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領(lǐng)處傳來一絲淺淡的冷冽清香,像是雪松的味道。
傅斯瑰心念一動,許隊長這是……還噴了香水?
許戈紳士地讓出了自己的外套,里面只穿著一件短袖襯衫,露出精壯的兩只胳膊。
他很自然道:“披上吧,夜里涼?!?p> 傅斯瑰沒有拒絕,也十分自然地接受了他的好意:“謝謝?!?p>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啊……”許戈嘆了口氣,“傅教授,你一直都在場,有什么想法么?”
“我認(rèn)為,毒藥不太可能下在酒菜里。今天的晚宴是自助餐式,被害人用餐的隨機(jī)性太大,而且下在酒菜里也很容易被他人誤食。我更傾向于被害人在晚宴開始前就已經(jīng)吞下了毒藥。如果采用膠囊一類的形式,在人體胃里融化的時間差不多是20分鐘——正與被害人在開場后倒下的時間相符?!?p> 二人對視一眼,許戈篤定道:“董家那三人——包括被害人的秘書郭雅婷,有重大作案嫌疑?!?p> 傅斯瑰“嗯”了一聲,算是認(rèn)可了他的推論:“賓客們畢竟是外來的,很難做到神不知鬼不覺地下毒。至于山莊的工作人員……大部分是柴女士為了舉辦宴會而臨時抽調(diào)來的,小部分雖然一直留守山莊,但與主家的聯(lián)系很少,畢竟這只是董家的一處產(chǎn)業(yè),他們很少過來居住?!?p> 他們出去的這一會兒工夫,宴會廳里的賓客們已經(jīng)散得干干凈凈。偌大的宴會廳顯得有些空空蕩蕩,董興武的遺體也被法醫(yī)裝袋運走,現(xiàn)場只留下一個畫好的白色人形輪廓。
“許隊,傅顧問!”在幫忙跑腿的孟圓見他們回來了,立刻過來匯報,“周哥讓賓客們先回自己房間了,讓他們老實待著不要出門,等我們通知。不過,我瞧他們一個個的都不大情愿,臉拉得老長?!?p> 許戈冷笑一聲:“不情愿也得給我老實待著!不然,他們還想摸黑下山不成?哦對了,董家那三個人呢?”
“請到書房里坐著去了,由賀哥親自帶人看著,絕不會讓他們有跟別人交流的機(jī)會!”
許戈夸獎了一句:“做得不錯?!?p> 孟圓難得被領(lǐng)導(dǎo)表揚,喜滋滋地又去忙了。
傅斯瑰看過來:“你打算什么時候去問話?”
“不急,先晾他們一會兒。大宅門里是非多,心懷鬼胎的也多,讓他們先冷靜一下,想想該怎么說話?!?p> 傅斯瑰笑了一下,二人停在白色的人形輪廓前,所有的東西都被痕檢組撿走了,包括玻璃渣渣,現(xiàn)在地毯上只剩下一灘深色的液體印子,來自那杯打翻的紅酒。
她回憶了一下案發(fā)當(dāng)時的細(xì)節(jié):“被害人倒下的瞬間我并沒有看見,那時我坐在那里?!?p> 她伸手一指,許戈順著她的指向看去,映入眼簾的是一排半人高的綠植,不由莞爾,還真是個忙里偷閑的好地方。
傅斯瑰繼續(xù)道:“不過,目擊者很多,被害人在倒下后,除了離他最近的胡總夫婦,是被害人的兒子董彥第一個趕到。當(dāng)時,柴玉玲和郭雅婷,一個在與賓客應(yīng)酬,另一個在與工作人員核對流程,離被害人都比較遠(yuǎn),因此也是人群出現(xiàn)騷動后才趕過來的?!?p> “至于董彥,我在擠進(jìn)人群后并沒有瞧見他。據(jù)目擊者說,他那時已經(jīng)出去打急救電話了。然后,我宣布被害人已死,并請人去將董彥叫回來??墒恰备邓构迳斐鰞筛种福攘艘粋€“8”,“從我發(fā)話到董彥重新回到宴會廳,過了足足8分鐘?!?p> 許戈心中一凜:“就算他自己沒有帶手機(jī)在身上,但周圍的工作人員不可能沒有手機(jī)。若是救父心切,他不可能會舍近求遠(yuǎn)。這8分鐘……他除了去打急救電話,還去做了其他的事?!?p> 傅斯瑰頷首:“什么事情如此重要?需要他在親生父親的生死之際去完成?!?p> 許戈自然地接話:“比如,去消除他弒父的證據(jù)?!?p> 二人對視一眼,傅斯瑰復(fù)盤了案發(fā)時眾人的反應(yīng)和舉動,董彥的作案嫌疑直線上升了。
她補(bǔ)充道:“至于柴玉玲和郭雅婷,柴玉玲哭暈過去后,郭雅婷一直陪在她身邊,我冷眼觀察了,一個只是哭,另一個一直在低聲勸慰,二人都沒有什么異常的舉動?!?p> 許戈摸著奶奶灰道:“這么說,董彥的嫌疑是最大的?!?p> 傅斯瑰不置可否:“暫時看來是這樣的。”
“看來可以去和董彥聊聊了?!?p> ……
警方征用了山莊的書房作為臨時審訊室,董彥被警察領(lǐng)進(jìn)來的時候,一眼瞧見了坐在沙發(fā)上的許戈和傅斯瑰,立時快走幾步,彎下腰詢問道:“許隊,可否告知我父親究竟是怎么死的?”
看得出來,董公子自己獨處的一個小時里,不知道腦補(bǔ)了什么,急切之意溢于言表,不復(fù)先前的溫文爾雅。
許戈眼皮一抬,不答反問:“令尊怎么死的,難道你不清楚么?”
董彥一愣,猝然笑道:“許隊,您在說笑么?”
他突兀地笑了幾聲,似是反應(yīng)過來了什么,神情收斂,又恢復(fù)了先前的彬彬有禮:“家父心臟一直不太好,這次突然離世,我們都以為他是心臟病發(fā)作?!彼а劭聪蚋邓构?,“可是,這位傅小姐說家父是中毒……我原本不愿相信,但看各位警官這個架勢,我又有些穩(wěn)不住了。許隊,我父親……真的是中毒而死的么?”
許戈:“暫時還無可奉告?!彼麤Q定不再兜圈子,開門見山道,“令尊倒地的時候,你曾出去過,干什么去了?”
“我去打急救了。”董彥回答得很快,“因為晚宴,手機(jī)沒有帶在身邊。”
“傅教授曾請人去找你,可是據(jù)那位工作人員說,他在宴會廳附近找了一圈,都沒有找到你。而且,足足過了8分鐘,你才重新回到宴會廳。這么長的時間,你去做什么了?一個急救電話,用不了這么久吧?!?p> 董彥神色一變,他原本以為眾人的注意力都被倒下的董興武吸引,不會有人注意到他的缺席。可他沒想到,2個小時之后才到達(dá)現(xiàn)場的警方,竟然能如此清晰地說出他離開宴會廳的時長!
警方是怎么知曉的……他懷著這個念頭一抬眸,恰與坐在對面的傅斯瑰四目相對。
他心中咯噔一下,難道她一直在觀察發(fā)生的一切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