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極藍(lán),太陽是溫柔的,沒有什么風(fēng),四處都有滴滴答答的聲音,是冰雪在慢慢化掉,雪水滴落大地上。
紹興會館是青色的磚墻,上面覆蓋著黑色的泥瓦。門牙低矮,卻因為和隱士高人聯(lián)系起來,而讓人生出莫名的敬畏感。
平安制藥的錢主任笑呵呵的站在紹興會會館的大門前,團(tuán)團(tuán)的做一個拱手禮:
“各位,俗話說,下雪不冷化雪冷,這大冷的天,怎么好讓大家在門外站著,有名帖的就請留下一個。我們打上海來,走的有些匆忙。也沒帶什么土產(chǎn)招待各位,咱們前面走幾步,胡頭茶樓,請大家過去吃一杯熱茶,帳都記在我老錢頭上。”
記者們大多都是穿黑色的棉花長袍,也有幾個西裝風(fēng)衣的,言語是夾雜不清的,來來回回還是問個不停,可是到底耐不住錢主任的豪爽熱情力氣大,又想著他或許真的有什么獨家新聞,最后還是跟著他去了。
人都走光了,原地就剩下高先生的兩個舊友,甄琶世和郝小丹。本來還有一些記者對他們感興趣,可以一問之下完全失望。山東先生也許會衣著邋遢,也許會樣貌丑陋。但是絕對不會像這二人一樣瑟縮恐慌。
兩人相互望著,黯然憂傷。
其實這樣也是好的下場吧,雖然沒有恩義,可畢竟也沒有結(jié)仇。
紹興會館的綠竹院,高先生在房門口來回徘徊了多時,直到有白俄保鏢問他:
“要不要拿一把椅子出來?”
高先生才尷尬的擺手說不用,伸手掀開棉花布簾子,走了進(jìn)去。
周二少爺已經(jīng)洗漱換過衣服了,正坐在熱炕上喝茶,黑漆的炕桌上,堆著老高的報紙,他抬頭看著高先生笑:
“快來炕上坐,剛沏好的一壺茉莉花,高先生吃一碗?”
高先生極尷尬,磨磨唧唧的上炕坐了,給自己倒了一碗茉莉花,熱氣騰騰的,香氣撲鼻。終于放松下來,把這幾天的經(jīng)歷細(xì)細(xì)說了一遍。
“好?!敝芏贍敽τ靡粋€字做了總結(jié)。
“惹出這樣的事情來,怎么還能說好!”高先生還是覺得臉龐隱隱發(fā)燙。
“先生平安回來,就是最好的結(jié)果了?!敝芏贍旈L得眉清目秀,笑容也十分溫潤人心。
“高某何德何能,勞煩山東先生搭救,也不知道他們會提出什么樣的條件來,實在可怕?!?p> “有什么怕的,條件隨便他們提,我們都能給他們辦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罷了?!?p> “那個吳家,看著也實在不像是好人家?!?p> 周二少爺笑著遞給他一張報紙:
“怎么不是好人,簡直就是大好人,第一個條件就是給山東先生送人才呀!”
高先生接過報紙來看。
這個吳家已經(jīng)接受了報紙記者的采訪,把他們那天哄騙高校長的話又添油加醋的說了一遍。
儼然以高校長的恩人自居,記者問他們對山東先生的三個條件怎么看。
吳老鬼說了,不敢要求山東先生什么,膝下有兩個孫女兒,二八年華,想送去先生身邊,學(xué)些人情醫(yī)理。
記者們高興壞了,立刻回去寫稿,又要求報社加印,二八紅顏和名人隱士的故事,樂意捧場的看客一定很多。
報紙發(fā)了出來,果然愛看閑話故事的讀者都拍手說妙!
先送兩個二八佳人過去,弄清楚山東先生的家底,再打算,真是機(jī)關(guān)算盡太聰明。
東四吳老鬼家,
吳老鬼父子三人對坐喝茶。
吳老四喝一口茶,就如喝了一壇子梨花白酒一樣,臉色是興奮的嫣紅色:
“爹,還是你有辦法。這下咱們家可真是發(fā)達(dá)了?!?p> 吳老三也很高興:
“家里的生意這幾年也不景氣,不如我們干脆也開個藥廠吧,還有老四的官,也該升了?!?p> 吳老鬼伸手摸著自己的山羊胡子點頭:
“這都不著急,有這份大恩義在,他翻不出什么花樣來!退一萬步來說,他找咱們的錯,要大義滅親,也過不了民間口舌的關(guān)?!?p> 有女傭進(jìn)來說:
“小姐們回來了?!?p> 緊跟著就進(jìn)來兩個身材高挑的姑娘,都是穿著錦繡華麗的袍子,袍子很厚,卻掩蓋不住她們裊娜的腰肢。
“怎么能胡亂把我們送人!”兩個吳家孫小姐憤怒的嗔怪。
吳老三咳嗦一聲:
“不是送人,是讓你們?nèi)ド蠈W(xué),跟著神醫(yī)學(xué)醫(yī)術(shù)?!?p> “我們才不想學(xué)醫(yī)那,一身藥味,臟死了。”兩個吳家孫小姐更加不滿意了。
“不想學(xué)就不學(xué)?!眳抢先缓脤嵲拰嵳f。
“就是讓你們幫家里一些忙,去會會那個山東先生,探探他的底細(xì)。”
“原來是這樣呀,早說呀?!眱蓚€吳家孫小姐湊上來,親密的搖著山羊胡子吳老鬼的胳膊,提一些珠玉寶翠的要求。
吳老鬼寫了一個帖子,請高校長到廣和居吃酒,并讓兩個兒子親自送去。
高校長已經(jīng)被放出來,江湖懸賞令的事情也算是告一段落,除了最興奮異常的吳家,對后續(xù)問題感興趣的都是一些不相干無聊閑人。
醫(yī)生和制藥圈里,最關(guān)心的還是青囊經(jīng),紛紛下帖子,請求借書一觀。又有一個重要人群,就是病人人群,病入膏肓之人,稻草也是要抓一抓的,紛紛前往紹興會館,希望能找山東先生求醫(yī)。
張美溪每天都要和周二少爺發(fā)幾十封電報。青囊經(jīng)她自然不會私藏,征求過高先生的意見之后,就干脆影印幾份,又允許各種醫(yī)生和各種學(xué)者來抄錄。
但是有條件,希望名醫(yī)們能組織一個義診大會,第一就是表示對名醫(yī)華佗的尊重,第二,也正好應(yīng)付了那些來找山東先生求醫(yī)的病人。
對于胡亂許諾三個條件的事情,張美溪也是第一次被自己的沖動蠢哭了,作為社會公眾知名人士,還真是不能隨便亂說話。
但是如果時光能夠倒流,恐怕她還是會做同樣的選擇。高先生出事,在那樣焦慮和激憤的情況下,一般人都會拿出自己的最大法寶,亂砸一通的吧。
張美溪暗暗進(jìn)行了一些反思,然后就收到了一封讓她哭笑不得的電報,依舊是周二少爺發(fā)過來的:
“吳家已經(jīng)把三個許諾轉(zhuǎn)讓給我了,我該讓山東先生做點什么那?真愁!”
周二少爺已經(jīng)伸出一根手指頭,把吳老鬼徹底按死了。
這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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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小天使“夢想家Sherry”贈送的香囊。蠢作者拼啦,一定不能辜負(fù)這香囊厚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