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無心插柳柳成蔭
翌日,已是九月末。
凌姝扮作小童跟在凌云身后,和衙門的人一同前往漢陽城外,接轉(zhuǎn)運使與監(jiān)察御史兩位大人。
這次出行,顯然沒有上次獨行來得幸運。
約莫是要入冬,山谷四周的風變得格外肅殺,吹散一帶黃沙,鏢旗也跟著飄搖欲墜落。
好在江捕頭早有準備,不至于迷失了方向。
哪怕人人吃幾口沙子,也要如約趕到漢陽城外。
整整趕了一日一夜的路,以至于去到之時,秦縣一幫人顯得格外狼狽,特別是在衣衫端正的知府大人面前,陳知縣更像是山野村夫。
知府大人輕笑一聲,對陳知縣愛答不理。
此番轉(zhuǎn)運使負責運送賑災糧,至于監(jiān)察御史——一是為了監(jiān)守賑災糧,二則是陳知縣多次上奏災情,圣上特派監(jiān)察御史前來監(jiān)管此地。
知府作威作福慣了,莫名放一個人在他的地盤,自然對陳知縣恨地咬牙。
他睨了眼躬身作揖的陳知縣,心下輕嗤——老東西逢年過節(jié)不見賀禮,背地里凈給他添堵。
陳知縣也不在意,行了個禮安靜站在后頭。
道不同,不相為謀。
然而兩人一等,就是一個時辰。
始終不見人影,氣定神閑的柳知府直接閉目養(yǎng)神。
少頃一個差使已前來稟報,說是兩位大人有請知府和陳知縣,前往清水縣外的碼頭一聚。
清水縣離漢陽城不遠,快馬加鞭約莫兩個時辰就能趕到。
清水縣有水路,南北大客商為了便捷,一般都會乘船水運至清水縣,隨后再從陸路趕往其余各處。
陳知縣一聽,兩位大人還沒出碼頭,臉色登時變得鐵青。
不曾離開碼頭,那肯定是出事了!
難道是賑災糧……
陳知縣二話不說,帶著人前往清水縣。
凌姝一行人也只能一切從簡,跟在陳知縣身后,盡管被府州的官差嫌棄,但作為外聘,旁人也管不了他們。
馬車比驢車快上不少,哪怕陳知縣已經(jīng)在等著他們,但凌家也比陳知縣慢了足足半個時辰。
清水縣人來人往,大商船更是令人震撼。
那清澈的長河,除了凌姝,直接讓四兄弟走不動路,若說府州的護城河令他們驚喜,那么清水縣的內(nèi)海,讓他們震驚。
往來盡是叫賣的小販,船錨被拴在碼頭,客商絡(luò)繹不絕。
四人有些暈頭轉(zhuǎn)向,若不是跟著自家妹妹,直接就不知道該前往何處。
不過細水養(yǎng)的外鄉(xiāng)人,瞧著姑娘個個嬌小玲瓏、唇紅齒白,就連男子體格也稍微柔美些,這細胳膊細腿的真不會被折斷嗎?
秦縣的娃娃…都長得比他們結(jié)實。
秦縣的孩童,大多從小就得下的挖坑找水喝,自幼跑十幾里路砍柴火,得跑快、得力氣大,才不會被欺辱、食物被搶走。
四人沒有時間感慨,跟著妹妹來到一處官兵把守的船只。
明晃晃的刀劍令人膽寒,自家妹妹卻是拿著令牌笑著上前:“我們是陳知縣的人,還請各位官爺行個方便。”
好在江捕頭早就在旁等著他們,見人一來就上前迎接,也就沒看多少臉色。
幾人上了船,從小在陸上長大,凌云幾個不禁有些失重暈船,好一會兒才緩過來這奇異的感覺。
“江捕頭,發(fā)生什么事了嗎?”
“我們要做些什么?”
江捕頭看了眼凌家?guī)仔置?,嘆了口氣:“你們就跟在我后面,這事你們也摻和不了?!?p> 說時,江捕頭面色顯然不太好。
他又將幾人拉到偏僻的地方,小聲道:“賑災的米面里頭……被摻了不少沙石,損失近半糧食,番薯苗也搗毀了一些,聽說出船前檢查都沒問題,準備下船就發(fā)生了這種事,現(xiàn)在整條船都封鎖了,只準進不準出?!?p> “……東西都檢查過了?”
“檢查過了,幾位大人正在盤問?!?p> 凌姝抿唇,還真是喪盡天良,賑災糧都敢動,這可都是救命的糧食。
這種情況她也不好逞能,不過來都來了,凡事也得看一看。
“江捕頭,不如帶我們四下走走?”
“現(xiàn)在最好不要隨意走動,四下都有官兵把守?!?p> 凌姝只得點頭,跟在江捕頭后面見機行事,一行人轉(zhuǎn)瞬來到了陳知縣所在的船艙。
陳知縣剛從案發(fā)現(xiàn)場回來,這會兒早已是焦頭爛額。
凌姝見狀,只得上前:“大人,您有沒有發(fā)現(xiàn)不尋常之處?”
“并無?!?p> “方才聽江捕頭說,賑災糧起碼摻和了過半的沙石,出海之前已封箱,那么會不會在船上出的事?這么多糧食兇手怎么囤放?那么倒在海里,也不可能這般無聲無息吧?”
“……整條船上上下下都搜了個遍?!?p> 凌姝抿唇,許久才道了句:“大人,能讓我去瞧瞧剩下的余糧嗎?”
“……也行,本官帶你們?nèi)??!?p> 于是,陳知縣通報一聲后,便帶著一行人前去。
凌姝讓其余人等在站遠了些,她獨自小心翼翼蹲在幾個麻袋和木箱前,為了防水附近都墊了油氈和防水器具,細細一瞧上頭的麻繩也沾上了粉末。
因為漢陽一帶大多食面,所以這次賑災糧不少是面粉,要動手腳肯定會沾到不少面粉。
二層的船艙空間挺大,她蹲下身子敲了敲下方的甲板,似乎也沒有暗格。
凌姝不敢大意,干脆從自己所帶來的面粉兜里,往糧袋附近和甲板附近鋪上了淺淺一層面粉。
隨后輕輕往可疑的地方一吹,不少指紋印記顯露出來。
大大小小新鮮清晰的指紋縱橫交錯,肯定今日來搜查的官兵留下的,凌姝沒有理會。
她順著指紋印記來到船艙一角,發(fā)現(xiàn)上頭有一塊很奇異的小木板。
比起旁的地都被面粉糊得模糊不清,唯有這里顯得干凈異常,顯然有被擦拭過的痕跡,用手指一捻,上頭果然殘留桐油的味道。
凌姝輕輕一敲……嗯,那個就有暗格。
她眼皮一跳,不會這么巧吧?
凌姝咽了唾沫,順勢推了推暗格,剎那發(fā)現(xiàn)里頭有一個小空間,不大但能容納幾個大麻袋。
現(xiàn)在的兇手,都這么猖狂嗎?
拿到的贓物,竟還敢留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