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子羽深深嘆息一聲:“子成,這些日子,我也看著你做了不少事情,你這樣的才華,若是在朝堂上,宰相又如何?”
方浩不再躺在躺椅上搖搖擺擺,而是一下子站了起來,笑瞇瞇的對劉子羽說道:“彥修,你相信嗎?我有一種直覺,我跟著鵬展,做他的幕僚,做他的首席幕僚,我能得到的,會比當(dāng)宰相更多,更多!你信嗎?從他對我說要我做他的幕僚的那一天開始,我就有這樣的直覺,并且我無比信任這樣的直覺,真的,彥修,我不騙你,你若不信,我們打個賭可好,二十年之后,你且看看,我是如何,你是如何。”
劉子羽愣了一下,隨后露出了深思的表情,繼而開口道:“這些話我不方便議論,也不知該如何判斷,人非生而知之者,自然也不知道未來會如何,你現(xiàn)在說二十年之后,我尚且不知道自己能否貨到二十年之后,說這些事情也就沒有了其他的意義,不是嗎?”
方浩,重新躺在了躺椅上,搖晃著身體,開口道:“或許不用二十年,根本不用二十年,十年,甚至五年,你就能看出來,我所說的到底對不對,我總覺得,這天下要變了,承平百余年,也到了該變的時候了,這一變,定然天翻地覆,天翻地覆之下,還有什么是可以保存的?”
劉子羽一愣,悚然大驚:“子成,此話不可亂說!”
方浩閉著眼睛,似乎沒有聽到劉子羽的警告:“天下之道,合久必分,分久必合,此乃天道輪回,天之命數(shù),非人力所能更改,大宋承平日久,武備廢弛,即使是強(qiáng)如前唐,也引來了安史之亂,更不用說大宋揚(yáng)文抑武,軍力孱弱,文治昌盛又如何?鐵騎鋼刀之下,風(fēng)花雪月可有一絲一毫的用處?
彥修,文武之道,一張一弛,就好似一人之左右臂膀,雙臂具在,才有抗敵之力,斷一臂者,能否和強(qiáng)壯大漢相抗衡?這是誰人都明白的道理,可惜可嘆可笑當(dāng)局者迷,旁觀者清,旁觀者卻無法做到任何事情,只能獨(dú)善其身,彥修,我等心中無力之感,你可明白?”
劉子羽的臉色變幻了好幾次,深深的呼吸了一會兒,把自己的氣息平穩(wěn)下來,強(qiáng)壓下心頭的震撼和恐懼,開口道:“你是在暗示我,會有外敵入侵,大宋無力招架?!”
方浩睜開眼睛,微微一笑:“沒有什么事情是完全無可能的,只看你如何看待與它,你覺得有便是有,你覺得沒有便是沒有?!?p> 劉子羽怒道:“絕不可能是北遼!我告訴你!大宋絕不會敗給北遼!北遼也承平百余年,他們根本不可能打敗大宋!大宋有平定方臘之亂的十萬精銳!還有三十萬精銳西軍!四十萬鐵甲,天下之大,誰能敵之???”
方浩冷笑一聲,開口道:“自古以來就有一句話,鷸蚌相爭,漁翁得利?!?p> 劉子羽神情一滯,然后連忙問道:“漁翁是誰?你可千萬別說是黨項(xiàng)賊人,區(qū)區(qū)童貫都能收拾他們,他們有何懼哉?吐蕃也不可能!早就被王韶狠狠的收拾過,一動都不敢動!誰能和大宋一較長短?誰能和大宋爭鋒?!西軍馬上就要打破天都山,直搗靈州,滅亡黨項(xiàng)賊!你告訴我,誰能打敗大宋!”
方浩看著劉子羽近乎扭曲的憤怒臉龐,沒說話,只是這樣的目光,卻叫劉子羽心中殘存的一點(diǎn)點(diǎn)的微不足道的信心和榮譽(yù)感消失無蹤,他知道,這不是方浩的意思,而是岳翻的想法,是岳翻這樣認(rèn)為,方浩才會不顧祖宗基業(yè)把一般的家產(chǎn)投入到南方,吉州,這種混亂之地。
能比祖宗基業(yè)更重要的東西就是血脈傳承,只有當(dāng)血脈傳承受到威脅的時候,中國人才會從家鄉(xiāng)逃跑。
“到底是誰!”劉子羽近乎崩潰的大聲喊道,方浩卻不為所動,只是微微的搖搖頭,嘆了口氣,說道:“我也不知道,我也不清楚,或許這全天下的人都不清楚,也不會相信,你若是想知道,就去問鵬展吧,只有他知道。”
方浩沒有多說什么,因?yàn)樗娴牟恢?,他真的不知道岳翻口中的漁翁是誰,如果他知道,他就不會說出這樣的話,如果他知道,他或許也不會相信,岳翻沒有告訴他們,因?yàn)檫@本身就是一個奇跡,一個自身人口不滿百萬,兵力不足十萬的民族,居然可以在三年內(nèi)接連滅掉當(dāng)時全世界最強(qiáng)大的兩個國家,一個擁有一千萬人口,一個擁有一億人口!
這不是蛇吞象,這是蚯蚓吞大象!
岳翻自己都不相信,他真的不相信,就好象虔州匪類不相信岳翻可以靠著僅僅三千人馬蕩平他們一樣。
岳翻率軍朝著虔州的興國縣出發(fā)準(zhǔn)備一舉蕩平興國縣,平定叛亂,這是他的權(quán)力,他可以宣布任何人為叛逆,然后剿滅他,土匪們卻不敢,真的和大宋官軍對抗,那可就真的是造反了,吉虔二州一百年的日常將不復(fù)存在,過去的自由與自在就再也不復(fù)存在了,要被那十條法律牢牢的束縛住,無法無天的人怎么可能不在意?怎么可能束手就擒?
但是岳翻之前蕩平吉州土匪的事情給了他們很大的震撼,雖然虔州土匪的力量是吉州土匪的數(shù)倍,但是那畢竟是七百對三萬,那近乎于不可能的比例,居然就真的讓岳翻辦到了,然后迅速吸收土匪俘虜加入官軍,僅僅幾天就把七百人變成了八千人,這難道不恐怖?這難道不驚人?再給他來一次,是不是能把八千人變成十萬大軍?那還打什么?
岳翻岳鵬展,真不愧是連中三元的大才!
誰都不敢嘲笑岳翻了,真的誰都不敢嘲笑岳翻了,吉虔二州附近的州縣,袁州、臨江軍、撫州、建昌軍等等地方領(lǐng)導(dǎo)紛紛派人送來禮品,要慶祝岳翻出任地方大員,和他們成為同僚,之后要多多來往,互通有無之類的……
早怎么不來?
岳翻冷笑著收下禮品,然后統(tǒng)一回復(fù)來訪使節(jié)——若有吉虔二州匪類流竄至諸州縣,岳鵬展責(zé)無旁貸!
江南南路剿匪作戰(zhàn),正式開始,岳翻兵分三路進(jìn)入虔州境內(nèi),一路上沒有少遇到匪類的陷阱和偷襲,都是些小兒科的東西,軍隊(duì)里那些有好幾年甚至幾十年土匪經(jīng)驗(yàn)的家伙們對這些門道再熟悉不過了,在他們面前玩這些,不是炒冷飯嗎?于是一個陷阱也沒有得逞,反而被他們順藤摸瓜干掉了設(shè)伏之人,岳翻大大賞賜了這些人,讓他們高興的嘴都合不攏。
輕輕松松就來到了興國縣,興國縣的縣令是個通匪之人,被岳翻抓住請到了監(jiān)獄里面吃牢飯,等著皇帝陛下的吩咐,整個縣府一網(wǎng)打盡,興國縣立刻進(jìn)入了無政府狀態(tài),岳翻派來的軍人縣令和文人執(zhí)法官被驅(qū)逐,興國縣現(xiàn)在是權(quán)力真空時代,岳翻率軍來到這里的時候,只是喊了喊話,興國縣城大門就打開了,一群老家伙哭哭啼啼的出來喊著什么官軍終于來了,他們等了好久了之類的……
據(jù)他們說,他們是被一群土匪給劫持了,土匪之前驅(qū)逐了官軍,就開始欺負(fù)他們,得知岳安撫使大軍要來了,就跑了,往西北方向和東南方向而逃,還請?jiān)腊矒崾菇褚乖谶@里住一晚上,然后第二日他們會派人做向?qū)驮腊矒崾骨軞⒎祟悺?p> 岳翻欣然答應(yīng),然后入城,大軍也隨之入城居住,晚上大家賓主盡歡,喝的酩酊大醉,眼看著官軍們喝得東倒西歪不省人事,岳安撫使還在醉醺醺的拉著一個姑娘上下其手,城內(nèi)的“老者們”露出了猙獰的面容,舉起刀子就要?dú)⑷?,然后他們就被一陣空前密集的箭雨全部釘死在地上,血流一地?p> 那姑娘被突如其來的變故嚇得面色慘白,放聲大叫,撒腿就要跑,十?dāng)?shù)支弓箭瞬間射來,姑娘隨之也被釘死在地上,岳翻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shù)卣酒饋恚樕夏沁€有一絲醉意,只有深深的諷刺:“一群蠢貨,真當(dāng)我什么都不知道?天底下哪有被土匪洗劫過還能拿出酒菜一起狂歡的地方?”
隨后岳翻把目光投向了那個慘死的姑娘,感到微微的悔意,開口道:“今后沒我命令,不得妄開殺戒,不得亂殺無辜之人,這女子是無辜的,只是被巧言哄騙,如今無辜慘死,卻是我等的罪孽,你等參軍之前我便明言,必要之時,殺賊務(wù)盡,但是無辜之人,能不殺就不殺,我等是王師,非是賊寇!好生安葬她,射箭之人自己出列,領(lǐng)十軍棍!下不為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