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毅哪里受過如此苦楚,涕泗橫流,轉(zhuǎn)眼又吃下二十杖。
此時董毅口鼻處全是血跡,強撐眼皮。
不讓自己昏迷。
也不敢昏迷。
程舒見此,早已流淚滿面,捶胸頓足,像是再責怪自己,對董毅前半生的溺愛。
轉(zhuǎn)而跪在招娣身側(cè),又拉著藺蓉一起跪下,懇求道:“英英,祖母求你救救你父,已經(jīng)打了三十杖了,再打就要死了?!?p> 招娣也不閃躲,俯視著婆媳二人,一語不發(fā),淡淡的柳葉眉下透著幾分鄙夷。
不過三十杖而已,就這般心疼。
招娣不到十二歲時,受一百軍棍后,都沒有像董毅如今這般憔悴。
招娣望著四周,察覺到另一處高臺有人頭攢動的影子。
心頭嗤笑。
望著自己衣裙,呢喃道:“看來今日又要弄臟衣裙,還好不是我喜歡藍色衣裙?!?p> 轉(zhuǎn)而便轉(zhuǎn)身離去,婆媳二人見此,以為招娣看夠戲便離去,垂著眸掩面大哭,抽噎著怒罵招娣,“董家出了個不孝女,只顧自己安康,不顧董家他人。”
不少看客聽此,上前替招娣理論,“鎮(zhèn)國將軍,不以權(quán)謀私,是為國為民的好官,豈容你們無知婦人在這里置喙?!?p> “就是,就是,也不看看董毅是什么樣子,貪功冒進不說,來燕都不過五年,貪了多少老百姓的錢?!?p> 隨著一位看客的仗義執(zhí)言,其他看客也紛紛出來為董招娣打抱不平。
婆媳二人見此,也很識時務,便不再哭喊言語了。
可當二人回望高臺上的董毅時,卻發(fā)現(xiàn)本該離去的招娣,站立在董毅身側(cè)。
看客們見此,不禁感到失望,原以為是為國為民的好官,不過也是官官相護之輩。
胖漢因招娣的前來,也停止了對董毅的行刑,無措的看著邵少南。
“將軍這是要食言嗎?”邵少南冷聲的詢問,濃眉之間皆是怒色。
招娣拱手道:“古有木蘭替父從軍,今日我便替父受過,其余杖刑我愿替父待過?!?p> 言畢,輕甩衣袖,正襟跪地。
臺下眾人面面相覷,直言“這怎么能行呢?犯錯的是董毅,和鎮(zhèn)國將軍有什么關(guān)系。”
“對呀!若人人都如此,以后多生子嗣,犯了罪讓自己的孩子頂上,不就行了!”
只有藺蓉、程舒二人滿臉期待的看著邵少南,希望他可以答應,以招娣來換董毅一命。
邵少南鷹隼一般都眼神掃過眾人后校場變得格外寂靜,邵少南知曉招娣嫁人那天,發(fā)生的一切事宜,本就替招娣不值,如今見招娣愿如此委曲求全,更是對董家其余之人多增了幾分怒氣。
厲聲說道:“將軍已嫁入季家,為季家新婦,為季家之人,況且將軍對董家已仁至義盡,不必如此委曲求全。”
招娣目光堅定,“百善孝為先,今日我不是大燕鎮(zhèn)國將軍,不是季家新婦,只是董毅之女董招娣,愿大人成全我一片孝心,替父受過,我愿十杖抵我父一仗!”
董毅在旁,招娣清晰的話語落入耳中,吃力回頭望著招娣,不知是不是人之將死,望著招娣眼神也透著慈父的目光,吃力的說著,“閨女,是爹爹連累你了,你不要替父受過,快走吧!”
招娣不知董毅此話有幾分真心,不知是不是以退為進,可看著那紅了的眼圈。
招娣也看到了幾分真意,可能是真的再為她找想吧!
可不等招娣開口,臺上臺下的同時言語,卻讓招娣無法插嘴言語。
臺下程舒哽咽道:“毅兒你說什么胡話呢,難道你要讓阿娘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嗎?”
臺上邵少南一字一頓道:“百善孝為先是沒錯,可將軍,董毅的痛你可代,那罪呢?你如何代,杖責董毅就是為了讓他知道貪污有罪,放債更是有罪!”
程舒聽此,眼眸一轉(zhuǎn),大喊:“邵大人!”帶邵少南回頭望著她時,連忙磕頭,哽咽道:“大人,毅兒他知道錯了,知道錯了愿大人放他一命吧!”
董毅見七十歲母親,佝僂著身子,為自己奔走。
心中酸楚不已,接著母親的話,哽咽道:“大人,我董毅罪該萬死,不愿累家人,望大人賜我死罪,給我一個痛快的死法吧!”
招娣心頭輕笑。
看來董毅還算有點良知,不忍母親受苦,為他求情,賜他痛快的死法,也算是對他母親程舒最后的孝道了。
也算是知道自己以后犯錯會累及家人了。
程舒聽著兒子存了死志,連忙站起拍著大腿,哭喊道:“你爹走了,難道你也棄阿娘而去嗎?”
慌張擺著手,希望邵少南不要聽取董毅之言,腦海里飛快的閃著解救董毅的良策。
在高臺下,伸手抓住邵少南的官袍,“邵大人,毅兒他真的知道錯了,他不是貪污銀兩了嗎?我董家愿意散盡家財十倍歸還百姓銀兩,他買賣官職,我董家愿意拿出家產(chǎn),辦私塾,教寒門子弟讀書識字?!?p> 邵少南聽此,雖是良策,能為百姓多謀一項好事,可執(zhí)法必嚴,他不能徇私。
招娣在旁靜默的看著邵少南猶豫,和程舒期待的眼神,時不時耳朵還能傳來董毅悔恨的嘆惜。
就在此時,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丞相盛公豐一身官袍來到校場,眾人見此連忙行禮,只有招娣反而站起,望著跪地的眾人。
原來前幾日對盛公豐清正廉潔的污點,對于盛公豐來說不過是皮毛之痛。
依然不影響他在朝中的地位,以及百姓口中的聲望。
真是個難對付的人。
不過沒關(guān)系,只要盛公豐身上有一點點的污漬,將來便只會越來越多。
最終那張干凈皮下的偽裝,便會曝曬在烈日之下。
招娣、盛公豐兩人對視,皆在互相打量,接著二人臉上同時出現(xiàn)了虛假的笑意。
盛公豐捻著胡須,和善著說道:“將軍一片孝心,邵大人何至于如此頑固,既然將軍愿意替父受過,不如就順了將軍的孝心吧,要我說將軍收復西周有功,不如......”
招娣頷首,沉聲說道:“不可,代父受過已是執(zhí)法不嚴,丞相如今愿意成全我一片孝心,已是大恩大德,豈有不在受刑之理。”
雖字字恭敬,可招娣說話時連腰頭都不曾彎,眼神里皆是一片寒色,哪有半分感激之情。
轉(zhuǎn)而扶起董毅后,便自己趴在受刑臺上。
董毅心疼的望著,彎著身子,“閨女不要呀,你會死的!”說話間就要拉起招娣。
可董毅動作遲緩,還未上前就被獄卒拉開。
不等邵少南再次開口,就看見盛公豐那和善的笑中,有添了一絲詭異,可開口卻是一片和善,“將軍重孝悌,可敬,可佩?!?p> 不等話音落下,行刑的木牌,早已落下。
雖大理寺的杖責抵不過董家軍棍,可招娣本就腿部有斷傷,每一次杖落,招娣都能感覺到自己骨頭斷裂的聲音。
杖責五十時,招娣才吐一口污血來。
董毅見此,跪地哭喊,想替招娣受下剩余杖刑,可盛公豐對此不禁不聞不問,還滿意笑意的看著行刑臺。
董招娣,今日你就乖乖就死吧!
不要反抗了。
盛公豐眼神飄忽著望著高臺,像是遞去了準備的信號。
烈日炎炎似火燒,很快就被烏云蓋下。
胖漢高喊:“七十!”
董毅推開獄卒,艱難的上前扶起招娣。
就在招娣起身的那一刻一支羽箭,急速飛向父女倆,招娣單手推開董毅,等董毅回頭時,發(fā)現(xiàn)招娣已身中箭羽。
本就受了杖刑的招娣,眼下中箭更是雪上加霜,望著馬上要烏云密布的天。
將箭把折斷,隨意擦去血跡。
真是老天爺也不幫我。
緊接著方才行刑的胖漢,甩起長棍攻向招娣。
兩人像是天生神力,用長棍夾著招娣一時都無法動彈。
招娣沒有武器,眼下只有那斷裂的羽箭為利器,抬手便刺入一位胖漢的眼眸,趁一人松懈之際,便抬腳踹飛另外一位胖漢。
二位胖漢很快調(diào)整,一招一式之間,都在攻克招娣的出招。
轉(zhuǎn)眼埋伏在高臺上的暗衛(wèi)早已飛下,圍著招娣。
有人拿著鐵錘,有人拿著雙劍。
看樣子盛公豐這次是真的下了血本,將十八般兵器的高手,全部找來對付董招娣。
臺下的看客,見此早已四散。
程舒大著膽子,去拉董毅,可卻被董毅拒絕,“阿娘我不走,我要去救我閨女,阿娘快走!”
董毅明白這是有人要除去招娣,靈光閃過那日慶功宴的場景。
“原來那日要殺的人是招娣!”董毅嘴里不停呢喃著,“陛下要殺招娣!”
董毅一瞬間,所有的事情都已明了,惡狠狠看著方才盛公豐的位置,這才發(fā)現(xiàn)盛公豐早已離去。
盛公豐框他,可以幫他從招娣手中拿到兵權(quán),起初他雖是不愿意的可,盛公豐手里不僅有他貪污的罪證,還利用他董毅“貪”性,以兵權(quán)誘惑。
可從一開始,皇室就是要殺招娣,是想要除去董家的,想要奪取兵權(quán),而他所做的一切,不過是成了盛公豐的犬馬,成了迫害招娣的利器。
董毅心疼望著招娣,哽咽著呼喊道:“這么難的路閨女你是怎么過來的呀!這么難的路爹爹卻一直再拖你后腿。”
說話間不顧傷痛,沖上前解救招娣,借助鐐銬的長度勒住了暗衛(wèi)的脖頸,隨后將暗衛(wèi)的雙劍,扔給招娣,“閨女接劍!”
布不覺曉
最近社畜當?shù)男睦垩?/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