)力之強甚至可以補外家功夫，只怕峨嵋上下，只有滅絕師太能有此功力。

　　凌波聽到動靜，趕緊跑過來，問道：“阿娘，你怎么了，這樹是你打的嗎？”

　　楊如寄此時心情劇烈起伏，胃里竟也難受起來，沒有心思哄女兒，道“你莫管旁的，為娘心情不好，你好好做活，別叫我操心。”凌波察言觀色，不敢多問去了。

　　紀(jì)曉芙復(fù)又跪下道：“弟子的確……”

　　“我不是說你。”楊如寄看向紀(jì)曉芙的目光柔和許多，伸手扶起她來，嘆息道：“尋找屠龍刀，是咱們峨嵋弟子的本分，縱有犧牲，也怪不得掌門人?？墒悄菞铄惺鞘裁礃拥娜耍Э裢?，無恥之尤。咱們學(xué)武之人，為了師門殺敵，縱然身死也怨不得誰，但是她竟然把你留在這樣的人手里卻不加營救，孩子，我當(dāng)真錯怪了你?！?p>　　紀(jì)曉芙聞言心里頓時涌過一股暖流，她失身楊逍偏又心不能拒，兩年多來除了母愛斐然，心中兩難實在糾結(jié)，如今第一次聽的本門長輩體諒，真是感激地?zé)o以言表。一時連為楊逍辯解的話都說不出口了，只能叩首道：“太師姑垂愛，弟子感恩不盡，可我……已經(jīng)失身，連孩子都生了。若蒙師姑看在我為峨嵋出過些力的份上，求您幫弟子兩件事。弟子今生來世，愿為您效犬馬之勞。”

　　楊如寄道：“你說來聽聽，我看能不能做到。你師父那里，我會去分說的，這事是她對不起你?！彼m同情紀(jì)曉芙，到底知道事情敏感。

　　紀(jì)曉芙道：“弟子蒙師父救命養(yǎng)育之恩，不敢稍有怨恨。我求太師姑的第一件事，就是請您為我和殷六俠解除了婚約，我對不起他，也不敢見他。但想來事情傳開，別人一定會笑話他的?！?p>　　楊如寄想起殷梨亭的情緒，心里也是發(fā)愁，道：“這事我只能說盡力，畢竟奪妻之恨不是玩的。第二件事是什么？你且說說?！?p>　　“弟子的女兒……總是我十月懷胎的骨肉，她才一歲零八個月，就被個惡僧奪去，弟子如刀割肉，求太師姑幫我找回她?！闭f著已經(jīng)帶了哭腔。

　　楊如寄自己就是做母親的，感同身受，只是她經(jīng)事多了，畢竟穩(wěn)重，問道：“一個小小女嬰，又不礙著別人什么，怎么會有人奪走她。中間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你且細細講來?！辈蝗蝗撕ＣＣ?，她何處去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