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無法原諒自己
歡喜去了一個時辰終于回來了，滿面喜色。
“主子，皇上……皇上真的同意了，酉時就來。”
小云臉上露出喜色，輕輕點(diǎn)頭。
她看看銅鏡中的自己，明眸善睞，唇如點(diǎn)絳，秀眉青山、膚如凝脂，抬手拿起唇紙輕輕抿起，似乎更美了一些。
似乎想起成親那日，高朋滿座，太后賞賜，那日的自己美如天仙，如此矚目，她還承歡于父親膝下，族中叔伯兄弟還在敬酒嬉笑，十幾個美嬌娘般的姨娘在后堂唧唧咋咋，雖聽著煩躁，此時，卻是溫馨無比。
此時的自己在世上。已是孤苦伶仃，除了他。
想到這里，手輕輕撫摸上了肚子。
“爹，你說我是那時美還是今日美？”說完，已是淚流滿面，突然又笑起來，“爹定要說，我的女兒自然一直是美的，爹知道嗎？你都快要當(dāng)外公了，只是不知他是男孩兒還是女孩兒。”
小云最后將手搭在了一個首飾盒上，手指竟然有些顫抖。
?。?p> 酉時，齊元如約而至。
剛落座，服侍公公就小心翼翼的問道：“皇上此時上菜嗎？”
男子望向小云，見她沒反對，就點(diǎn)頭說道：“上吧，菜上齊了，你們便退下?！?p> 齊元一直望著她，終于說道：“小云是決定原諒我了嗎？”
小云手撫上肚子，“你是他的父親。”
“就這個原因嗎？”
“江元，即便鄭家的人不是你殺的，卻也因你而死，說我原諒你了為時過早，只是，考慮了幾日，你是孩子的父親，我倆早晚會因?yàn)樗徒?，還不如今日坦蕩一些將有的話說清楚?！?p> “好?！?p> 聽到要原諒，皇上覺得同小云還是有可能修復(fù)關(guān)系的，很是溫柔的點(diǎn)頭答應(yīng)。
“我有幾問，你一定要認(rèn)真的回答我，可好？”
“好！”
“一是，你是否真的中意于我，還是更愛鄭家的財力？”
皇上將眼前的酒一飲而盡，“在登上皇位以前，鄭家財力很重要，那時，我們的軍隊積極大獲全勝，無奈軍費(fèi)卻不夠，因此，鄭家的財力不可否認(rèn)帶來了極大的作用。而我登基以后，便不再重要，我可以立即將鄭家返還予小云，我并未覬覦你家的財產(chǎn)，我心中只有你，小云，你還不相信嗎？”
小云并未理會這樣的答案，繼續(xù)問道：
“二是，你為何如此多女人，卻騙我僅我一人，是否花言巧語之輩？”
“我說過，芫花是家中安排的通房，對她沒有一絲感情，自然也不算我的女人，此時，后宮女人雖多，卻僅是平衡各方關(guān)系，我沒有碰過她們，這一點(diǎn)，宮中內(nèi)官可以為我作證，我也從不花言巧語，心只給了你。”
女子聽聞，無奈冷笑，繼續(xù)問道：
“三是，鄭家是你的手下擅自做主殺的，那你可做出任何暗示，或是其實(shí)你知情，卻沒有直接下令？”
“我有失誤，長老們將血手安排到鄭國，我就有不詳?shù)念A(yù)感，因這幾年，遇到棘手的對手，就會派出血手，血手是同我一起長大的兄弟，不過他手段極其殘忍，我從未安排他們?nèi)豚?。此次未?jīng)我同意就來了鄭國，已被我威脅提醒，不料，他自作主張仍然干了不可原諒之事，此事，我雖不知情，卻管教不嚴(yán)，他自知對不起我，當(dāng)時已自盡于鄭家，前兩日，我已將其他二十個參與殺害鄭家的暗衛(wèi)全部殺盡，也道是給鄭家一個交待了?！?p> 小云愣了一下，鼻子有些酸澀，眼淚也不能自己，無奈心中嘆道，有的事已無法挽回。
“最后一問？”
“是何？我一定知無不言?！?p> “那好。四問……你是否有意攻鄭？”
男子聽到問話，眼神中震驚、不解甚至是……
“你……”
“如何知道嗎？”
“別怪罪他人……無人敢同我說，僅是我猜的，那日有個太監(jiān)給你稟報，聽到了幾個字就這么猜了。說中了嗎？”
“齊國建國已千年，在千年前，元洲大地本為一體，后因各自諸侯國，才各自為王，齊國連年天災(zāi)，百姓餓死、病死的不少，鄭國富粟，無奈封閉鎖國，我們想交易購買稻米也是不可，唯有納為藩國，才能實(shí)現(xiàn)統(tǒng)一理想……百姓才能安居樂業(yè)……”
女人冷笑打斷他：“你是想留名齊國史嗎？好似為了齊國百姓，殫精竭慮，卻沒想過鄭國百姓已和平幾百年，此時，卻因你的個人野心，就要破壞鄭國百姓的好日子嗎？”
齊元沒有說話，好似被說到心坎上，無力還手。
“無論如何，喝一杯吧！”
小云拿起酒瓶斟滿酒，抬起酒杯敬道：“我倆相識不久，卻經(jīng)歷良多……好似有……一輩子那么久，無論如何，逝者已矣，我們都要為了活著的人不是嗎？”
齊元壓住她的酒杯，阻止道：“你有身孕，我代你喝。”
直接抬起酒杯就往嘴中送去，剛?cè)胱欤泳臀橇松蟻怼?p> 她的吻沒了平日的溫柔，用上了內(nèi)力將他口中的酒吸入自己口中使勁咽下。
正在男子震驚之余，女子又將還沒飲完的酒，一口氣喝完了。
“舒坦，自從有孕以來，再未喝酒?！?p> 男子正要阻止，聽她這么說又心軟了，“好吧，僅此一次，生下孩子前別再喝了。”
“元公子，你知道為何我會搶你的酒喝嗎？”
聽到元公子幾個字，齊元還是愣了一下。
這個稱呼如此熟悉，好似昨日她還如此叫他，但又如此生分，像回到了相識之初一般，情不自禁緊張起來。
“不知?！?p> “這是我特意讓人到鄭家在齊國的酒莊取來的，名叫'女兒紅'，此女兒紅非一般的女兒紅，我父親在我剛出生那一年，決定開設(shè)酒莊，酒莊的第一種酒就是女兒紅，他會根據(jù)客人的要求，釀制、埋藏這些酒，到女兒及笄或出嫁時提供給客人，這些酒要經(jīng)過二十九道工序才可成，且要挖一丈深的地窖儲藏，每年盛夏還要制冰放入，很是繁瑣。父親為我祈福，希望我幸福，所以在我出生那年準(zhǔn)備了一萬壇的女兒紅，只要是與我同歲的都可買，最后將這些酒分散至所有的鄭家酒莊……這么好的酒，父親是希望我成親時，同愛我的人一同飲下的吧……此時……”話音剛落，豆子般大小的淚滴從眼角溢出，“世上再無愛我之人……咳咳……”
喉頭一陣血腥之味，腸胃翻涌，女子猛烈嘔吐，齊元幫她拍著背，以為是喝多了。
誰知女子沒了力氣就跌跪下去，齊元慌忙抱住，卻突然發(fā)現(xiàn)，女子的嘴角已有暗紅色的血流下，眼角也有一滴血色的淚滑落。
血淚？
突然，就慌了神。
“小云，怎么……”
“咳咳咳……對不住了，本來想讓你同我一起上路，最后卻還是沒舍得，元公子……”
“嗯！你說……”
女子已經(jīng)沒了力氣，說話聲音小了許多，男子緊張的抱著她，突然瘋狂的大叫起來，“來人，來人，叫御醫(yī)來?！?p> “別……”
她耗掉最后一絲力氣，輕輕撫摸上他熟悉又陌生的臉龐，“別叫了……沒用的……我……親自準(zhǔn)備的毒藥，自然知道藥性。不要遷怒別人，與他人無關(guān)?！?p> “是何藥……快說啊……為何啊，小云，為何……”
“因我無法原諒自己……你出生帝王家……從小的爾虞我詐、權(quán)謀欺騙、背叛隱忍都是如此的正常，不過是我的錯……”女子很累，幾乎說不出來了，此時低聲細(xì)語，男子耳朵靠近她才勉強(qiáng)聽得到。
“……遇上你，我不能承受你帶給我和我的家族帶來的痛苦……如果對我還有一絲感情，能否答應(yīng)最后一個……請求……咳咳咳……”
“什么……”男子本準(zhǔn)備將女子抱進(jìn)屋，發(fā)現(xiàn)手上剛動一下，女子就會嘔出一口血，頓時，不敢有所動作，只是眼中淚珠在打轉(zhuǎn)。
“在你有生之年，決不讓鐵騎踏上鄭國的土地……我已對不起鄭家，決不能對不起鄭國……可好……”
“好、好……小云啊，你真傻，就因?yàn)檫@個想不開嗎，你和我說，我可以不攻打鄭國的啊……”
“我信你……”感覺到最后一絲力氣快要從口出溢出，輕輕說道：“好累，我愿不再為人……”
“小云、小云……”
耳畔的呼喊聲越來越小，越來越遠(yuǎn)。
小云覺得身體被抽離飛上了天空，好似有七彩的光散開來，突然收緊被吸收到一個樹洞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