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霜偶爾見了,不免打趣云奚,“走了個(gè)行知哥哥,現(xiàn)下又來了個(gè)淮安哥哥。妹妹這樣忙,就不怕行知哥哥若是知道了吃醋嗎?”
云奚笑,用剛做好的海棠糕堵她的嘴。
他吃什么醋?
他如今遠(yuǎn)在上京,與那長寧侯府的趙姑娘兩廂情濃,怕是再顧不上她這位無足輕重的表妹了。
倒是也好,他過他的好日子,自己也要如愿以償,歡歡喜喜的嫁去江州。
五月初,薔薇花剛剛冒了頭,陳淮安啟程要回江洲。
云奚依依不舍,去船泊碼頭送他,兩人就在馬車?yán)镒f話。
“妹妹等著我,我這次回去秉明了父親母親,就來陽夏下聘?!?p> 郎君直率坦誠,姑娘紅了臉,嬌羞地垂下眸去,揉皺了手里的帕子,“知不知羞?誰說要嫁你了?!?p> 陳淮安笑,將那帕子從她手里解救出來,“許久見不到妹妹,妹妹便將這帕子留給我做個(gè)念想罷,我瞧見它便好似瞧見了妹妹,也省了這相思之情。”
繡著海棠花的帕子收去懷里,他又低頭,從腰間解下一塊玉佩遞給她。
“這是我自小便帶著的,也算個(gè)貼身之物,便送給妹妹?!?p> 云奚素手接過,咬著唇,嬌嬌柔柔地去看他,“哥哥還不走?啟程的時(shí)辰已經(jīng)到了?!?p> 早便到了,船上的人來催過一次,叫陳淮安攆了回去。
左右這是他家遣來接他的船,他要走要留皆聽他的。
只是到底還是得離開,郎君下了馬車,又抬手輕扣,敲開了姑娘的窗。
云奚不解看他,陳淮安溫聲道:“我知妹妹寄人籬下,心中孤苦。妹妹且耐心等等。我很快回來,到時(shí)十里紅妝,八抬大轎地來迎娶妹妹,必不再叫妹妹受委屈?!?p> 他其實(shí)什么都明白。
那日廊檐下躲雨,陳淮安也在。
瞧見了槐夏刻薄尖酸的嘴角,也看見了姑娘藏在寬大衣袖下隱隱顫抖的柔荑。
沒有人真是菩薩,針扎到了自己的身上,還要笑盈盈將手也遞過去給她扎。
所以她做的,他全部都能體諒。
“只是下次別這樣了。”他聲音里藏著數(shù)不盡的溫柔,循循善誘,要將迷途知返的姑娘引回正道,“底下人嚼主人家舌根,你只管去報(bào)了老太太,自有府里的奴仆拿了規(guī)矩去管教她。你這樣,倒沒得臟了自己的手。”
陳淮安離開后,姑娘攥著那枚玉佩,奪了魂兒似的怔怔坐在馬車?yán)铩?p> 從未有人這樣教過她。
她自小便是在陰謀算計(jì)里摸爬打滾爬上來的,會的也都是些上不得臺面的下三濫伎倆,是陰溝里翻不得身的老鼠,見不得光。
自然也見多了深宅大院里的腐爛糟透,西院里的那些人算一個(gè),她那個(gè)所謂溫潤如玉的行知哥哥也算一個(gè)。
什么雕欄玉砌,富貴王堂,統(tǒng)統(tǒng)都是假的。
唯有她手里的玉佩是真的,這是郎君滾燙燙的一顆心。
他知她心中狹隘,知她手段齷齪,卻仍愿意將這一顆心交給她,叫她循循善誘,叫她迷途知返。
姑娘沉寂已久的心啊,終于裂了一道細(xì)微的縫。
她將那玉佩捂熱,輕輕貼在面上,赧容透紅,是真真切切嬌羞的模樣。
十六七,情竇初開的年紀(jì),頭一遭,心生了歡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