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水商
龍虎寨一事解決后，石門村總算恢復以往的太平。
說是“太平”，也就是僅僅沒有惡匪而已，該窮的還是窮，該愁的還得愁。
只不過一連幾日，凌家三房門前都圍滿了人。
與其說是串門，不如說想跟衙門的人攀上關系，但凡說上一句話，村前村后都能吹上好幾天。
大家也奇怪，龍虎寨都被搗了老窩，咋知縣老爺還派人護著凌家三房？
不僅如此，凌云次日補辦婚事，知縣大人親自到場喝了杯熱茶，給足了面子！還將凌家三房那小丫頭接去了城里，總不能看上一個瘦不拉幾的小丫頭吧？
可以往也沒聽說過，凌家和陳知縣有交情。
外人不知曉，凌家人可是心知肚明。
龍虎被抓，還是幺兒獻的計，幺兒一連幾天被請去縣衙，也是為了凈水的事。
小丫頭怕家里出事，萬一龍虎還有旁的親朋好友尋仇，當初特地向知縣大人求得保護。
凌家?guī)讉€長輩，心下有喜有憂。
喜的是幺兒能得知縣大人重視，是幾輩子都修不來的福氣，愁的是一個小姑娘家，這般出頭終究不是個事。
至于凌家?guī)讉€小輩，除了已經上工的凌景生，這會兒都纏著江捕頭學武。
特別是凌文，當日江捕頭抓捕龍虎時的神采，他可是歷歷在目。
爹給他取名“文”，本想讓他識文斷字，可偏偏他的性子跳脫，甚至不如自家妹妹沉穩(wěn)，但說起習武，他就滿腔熱血，渾身勁！
想罷，已第一個沖上前。
“江捕頭，今日教我們什么功夫？”
江捕頭閑著也是閑著，倒是很樂意教凌家?guī)仔值芄Ψ颍貏e是凌云和凌文底子好，學起武功來事半功倍。
凌云正值新婚燕爾，這會兒一股腦恨不得黏在自家媳婦身上。
不過他也知道，沒有實力守護不了一家人，不由靜下心來，目光也越發(fā)深沉內斂。
成遠和成禮兩兄弟則是想多學點本事，將來好尋個差事，若能去衙門當差，那就更好了。
幾人正在家門前，準備互相切磋，忽地前頭來了不少官兵衙差。
江捕頭皺了皺眉頭，知縣大人吩咐他保護凌家十日，這才過去五天，怎就派兵前來？
“捕頭，出事了！”
此話一出，凌家上下紛紛變了臉色——幺兒還在城里！
……
片刻后，問清楚事情始末，江捕頭也是面色極差。
凌云、凌文兄弟倆擔心妹妹，征求一番也跟了上去，因為不會騎馬，只能乘坐在后頭。
原來陳知縣回到城中，先是將剿匪、凈水二事上奏朝廷，轉瞬便在四周搜羅污水，打算凈化后，發(fā)放給四周災民。
豈料各地收集而來的廢水，接連出事，不是被投了毒就是被打翻，損失過半！
陳知縣痛心疾首，這可都是救命的水！
若是一處出事只能自認倒霉，偏偏接二連三遇上怪事，定是有人從中作梗。奈何沒有證據(jù)，縣衙又人手不夠，只能召江捕頭回府。
高頭大馬的速度比毛驢快上不少，但一路顛簸，也耗費了一個多時辰。
兄弟二人趕到縣衙的時候，凌姝正在縣衙后院倒騰過濾材料。
城中風沙較少，幾日下來，少女肌膚白凈不少，瞧著嫩生生的，甚是可愛。
凌姝還是頭一次這么憤怒，這幾日不僅是污水出了問題，就連過濾材料都被人動了手腳，只能另尋替代材料。
以往只覺凌家足夠苦難，可沒有親眼所見，永遠不知道情況多惡劣。
石門村窮苦貧瘠，但好歹有一處水源，不至于顛沛流離無家可歸，至于沒有水源的地方，百姓被迫逃荒、流離失所。
一路上除了野獸還有土匪，沒有盤纏流落街頭，老弱病殘形如枯槁，渴死、餓死橫尸荒野的災民隨處可見。
她曾問過陳知縣，為何不上奏朝廷上報，減免稅收發(fā)放賑災糧？
對方只是苦笑一聲，回了句——年年上報，皆是石沉大海。
凌姝聽后，心下冷笑。
也是，不過一個偏遠邊陲小城，誰會在乎？
更何況，滄瀾一帶還是有名的流放地！
陳知縣沒有政績，沒有錢財打點上司官僚，根本沒有話語權。所奏之事最后有沒有上報到陛下手中，都不可而知，或許大多都被輕描淡寫幾句帶過。
凌姝深呼一口氣，才發(fā)現(xiàn)自己想得太入神了，連自家兩位哥哥來了縣衙，都不曾發(fā)覺。
“大哥，二哥，你們咋來了？”
“我們擔心你出事，特地過來瞧瞧。”
凌姝搖了搖頭：“我沒事，大人對我很好，知縣夫人也是個好人。”
兄弟二人聽后，心頭才稍安。
凌文不禁小聲問了句：“那水是怎么一回事？連衙門的東西都敢動？”
凌姝眉頭微蹙，緩聲道：“自然是利益驅使?！?p> “誰？”
凌姝被問得有些錯愕，只得笑著問了句：“你猜，要是水沒了，對誰最有利？”
凌文還在托腮沉思，凌云已答：“水商?！?p> 凌姝點了點頭：“知縣大人已派人前去查探，可惜對方沒有明著來，證據(jù)很難收集。”
“水商”，可是秦縣一大特色！
若是尋常賣水也無可厚非，畢竟秦縣缺水。
無奈這幫吃人血饅頭的家伙，坐地起價，半斤水甚至賣到上百文，光靠一條河，就能富澤子孫后代。
當然，水商商人無一不是實力雄厚，怕是連知縣大人都不敢輕易抓捕。
畢竟沒點實力，占據(jù)一帶源頭，很可能會被四面絞殺。
這次知縣收集污水，顯然觸碰到對方的利益，又怎么能讓陳知縣如此請輕松發(fā)放凈水？
兄妹三人正說著，只見滿面愁容的陳知縣走了過來。
“誒，這回可真要麻煩你們凌家了。”
凌姝見陳知縣欲言又止，不禁道：“大人，承蒙您照拂，您有話盡說便是?！?p> 一連五日她都在縣衙，對陳知縣也有了一定的認知。
對方的確是個兩袖清風的好知縣，好到……家徒四壁，堂堂知縣大人三餐不是肉滋味，只能靠著后院幾畝小菜度日。
這錢怕都拿去賑災了！
她是打心里敬佩陳知縣，所以對方有求，只要力所能及之事，也不是不行。
“不知能否借你們凌家五個兄弟用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