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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康雪

三 只是,這出戲不是喜劇

靖康雪 御炎 3318 2015-05-05 12:34:44

    晚餐時間,岳家一家四口坐在一張桌子上,每個人面前都有一份相同的食物和餐具,涇渭分明,不過,本該享受食物和合家團(tuán)聚的親情的晚宴,卻因為岳翻的一句話,氣氛突然凝固了起來。

  “搬家去江南?”飯桌上,岳爸爸岳媽媽還有岳飛三個人六只眼睛緊緊盯著一臉淡淡然的岳翻,齊聲驚呼,岳飛端著屬于自己的那一份魚湯剛準(zhǔn)備喝,卻被岳翻的一番話給驚呆了,果斷愣在那里,如同一尊雕塑,心中一片驚疑不定。

  “對啊,江南多好,溫暖,濕潤,土地肥沃,一年兩熟,人也少,我們把家里的地和財產(chǎn)都賣掉,重新去江南可以購置雙倍甚至三倍的家業(yè),最好是嶺南,可以購置五六倍家業(yè)不止,更兼臨海,可以招募人手下南洋,做海產(chǎn)生意,富貴一生,開支散葉,這樣不好嗎?

  那樣的話,我們一家人就可以稍微休息一下,而不至于每日都要這般辛勤勞作,父親也可以不用那么辛苦,兄長也可以有更多的時間學(xué)武習(xí)字,母親也可以好好休養(yǎng)身體了,最好再添幾個弟弟妹妹,我岳氏就可以發(fā)揚光大了,不是嗎?”岳翻喝了一口魚湯。

  岳家的其他三個人面面相覷,看了看岳翻,又互相看了看,眨眨眼睛,顯然對于岳翻說的話還沒有完全的接受,完全的反應(yīng)過來,或者說,根本沒有反應(yīng)過來。

  還是年輕人反應(yīng)的快。

  岳飛放下了手中的魚湯,面色怪異的開口道:“六郎,如果說,你覺得心情不好,想要去江南游玩一趟,順便去江南拜訪一些名醫(yī),醫(yī)治你那夢魘的毛病,為兄覺得還是可以的?!痹里w知道自己的弟弟一直就是個很有主張的人,而且他所做的事情都不會是隨隨便便的,很多年的經(jīng)驗告訴岳飛,弟弟做事情,往往很有目的性,他在為什么事情做準(zhǔn)備。

  岳媽媽也隨之開口:“是啊,六郎,咱們家雖然不富裕,但是你若是想去江南拜訪名醫(yī),醫(yī)治一下你的病,到還是可以的,對吧,夫君?”岳媽媽也知道自己的這個小兒子自從六歲那年大病一場之后就變得有些不同于以往了,無數(shù)次的經(jīng)驗告訴岳媽媽,岳翻往往是對的。

  岳爸爸皺緊了眉頭,開口道:“翻兒,你要給為父一個理由,為父知道你做事情從來不會無的放矢,你是為了什么?”岳爸爸是一家人里面對岳翻的智計了解的最深的一個人,所謂知子莫若父,岳爸爸很了解岳翻的智計到了什么程度,乃至于他做事情的根本原則,這孩子雖然一直冷冰冰的看不到笑臉,但是岳爸爸知道一家人在他心目當(dāng)中的地位。

  岳翻夾了一塊雞肉放進(jìn)嘴里,慢慢的嚼:“我只是覺得這里已經(jīng)不安全了,不管發(fā)生什么事情,都要早做準(zhǔn)備,不是嗎?比起現(xiàn)在我們一家南下,到時候更多的人南下,錢就不值錢了,就購置不了那么多的家業(yè),連能不能安全著抵達(dá)江南都是個問題了?!?p>  岳翻淡淡的一句話,把岳爸爸岳媽媽還有岳飛都給驚到了,岳飛直接站了起來,大聲道:“六郎,更多人都要南下,什么意思,你為什么這樣說?難道,難道是北遼又要南侵了嗎?我大宋會被打???誰告訴你的?張縣令嗎?”

  岳翻也不知道怎么的入了湯陰縣張縣令的眼,張縣令非常喜歡岳翻,一年前張縣令調(diào)職來到湯陰縣的時候,岳家人都不知道在什么情況下小兒子岳翻居然和張縣令相識了,直到張縣令親自登門拜訪說要好好兒的和時年八歲的小岳翻暢聊古今的時候,岳家人才知道小兒子岳翻深得張縣令的賞識。

  張縣令是進(jìn)士出身,文化素養(yǎng)極高,為官清廉,深得湯陰縣百姓們的尊敬,二十七歲的張縣令親自登門拜訪岳家八歲小郎的消息一經(jīng)傳出,岳翻的名望立刻就傳遍了湯陰縣,還有往整個相州擴散的趨勢。

  從那以后,張縣令經(jīng)常派人來邀請岳翻去他的住所小住一兩日,或者閑暇時邀請岳翻一起游山玩水,大有忘年交的趨勢,得知岳翻有夢魘之癥的時候張縣令也請了相州名醫(yī)來給岳翻診治,七十歲的老醫(yī)生面色緊皺,嘆息道:“此非身病,乃是心病,小郎君,你有何事想不開?”

  岳翻沒有說話,只是默默地離開了,張縣令從此沒有在問過這件事情,只是和以往一樣,每隔個三五十天就會親自前來和岳翻見面或者派人把岳翻接到他的住所,張縣令是進(jìn)士出身,二十七歲就做了湯陰縣令,如無意外,定然是前程遠(yuǎn)大,岳翻年僅八歲就得到了張縣令的賞識,應(yīng)該也一樣前途遠(yuǎn)大,在大宋,做文人絕對比做武人要有前途的多,所以比起岳家大郎酷愛習(xí)武,人們都更加看好岳翻。

  岳家本來不富裕,只有薄田七八畝,日子過得緊巴巴,而岳翻以八歲之齡被張縣令賞識之后,張縣令說岳翻極有可能就是下一個“小晏相公”,所以應(yīng)該予以供養(yǎng),就從縣府的財政里面撥出一小部分用來供養(yǎng)岳氏,還私下里自己購買了幾十畝良田以私人身份饋贈給岳家,贈牛一頭,豬十頭,說感謝岳家為大宋養(yǎng)育了這樣一個好苗子。

  岳家的日子也就此算得上小康,不怕沒有飯吃,不怕沒有人來耕田,所謂耕讀傳家的家訓(xùn)也可以很好的貫徹下去,而岳翻的名聲也越來越大,人們都說岳家小郎君是個神童,將來肯定要東華門唱名,然后當(dāng)大官,做很多很多偉大的事情;張縣令不來的時候時不時也會派人送書給岳翻,還會考較岳翻的功課,并且得知岳家小郎不愿意入學(xué)讀書,覺得無聊,就會時常請一些水平很高的人來考校岳翻的功課,乃至于親自授課,儼然把岳翻當(dāng)作了自己的弟子。

  所以岳家人都覺得如果岳翻是從張縣令那里得知了什么不太好的消息,那么肯定是真的,不會是假的,難道,北遼又要南侵了?兩國之間自從澶淵之盟以后就再也沒有出現(xiàn)過大規(guī)模的戰(zhàn)爭了,甚至雙方的關(guān)系都還比較友好,尤其是聽說北遼目前自己也焦頭爛額,被金人打的狼狽不堪,他們哪里有功夫南侵?

  岳翻嘆了口氣:“北遼自顧不暇,那里有功夫南侵?”

  岳爸爸岳媽媽還有岳飛都舒了一口氣,但是還是對岳翻突然提起的南遷之事非常不理解,岳爸爸皺緊眉頭詢問道:“翻兒,你從不會胡言亂語,為父也相信你不會胡言亂語,但是既然北遼不會南侵,我等又為何要南遷江南?這里可是我岳氏家鄉(xiāng),還有祠堂祖宅,若是離開此地,你可知意味著什么?”

  岳翻看著岳爸爸,說道:“父親,若是我們?nèi)妓涝趤y軍之中,祖宗傳承斷絕,那意味著什么?”

  岳爸爸猛然瞪大了雙眼,岳媽媽捂住了嘴巴,岳飛一拍桌子站起來,大喊道:“六郎!”

  岳翻依然直視著岳爸爸,他知道,可以決定這個家的人是岳爸爸,不是岳媽媽,也不是岳飛,岳爸爸的眼睛瞪的很大,呼吸很急促,看著一臉平淡的岳翻,似乎整個身體都在抖動,不過很快的,岳爸爸的呼吸變得平緩,繼而說道:“翻兒,別的姑且不論,江南姑且不論,你說若是北敵南侵,我等就要南下江南避難,是也不是?”

  岳翻點點頭:“是?!?p>  岳爸爸怒道:“你為何不提報國之事?你深受朝廷恩惠,我岳氏有如今的生活,那幾十畝良田,都是張縣令給予的,都是朝廷的恩惠,是官家的恩惠,你為何不言及為國御辱之事,而是要南逃!”

  岳翻看著岳爸爸,依然面色不變道:“那是張縣令個人給予我岳氏的恩惠,和朝廷官家有何干系,我等要走,我自然會告知張縣令,讓他打點一下,調(diào)職去江南,以報張縣令之恩惠,至于朝廷,與我何干?為國御辱?南逃?父親,若是朝廷軍隊一潰千里,我等難道要等著北敵來砍掉我們的腦袋嗎?我們這幾個人可以和賊虜鐵騎相較量嗎?周師所言父親都忘了嗎!盧師兄和林師兄之言父親也都忘了嗎!”

  岳爸爸猛然站了起來,揚起手做勢要打,岳翻直直地看著岳爸爸,一句話也沒說,岳爸爸的眼睛瞪得如銅鈴一般大,面色扭曲,但是終究還是沒有打下去:“此事不必再說!便是賊虜兵至我岳氏家門,此乃祖宗之地,豈可丟棄!寧可血沃鄉(xiāng)土,絕不南逃!哼!”岳爸爸轉(zhuǎn)身離去,連飯也沒有吃完,以往,岳飛和岳翻要是剩下一粒米飯,都會被岳爸爸嚴(yán)厲斥責(zé)。

  岳媽媽責(zé)怪的看了岳翻一眼,起身追上了岳爸爸,岳飛站在餐桌前,神色復(fù)雜的看著岳翻,他總是覺得,他看不懂這個弟弟,他或許可以明白年僅十歲的弟弟為什么會說出這樣的話,但是他不能接受,北敵南侵,作為男兒,難道不應(yīng)該奮起反抗,為國御辱嗎?如果不是這樣想著,他為何要拜師周侗,學(xué)習(xí)武藝?

  “六郎,你……”岳飛想說卻又沒有說出口。

  岳翻深深地看著岳飛,說道:“兄長,你放心,我一定會讓我們一家人都安全的活著,無論發(fā)生什么,我們一家四口一定會平平安安,不會有一人出事,一定!”繼而,岳翻一口喝干了最喜歡的魚湯,轉(zhuǎn)身離去,飯桌上,只剩下愕然的岳飛,還有一桌子剩飯剩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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