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璃的父母離開時,她還很小,記不得事。但就算年紀(jì)再小,也總會有那么一兩樣?xùn)|西留在心間,牢牢鐫刻。
那鳳紋玉佩,便是其一。楚璃絕不會認(rèn)錯,但是此物,又怎么出現(xiàn)在這兩個人的手中。
楚璃越想,呼吸就愈發(fā)急促。她站定在沈遇面前,將玉佩置于她的視線之中:“我問你,這塊玉佩,你們是從何處尋來?!?p> “我不知道!”沈遇眼眶紅腫,望著楚璃的雙眼目露恐慌,“這枚玉佩一直佩在皇兄身上,若你救了我們,皇兄一定知道!”
沈遇的這番話說得顛三倒四,但好在楚璃也知道了他們是個什么意思。想讓她救他們一命?可以,但是前提是他們?nèi)蘸筇峁┑男畔⒁谧约河杏谩?p> 總歸楚璃也未了結(jié)這些人的性命,若是這兩人膽敢誆騙自己的話,她也不介意多費一番功夫,將兩人重新綁了去送到這些人手中。
“好,我救你。”楚璃大步向前,望著癱在地上驚慌失措的沈遇,利落地扯下她的外衣充作繩結(jié),將暈過去的沈錯扛在自己肩上,“跟上我?!?p> 沈遇愣愣地抱著自己的雙肩,咬著唇就跟隨楚璃而去。
山路難行,沈遇自小便在深宮里嬌生慣養(yǎng)、錦衣玉食,自是行不得這崎嶇的山路。之前是因為被人追殺無奈潛逃,可如今安全了,反而有些受不住這小小的磨難。楚璃可不是什么憐香惜玉的主,這些年的修行之路早就將她屬于女兒家的柔情全部磨光了,所以在第一次沈遇喊累的時候她就沒搭理,只是自顧自地走著。沒得到楚璃的回應(yīng),沈遇居然也緊閉牙關(guān)一聲不吭了起來,就像是在和誰賭氣一樣,一路上除了忍不住溢出唇齒間的輕哼外,竟也再無旁音。
行至天色微熹,一座簡陋的茅草屋逐漸顯現(xiàn)在幾人眼前。
門口坐著一位老婦,此時正端了木盆準(zhǔn)備濯洗。
“誒!你做什么?”剛開始見楚璃一行人朝著自己走來尚有些疑慮,可就在楚璃拔下沈遇頭上的金釵遞過去后,那面上的疑慮就瞬間轉(zhuǎn)化為了喜悅之情。
“婆婆,我們兄妹三人本是來此游獵,不料和家中仆從走散,兄長還受了重傷。不知婆婆可否收留我們兄妹三人?這支金釵就贈予婆婆你了,待來日我們回到家中,必還有所重謝?!?p> 話已至此,哪還有什么樂意不樂意呢?
更何況幾人穿金戴銀,身上的料子老婦更是見都沒見過。一想到自己窮苦一生,臨了居然有此等福氣送上門,那老婦就喜上心頭。
笑著笑著,那老婦臉上的皮都笑得褶到一處,連忙將楚璃遞過來金釵揣到懷中,帶著幾人就進(jìn)了內(nèi)屋:“不妨事,不妨事,姑娘公子愿意在此住多久就住多久,我家那口子一早就出去打獵了,這時候不在。你們等著,我這就去把他找來!”
正說著,老婦就轉(zhuǎn)身欲走。
楚璃拉住她:“不用了婆婆,你去給我準(zhǔn)備些熱水和干凈的布料就好?!?p> “誒、誒,好。”
待老婦出門,沈遇才嚅唲道:“姑娘竟會岐黃之術(shù)。”
“不會?!背а院喴赓W地否定道,“只是現(xiàn)在不會也得會,你兄長現(xiàn)在氣若游絲,再不處理這些傷口就死了?!?p> 沈遇被她懟得一滯,擔(dān)憂的目光再也未從沈錯的身上挪開過。
一時間,屋內(nèi)的氣氛竟是詭異地安靜。
楚璃隨口問道:“你叫什么?!?p> “沈……媱媱?!?p> “媱媱?”楚璃敏銳地發(fā)現(xiàn)自己說起這兩個字時,沈遇的臉上竟泛著可疑的薄紅。心下微哂,便不再提及此字。
“來了來了,熱水來了!”不多時,那老婦就端著一盆熱水闖了進(jìn)來。
楚璃接過木盆:“還請婆婆在外稍候,我且為兄長處理一下傷口?!?p> 支走老婦,沈遇依舊靜靜地待在屋內(nèi),似是想看著楚璃為沈錯療傷。只是用于外傷的靈藥全都在乾坤袋中,沈遇在此楚璃根本無法行事。
沈遇驚恐地看著楚璃在自家皇兄身上胡亂動作的手:“你做什么!”
“為其脫衣療傷,看不出來嗎?”楚璃面無表情地望著她,“你是不知道他傷得有多重嗎?”
看著楚璃靜如秋水的那張臉,沈遇終是咬著牙跑向屋外。
男女授受不親,這個觀念早已深入了凡俗女子的心中,縱使是同胞兄妹,亦逃不開這點。
楚璃心無雜念地掀開沈錯的里衣,先是用半溫?zé)岬牟冀韺⑺砩系膫诓亮艘槐椋賹⑾♂屵^的藥液抹在他的傷口上,見傷口未因靈藥的藥液產(chǎn)生不良反應(yīng)后,方用干凈的布料將傷處包好,染了血的布巾也被楚璃隨手丟棄在一旁。
“五皇子,三殿下??磥砟氵@凡人身份倒是不簡單?!?p> 人世波譎云詭,摧嗺而成觀。
修仙界如此,人界亦是如此。可以說,只要是有人存在的地方,便會有爭斗的存在。修士為那虛無縹緲的機(jī)緣而爭,凡人則是為金錢權(quán)力而爭。不同之處顯著,可相同之處亦有。
一個人若是想要登上那至高無上的寶座,就必定是要踩著累累白骨而去。
但是楚璃并不關(guān)心這些,從始至終她想知道的都是這塊鳳紋玉佩的由來,以及……那些人為何要爭奪此物。
從一開始,楚璃就注意到了林中異象。只是人世紛擾本與她無關(guān),就算被追殺的那兩人死了,她也不會受到半分牽連。巧的是,那兩人逃竄的方向與楚璃要去的方向竟是出奇的一致,于是楚璃就抱著一種看戲的心理在不遠(yuǎn)處觀望著,直到那塊玉佩被黑衣人從沈錯懷中拽出。
霎時,那些被塵封的回憶就如走馬觀花般又一次在眼前回放。
她看到了那這塊玉佩被爹爹親手掛在娘親的腰間,玉佩上面的鳳紋鐫刻精細(xì),就像是刻在了楚璃的心間一樣,散發(fā)著幽幽的紅光。
一人撫琴,一人起舞。兩人琴瑟和鳴,院中的那棵桃樹也隨著樂聲悄然抖落漫天淺紅,伴舞在女子的身邊。
紅光驟現(xiàn),鳳紋虛影,百鳥朝鳳。
楚璃沉默著將玉佩貼在自己的心口,思緒飄向邈遠(yuǎn)天際。
“也許,這就是命數(shù)?!?p> 只是這命數(shù)究竟是天定,還是人算,就不好說了。
巧合太多,那就不是巧合了。
想起青千玄那番似是而非的話,楚璃難以避免地就對其產(chǎn)生了懷疑。
“對我態(tài)度溫和,不是因為我自身,那,又是因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