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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陽西下。
烈日爭分奪秒地?fù)]灑著最后的熱情,以至于一張大圓臉漲的通紅,把光芒也染成了血紅色,與下方山間小道上那位邋里邋遢牽著瘦馬在前行走的老者臉色一模一樣。
老者一身道袍,分不清是黑色還是藍(lán)色,腰間懸著一個(gè)蒲盧,蓬亂地花白頭發(fā)下,一張圓臉紅彤彤滿是汗水。他身后的瘦馬上端坐著一位十來歲的少年。少年眼眸清亮,很是俊氣,一身棉質(zhì)長衣,倒很是潔凈。
正是拓跋羽和渾道人。
十多日前,渾道人帶著拓跋羽一路向北而行,等到過了青江,就到了中原地界。他料定魔教那兩人不會(huì)善罷甘休,肯定會(huì)差使門下弟子,沿途搜尋。御空而行雖然極快,卻是容易暴露。官道上人多眼雜,也不安全。他索性落下身來,在江北買了匹馬,選了條小路,繼續(xù)北上。
十多日間,走走停停,眼看還有二百來里就到天門山了。
渾道人將手中的韁繩搭在馬背上,拿過腰間的蒲盧,拔了塞子,仰頭喝了一口酒,順手揮起衣袖,將口鼻面上擦了個(gè)干凈。
拓跋羽看在眼中,連連搖頭,忍不住說道:“師父,天氣炎熱,連馬兒都不好好吃草,這些天都餓瘦了。你還喝酒,豈不是更熱了?”
渾道人見他不解,嘿嘿一笑,說道:“拓跋小子,這你就不懂了。這身上汗水乃是濕氣所在,淤積于體內(nèi),有害無利。我喝些酒水,有助于它排解出來?!?p> 拓跋羽半信半疑,說道:“照師父所說,喝酒還有這樣的好處?”
渾道人一拍胸脯,昂首道:“那是自然。別的不敢說,若說這酒,只要我喝上一口,就知它產(chǎn)自何方,年份幾何。就是釀酒的原料也能猜的十之八九,喝酒的好處就更是如數(shù)家珍了。怎樣,厲害吧?”他神情滿是得意地看著拓跋羽。
拓跋羽擦了一把臉上汗水,道:“厲害!那師父的法術(shù)和酒量哪個(gè)更厲害?”
渾道人正在得意,聽拓跋羽一問,立時(shí)語塞,撓頭說道:“這...這個(gè),好像是酒量更厲害吧?!”他一生嗜酒如命,無酒不歡。若讓他自己來說,那就是:“你可以說我修為不高,卻不能說我酒量不行!”
拓跋羽立刻喜道:“師父酒量也好,修為也像神仙一樣,那不就是酒仙嗎?”
渾道人聽到拓跋羽稱他‘酒仙’,大喜過望,口中念念不停,道:“酒仙...酒仙,嘿,拓跋小子,真是我的好徒兒。老子以后就叫‘酒仙’了,看誰還敢喊我‘渾道人’,哈哈...”
他手舞足蹈地把手伸進(jìn)蒲盧中,拿出一串紫色葡萄,遞給拓跋羽,道:“小子,吃吧,冰的。”
拓跋羽歡笑一聲接在手中,道:“師父,你這葫蘆真是個(gè)寶貝,我還以為這冰葡萄早就沒了。”
渾道人自得道:“那是,師父這葫蘆可是個(gè)靈器,好東西多著呢。將來等我仙逝之后,都留給你?!?p> 拓跋羽聽他胡謅,忽地臉色一沉,道:“師父,你不要說這不吉利的話,羽兒剛剛失去爹媽,如今就你一個(gè)親人了?!彼鴾喌廊说拇箫?zāi)槪劭粲旨t了起來。
渾道人自知失言,又勾起了拓跋羽的傷心事,訕笑一聲,道:“是了,羽兒說的是。師父胡說八道,該打?!睋]手朝自己面上拍打起來。又講起諸多大陸趣聞,這才把拓跋于哄的由悲轉(zhuǎn)喜,哈哈大笑。
說話間,大片的烏云自西方翻涌而起,把下沉的夕陽吞入腹中,天色瞬間由明變暗,空氣也變的爽快起來。
渾道人看了一眼天色,兀自說道:“看來是要下雨,得找個(gè)地方避一避?!彼斩穑T诎肟找魂噺埻?,見前方不遠(yuǎn)處有一處院落,似乎是戶人家。落身下來,對(duì)拓跋羽道:“羽兒,坐好,要下雨了。我們快點(diǎn)走,去前方避一避。”牽上瘦馬,快速向前方奔去。
渾道人引著瘦馬,一路小跑,身后涼風(fēng)漸漸呼嘯起來,待他到了院落跟前,已是狂風(fēng)大作。
他抬頭望去,只見門頭牌匾上書“火神廟”三個(gè)字,心中莫名生出一股悶氣,暗道:“怎么是個(gè)火神廟,晦氣!”這火神之名上應(yīng)熒惑一星。熒惑乃是上古五大靈神之一,脾性暴戾,嗜殺伐,時(shí)常挑起戰(zhàn)亂。正所謂:“熒熒之火,離離亂惑。”正是大兇之兆。渾道人不久前才死里逃生,現(xiàn)在看到火神殿難免心生悶氣。
此時(shí),狂風(fēng)肆虐,山雨欲來,容不得他多做思考,便牽了瘦馬,領(lǐng)上拓跋羽,徑直入了院內(nèi)奔向大殿。二人剛剛推門入內(nèi),就聽一聲炸雷響起,磅礴大雨便落了下來,碩大地雨點(diǎn)砸在青磚地上“啪啪”作響。
大殿三間來寬,牌匾早沒了蹤影,殿內(nèi)灰塵滿地,蛛絲纏繞。他正欲栓馬,忽地瞥見右次間中正坐著兩個(gè)人,那兩人一大一小,似乎也是避雨的旅人。他對(duì)著那兩人揮手打了個(gè)招呼,將馬拴在了左次間的立柱上。待他轉(zhuǎn)過身來,便見到拓跋羽已走到了那兩人身前。他不知這兩人底細(xì),心中不免擔(dān)心,快步跟了上去。
到了跟前才看清,那長者是位中年男子,身形頎長,一身白色儒衫,頭扎綸巾,面皮白凈,五官棱角分明,頗為俊朗,似是位讀書人。小的是個(gè)十歲光景的女娃兒,一張鵝蛋臉,兩個(gè)水汪汪的大眼睛,扎了個(gè)丸子頭,甜美可人。渾道人見他二人身無靈力波動(dòng),隨即放下心來。他審視著那女娃兒,見她靈秀非常,忍不住贊道:“真是個(gè)好坯子啊?!?p> 拓跋羽站在女娃兒跟前,癡癡看著她,隨手將那串葡萄遞了過去,道:“給,冰的,可好吃了?!?p> 女娃兒看著葡萄,面露歡喜之色,正要伸手接過,卻停下了動(dòng)作,回過頭看向白衣書生。
書生看她滿臉渴望,微微一笑,搖了搖頭,道:“真是貪吃!拿著吧,記得謝過人家?!?p> “好!”女娃兒歡快的應(yīng)了一聲,將葡萄接在手中,又對(duì)拓跋羽道:“謝謝你?!?p> “不客氣?!蓖匕嫌鸷┬σ宦?,不再言語,湊身上前蹲在了女娃兒身邊,癡癡看著。
渾道人看著拓跋羽癡傻模樣,長嘆一口氣,默默搖頭,道:“好小子,真是見色忘師。哎,世風(fēng)日下??!”
白衣書生見渾道人在旁唉聲嘆氣,站起身來,微笑道:“門口風(fēng)大,真人請這邊來坐。”他移身一步,讓出一位,揮手作請。
渾道人也不客氣,徑直走到旁邊,坐了下來。
書生見雨水頗大,便走到門口,將殿門關(guān)了起來。他返回眾人身邊,向著渾道人施了一禮,道:“真人是從何處來,又去往何處?”
渾道人見他滿口文詞,忍不住打了個(gè)激靈,隨口答道:“老頭子帶弟子歷練,準(zhǔn)備去北邊看看。不巧啊,正遇上這場大雨。”
書生聞言一喜,道:“正所謂:‘無巧不成書’。若不是這場大雨,我等怎會(huì)在此相遇呢?我叔侄二人也是往北邊去,待天氣放晴,不妨結(jié)伴而行,不知真人意下如何?”
渾道人看他一眼,心道:“這書呆子恁地?zé)崆?,怕不是想找個(gè)現(xiàn)成護(hù)衛(wèi)?哼,百無一用是書生??!”他雖是這般想著,臉上卻是掩不住地自得,擺著手道:“只怕我等并不順路啊!”
白衣書生自然看懂了他的心思,微笑道:“真人無須擔(dān)心,我叔侄二人皆是平民,此次是要帶我侄女前往天門宗拜師學(xué)藝的。只是山道難行,又恐遭遇野獸,這才想隨真人前行。此去天門宗不過二百里,真人既是向北而行,若愿相協(xié),龍某自不會(huì)讓真人白白勞累?!闭f話間,他探手入袖,拿出一把金豆送到了渾道人面前。
渾道人看著他手中金豆,細(xì)細(xì)數(shù)來,足足二十來顆。他心中一喜,暗道:“這把金豆子至少能換幾年的酒,反正我也是回天門宗,正好順路,這生意做得!”
他收斂了神態(tài),正要開口答應(yīng),就聽拓跋羽在一旁說道:“師父,他們是要去我們天門宗拜師的,你怎么說不順路?”
渾道人想不到拓跋羽半路殺出,抖出了老底,頓時(shí)老臉一紅,輕咳一聲,道:“哎呀,羽兒,你還小。人心險(xiǎn)惡,出門在外,自然是要小心行事。你千萬要記住,知道嗎?”
“哦,好吧。嘿嘿。”拓跋羽竊笑一聲,又轉(zhuǎn)身看向女娃兒。
白衣書生得知渾道人乃是天門宗人,立時(shí)大喜過望,道:“真人竟是天門宗高人,請受龍某一拜?!闭f話間就要跪伏于地。
渾道人忙上前一步,拉起了他,悻悻道:“小伙子,既然你是去我天門宗求道,與我同行自然無妨,這黃白之物就免了吧?!彼此茷⒚撟匀?,卻是不自覺地偷瞄向那把金豆子。
白衣書生看在眼中,一把將金豆子塞入他手中,道:“這如何使得?若是換成他人,龍某一樣要出資費(fèi)的。真人莫要推辭,龍某心中已是過意不去了。敢問真人尊姓大名?”
渾道人見書生執(zhí)意如此,偷瞄了一眼拓跋羽,見他正與女娃兒說話,順勢將金豆子放入了懷中。對(duì)書生道:“老頭子姓宋,名真如。乃是天門宗真字輩弟子。龍兄弟怎么稱呼?”
書生喜道:“宋真人竟是天門宗的長老,真是榮幸之至。我姓龍,名元吉。真人喊我元吉就好。哦,這是我侄女龍瑤兒,正是帶她去往天門宗拜師學(xué)藝的?!彼麑⑴迌阂缴砬?,介紹給渾道人。
“哎呀,娃娃很是靈秀,必是可造之材!”渾道人看著龍瑤兒一番夸贊,他雖是出自真心,但收人錢財(cái)在先,難免有些不太光彩。
書生見他夸贊,瞬間大喜過望,拉了渾道人坐下,詳聊起來。
龍瑤兒自顧自回到原地坐下,正看到拓跋羽癡癡地望著她,她也不說話,只羞怯一笑,又吃起了葡萄。
“原來你叫龍瑤兒啊?”拓跋羽望著她問道。
“嗯。你叫什么名字?”龍瑤兒也問道。
“我叫拓跋羽,我已經(jīng)是天門宗弟子了。你要是去了天門宗,就得喊我?guī)熜?。不?duì),好像不是師兄?!彼m然知道渾道人是天門宗人,但具體是什么輩分卻并不清楚,至于龍瑤兒若是入了天門宗,和她怎么稱呼,就更摸不著頭腦了。他索性不再思考,又問道:“瑤兒,你多大了?”
“唔,我十歲了?!饼埇巸簩⒁活w葡萄放入口中,嚼了起來。
“那你得喊我哥哥了,瑤兒妹妹!”拓跋羽興奮說道。
“那你多大,就讓我喊你哥哥?”龍瑤兒似乎并不同意他自作主張,歪著頭看著他。
“真的,我今年十一歲了,你看是不是比你大?”拓跋羽伸出兩根手指,在龍瑤兒面前一陣比劃。
“那好吧,拓跋哥哥?!饼埇巸阂娛聦?shí)如此,只得從了拓跋羽的說法。
“欸,瑤兒妹妹?!蓖匕嫌鹨娔康倪_(dá)成,歡喜不已,又對(duì)龍瑤兒說道:“瑤兒妹妹,你餓不餓,我?guī)煾改抢镞€有好東西,你等著我給你拿?!辈坏三埇巸夯卮穑戕D(zhuǎn)向了渾道人。
他見渾道人和書生正聊的起勁,拉著他的衣角,道:“師父,瑤兒妹妹餓了,你快把好吃的拿出來?!?p> 渾道人和書生看著他一臉誠懇,不禁啞然失笑,想來這兩個(gè)小娃兒正是天真無邪,短短時(shí)間竟已然熟絡(luò)了。
此時(shí)屋外大雨磅礴,天色早已黑透,正到了用晚飯的時(shí)間。
兩個(gè)大人不再遲疑,找來些軟草碎木,就地生起了一堆篝火。渾道人從蒲盧中取出一些采購的肉食,找來幾根樹枝將生肉串在一起,架在火堆上烤了起來。又拎出些瓶瓶罐罐,想必是鹽巴調(diào)料一類。最后拎出一個(gè)酒壇,兩只酒碗。他迅速除去壇口的蜜蠟,揭開封布,一股濃烈的酒香瞬間溢滿了整個(gè)大殿。
“玉龍春?”龍?jiān)钗豢跉?,似乎很是陶醉?p> 渾道人看著他滿臉沉醉,驚疑道:“龍兄弟也好酒?”
龍?jiān)獫M眼興奮像是變了一個(gè)人,再無半點(diǎn)書生氣,答道:“元吉自小好酒,沒想到與宋真人是同路中人,哈哈...”
渾道人朗聲道:“我看你不僅好酒,恐怕還是個(gè)酒蟲,這一嗅之下竟能分辨它是玉龍春。只怕你書生是假,酒蟲是真啊,哈哈...”
龍?jiān)樕虾龅匾魂囮幥绮欢ǎ_口道:“宋真人過譽(yù)了,自是不能與真人相提并論?!?p> “你不用過謙,既然好酒,那就是一家人。來,先浮一大白!”渾道人難得遇見懂酒之人,心中不提有多高興,當(dāng)即就想開懷暢飲。
龍?jiān)娝罋夥浅#膊辉倥つ?,朗聲道:“來,宋真人,浮一大白!?p> 二人一碗酒下肚,都覺暢快無比,話也多了起來,隨即對(duì)大陸名酒一一點(diǎn)評(píng)起來。
兩個(gè)小娃兒卻是不顧他們,只管把烤熟的肉串拿來手中,啃得滿嘴流油,嬉笑相望。
正在這時(shí),一陣勁風(fēng)忽地吹開了殿門,雨水被狂風(fēng)卷起吹進(jìn)大殿。拓跋羽正想起身關(guān)上殿門,卻被渾道人一把攔住,連同龍瑤兒一起拽到了身后。龍?jiān)惭杆僬酒鹕韥?,兩人?duì)望一眼,冷冷向門口看去。
渾道人冷哼一聲,道:“既然來了,何必躲躲藏藏!”
他話音剛落,便見四人身著蓑衣踏進(jìn)殿來,立在了明間,堵住門口。
其中一人摘下斗笠,看向他們,冷笑一聲道:“想不到渾道人也在此地,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fèi)工夫!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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