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竹細細分發(fā)著吃食,便看見董方羽一直跟隨著自己,“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呀!”
極有眼色的替小竹拿著食盒,憨笑著詢問,“多大歲數(shù)了,可有許了人家?”
小竹險些被董方羽身上的汗味熏暈,又被董方羽如此無禮的行為惹惱,搶過食盒后,就拉著小梅吐槽,“這人誰呀,簡直就是流氓?身上真臭,像是掉到了糞坑!”
可沒多久服侍招娣洗漱時,聞到了和董方羽一樣的味道,方才以為像是糞坑,如今細聞才肯定答案——就是糞味。
聞久了小竹不經(jīng)作嘔,強忍著泛出酸味,臉更是漲紅。
招娣他們?yōu)榱舜蛘?,躲在山丘山為了不讓人發(fā)現(xiàn),自然以牛羊的糞便為遮擋,這難問的氣息,聞久了招娣也習慣了,若不是看見小竹忍得難受,竟一點也沒有發(fā)覺。
小竹連告罪都話都未說出,便沖出輿室嘔吐。
未掩住的門,給稷川留了機會。
招娣警惕看著稷川走近,雖未像第一次掩著胸口,可依然將自己蜷縮在桶中,“出去!”
冷言聲并未唬住稷川,反而一點一點的卷起衣袖,拿起方巾,替招娣凈頭。
稷川云淡風輕的臉,并未有著厭惡,若不是招娣的身子,在大雪中被凍僵了,才不會任由稷川放肆。
畢竟她的氣可一點也沒消。
不知自己不在的十日,稷川是否想通,愿意對自己坦誠。
可招娣卻沒有力氣詢問,三天警惕的盯著敵方,別說合眼,臉眼睛都不敢眨一下,在稷川輕緩的擦拭下,還有那熱氣騰騰的水霧,招娣舒適的瞇了眼睛。
最后沉沉睡去。
從開始能清楚的感受著稷川指尖的輕撫,到中間稷川拿著浴布裹著自己轉而又放入剛換的水中,最后已完全失去意識,連什么時候在床上休息都不知道。
深夜在稷川的懷里醒來時,發(fā)現(xiàn)自己已換好干凈的衣物,連褻褲都是換好的。
不用想也知道這是稷川的手筆。
有些臉紅,雖然她與稷川更親密的事也做過,可想著自己如嬰孩一般,任由稷川替自己換衣,仍然覺得羞愧。
甚至有些惱怒。
可惱怒什么招娣卻也說不上來。
在漆黑的房中,招娣的其他感官好像更強了些。
比如她的手在稷川健壯的胸肌,滑皙而滾燙,還有稷川的大手輕輕搭在自己腰肢,冰涼而酥麻,還有彼此熱氣在臉面處交織。
招娣不自覺的吞咽著口水,她終于知道自己生氣的緣由了,自己一絲不掛的在他眼前,他竟然無動于衷。
這還是不是招娣認識的稷川,還是不是那個血氣方剛的稷川。
在燕都她二人剛出牢獄后的幾日,稷川可是要折騰她一個多時辰還不愿意放過。
即便是白日,自己衣著完整的從他身邊走過、凈手、愣神發(fā)呆,不管自己干什么,轉眼就被稷川壓在身下。
想起那日馬車上,自己所說之言,便也明白稷川此舉。
嗤笑著轉身離開稷川的懷抱,心頭夸贊稷川的“懂事!”
就在招娣看不見的身后,稷川卻緩緩的睜開眼睛,摩挲著招娣的烏發(fā),本想將招娣攏的更緊時,卻也默默轉身。
稷川覺得離招娣遠一點,那欲便能消失。
翌日,二人抬著烏青的眼睛起身,才明白原來彼此的當晚都是個無眠夜。
稷川想要言語什么時,卻見招娣迅速的穿好外袍練武。
“英英,你有沒有想我?”稷川失落的低語。
稷川的言語招娣并沒有聽到,看著院中練武的招娣,雪花下更顯得肌膚潔白如玉,只是玉指的關節(jié)處,有著清晰的凍痕。
明明昨日稷川都已經(jīng)上過藥了,怎么還不見好。
稷川心頭抱怨,垂下眼簾,看見招娣的歡喜也漸漸被惆悵替換。
轉身就去找尤空青拿取新藥。
招娣練完武后,便見小竹跪在雪地里,董方羽在旁急得眼淚都快掉了。
“為何跪著!”招娣不解的詢問。
小竹忍著寒涼泣聲低喃,“我服侍姑娘不盡心自然該罰?!鄙焓执蛉チ硕接疬f來的斗篷。
招娣看著凍著煞白的小竹,才想起昨夜,自己的“臭味”將她熏走之事,才明白小竹這是在自罰自己,又聽其他丫頭說,小竹已經(jīng)跪了一夜,有些惱怒訓斥小竹起身。
誰知小竹這丫頭固執(zhí),即便招娣惱怒訓斥,也不為所動,反而有跪倒招娣看不見的地方。
董方羽不解詢問勸解,“將軍,都讓你起來,你為何還要跪著!”
小竹白了他一眼,并不言語,直到在雪地暈倒,病了三日功夫,照顧招娣不周之罪才在小竹才算翻篇。
招娣去看望小竹時,就看見董方羽魁梧的身子,趴在小竹門上,不停的晃著大腦袋,招娣狠狠在敲了董方羽的大頭,“在這鬼鬼祟祟干什么呢?”
董方羽抱拳行禮后,替自己解釋,畢竟趴在未出嫁的女娘屋外,容易被人當成采花賊,若是從屬于董招娣的兵馬,怕是打死也算是輕的。
董方羽因為害怕,解釋時也是磕磕巴巴的,時不時摸著后頭,又轉而撓著肩膀。
“將...軍,我擔心小竹姑娘,想來看看,可是又怕打擾?!?p> 招娣低聲詢問,眼珠也不停轉著,“你看上我家小竹了!”
董方羽傻兮兮的笑著,撓后頭的頻率也越來越多,大方承認自己的心思后,還不夸贊小竹比雪還白,比招娣還美。
招娣打量著魁梧的董方羽,腦海中莫名浮現(xiàn)出,雪地里董方羽與小竹一跪一立的樣子,明明是滿臉絡腮胡、膚色又是小麥色,說不上英俊的董方羽,既然和小竹有著詭異的般配感。
看望小竹時,招娣也有意無意的試探的小竹的心意,小竹比招娣還要長上四歲,按理說小竹這個年齡早該成婚生子,可招娣試探小竹有沒有成婚的想法后,小竹卻紅了眼睛。
哽咽著求招娣不要放她嫁人,招娣看著話的說不順的小竹,眼中全是對自己的不舍。
招娣這才反應過來,前些日子,小竹正為照顧自己不周而懊惱,這時候有提出放她嫁人的話,小竹自然覺得自己真的惱了她,不想要她侍奉。
招娣耐心的解釋,“小竹,我倆自小一起長大,換句話說我也算是你看著長大的,我知道你寧愿自己受苦受難也不讓我有半分委屈,所以你那日覺得沒照顧好我,才會如此苛責自己,可你也是人,總該為自己而活,這樣將士們的努力才不會白費,是否?”
小竹雖明白自家姑娘的意思,可她自小只知一件事情,要照顧招娣,尊重招娣,要把招娣當妹妹,可又不能完全當成妹妹。
尊卑有序自小她已銘記于心,即便招娣從小也將她看成姐姐,她也不敢有半分越矩。
前半生她只知招娣,后半生她也想一直陪在招娣身邊。
為自己而活,小竹真的不敢想。
招娣知道天下的嫡庶尊卑已經(jīng)數(shù)百年了,她一人無法改變,唯一能做到就是在天下安定后,讓百姓真正快樂的活著!
她知道自己的這個抱負很大,在酸文人眼里便是虛偽,可天下的安定總要有人做,那打破不平等之事總要有人拼。
而她董招娣就是首當其沖之人。
一日烈陽高照,厚冰慢慢開裂,室外極冷,招娣命小竹給左寧人分發(fā)棉襖,與其他三個丫頭閑談時,提到了招娣的“為自己而活”的事,無意被能聽懂大燕話的左寧人聽去。
很快此事就被左寧部落長寧貞知曉,本是不吃不喝的他,自那一日開始便愿意開始吃喝,當晚便求見招娣會面。
招娣命小蘭準備五道左渤菜、五道大燕菜接待左寧部長。
長寧貞滿臉左渤刺青,看不清真實的面貌,只有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能分辨出,長寧貞經(jīng)歷的歲月。
那是一雙經(jīng)歷苦難的眼神。
不甘、恐懼、擔憂、害怕交錯出現(xiàn)。
入坐后便匯聚成試探。
招娣替長寧貞倒酒,金燦燦的酒水透著糯米香,長寧貞入口后,才發(fā)覺此酒酒香四溢,卻無干枯,入喉后卻泛著甜味。
很是新奇,嘬著小嘴詢問此酒的名字,得知是金水釀后,又是喝了好幾碗,招娣豪邁的同飲。
幾杯下肚后,長寧貞醉意泛起,如猴屁股的臉,支著桌面,贊嘆金水釀,“你看這酒就如金子一樣燦爛,真是好看,還好喝?!?p> 招娣并無醉意,繼續(xù)替自己斟酒,“族長可嘗出著酒是什么釀出的嗎?”
長寧貞聽此來了興趣,立馬坐起,可又實在喝不下去,用筷子沾了沾,又含到嘴里,閉目思索,“有我們左渤的黍米...還有...”
“還有大燕的糯米,西周的栗釀成?!闭墟费a充道,眼里似有傷感。
金水釀是百年的老酒,天下還為三分時,它就在。
如今天下知金水酒的人怕不出百人,嘗過金水酒的人更少。
天下三分,釀酒的材料無法匯聚,金水釀的成品也越來越少,招娣兒時見祖父董懷仁品嘗時,便見祖父眼里全是淚光。
那時她還小還不明白,如今她與祖父有了同樣的感受,便明白祖父想讓天下眾人,都知此酒,都品此酒。
若真有那日的到了,金水釀可能也會更名為天平釀。
長寧貞很快明白了招娣的意思,瞬間醒酒眼里警惕也慢慢升起,可轉念一想,董招娣已經(jīng)完全俘獲了左寧部,不管自己投不投降結局已經(jīng)注定。
她董招娣何必多次一舉,何必對他以禮相待呢?
左寧貞說出自己的疑問后,便見招娣笑著替自己斟酒,像是再賣關子,繼續(xù)碰杯后才不疾不徐的說著:“我要的不是盟友,而是戰(zhàn)友!”
盟友有利益關系,無利益便會破除,而戰(zhàn)友沒有利益,只有共同的目標。
左寧貞大笑不止,自己活了五十載,當了墻頭草三十多年,人人都覺得他見風使舵、不靠譜,只知利益,不懂情意。
活得沒心沒肺的他,自以為這輩子都不會遇到自己的“伯牙”
沒想到,在快要入土前卻讓他遇到了。
招娣雖不了解長寧貞的為人,知他這些年的見風使舵,可卻不認為他長寧貞是一位無風骨之人。
他的見風使舵何嘗不是對左渤局勢的無奈,何嘗不是靠自己的能力護下了自己的部落。
左渤的聯(lián)合只為利益,他順從利益可不代表認同,那是臥薪嘗膽,只為博未來一個“寧”字。
而能與他并肩博“寧”之人,便是眼前惹他大笑的董招娣。
長寧貞聽到他的族人在招娣的如何得溫飽時,他沒有動搖自己投靠大燕的心。
在聽到招娣勸自己的丫鬟,要“為自己而活”時,他動搖了,甚至說是堅定的移到招娣的陣營。
看似短短一句,卻說著無人比擬的胸懷。
在這個尊卑有序的天下,上位者都在有意無意的禁錮著下位者的思想,而招娣卻想與“下位者”齊平,站在天下眾人從未達到過的高度。
僅此一點,便成了長寧貞“堅定”的理由。
招娣回到屋內后,已經(jīng)有些醉醺醺的,金水釀雖然甘甜可后頸極大,招娣又因前幾日埋伏左寧部落時,受了寒。
今日又喝了很多酒,眼下正天翻地覆的嘔吐。
尤空青送醒酒湯時,責怪招娣的這個不聽話的病人,可卻得到了稷川惡狠狠的眼神。
像是在告誡她不許罵董招娣。
稷川一面替招娣順氣,一面又喂招娣喝藥。
即便有四個丫頭的協(xié)助,稷川仍然手忙腳亂,半天都沒有敲開招娣的嘴服下醒酒湯。
招娣眼下雖有些昏迷不醒,可警惕性極高,緊閉口鼻讓眾人束手無策,只能放棄向招娣灌藥。
快天亮時,招睜眼后,便見稷川半身趴在床沿,雙腿也蜷縮著蹲著,靠在握著自己手的小臂上休息,燭火下還倒映著四個丫頭相互依靠休息的身影。
幾乎是招娣睜眼的下一秒,稷川便瞬間驚醒。
低聲詢問招娣,餓不餓、頭還痛不痛,還想不想吐,接連好幾個問題,招娣本來頭不疼,被稷川幾個問題襲來,倒真是引起了一絲絲抽痛。
招娣一直對稷川的有所隱瞞都非常惱怒,每次見到稷川時,那股怒火更是竄到頭頂,可看他照顧自己,那憔悴的臉和血絲滿布的眼球便有些不忍心。
也不再疾言厲色,“你上來休息一會吧。”起身準備去練武。
可腳還未落地,便被稷川搡進了床內,被金紅色綢被裹的嚴嚴實實,“你體內寒還未祛除,昨日又喝了涼酒,昨晚才更加嚴重,等病好了再去練功吧!”
熱了驅寒藥,緩緩喂招娣服下后,便又保持招娣醒來時的動作。
“你回書房睡?!?p> “我想在這陪著你?!?p> 見稷川固執(zhí),招娣掀開被子拍了拍空著床外,“那上來休息吧!”
不知是不是喝了藥的緣故,說話間聲音越來越低不說,臉頰還越來越紅。
布不覺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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