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五 自由
三個月之后
墨家島嶼,入海灣
偌大的印著黑色“墨”字的海船停泊在港口處。
洋洋灑灑的一隊人負(fù)手而立,井然有序的分列兩側(cè)。
最前方,墨蘭身穿一套黑色的絲絨西裝,配著同色系的黑色襯衣和馬靴。
外面披著一件黑色的長風(fēng)衣。
波浪卷發(fā)。
烈焰紅唇。
薄衍川和季忱站在她身后,高出半個頭,氣勢凜然卻壓不住她分毫。
經(jīng)過島上這段歲月的洗禮,墨蘭儼然已經(jīng)蛻變成了真正的女王。
即便不動聲色,甚至故意內(nèi)斂著鋒芒,卻仍舊一身移不開目光的傲骨。
那種從每一根毛孔中釋放而出的能量,是靈魂本身的氣場。
非一般人可以壓制和模仿。
墨啟淮一臉驕傲的看著她,甚至比看著當(dāng)年的墨芮妤更甚。
一種比自己贏得全世界都要更加高興的感覺,是墨啟淮自己也始料未及的心情。
也因此,變得極其的上癮。
那些來源于年輕時對孩子們的虧欠和不滿足,也終于在這一刻,得到了不一樣的彌補。
在墨家的這場風(fēng)波中,沒有人是完全無辜的。
自然,也就沒有人可以全身而退。
但當(dāng)下對錯是非既已分曉,墨蘭也無心再繼續(xù)追究什么。
太過深挖過往,有的時候也許會適得其反。
畢竟,水至清,則無魚。
“墨蘭,早去早回。”
墨啟淮拄著龍頭拐杖,抬手摸了摸墨蘭的頭發(fā)。
幾個月以來,他以令墨蘭都有些驚訝的速度迅速蒼老下去。
像是過于充盈的氣球,早就支撐不住,終于有了能夠泄氣的一天。
眼尾愈發(fā)深邃著倦怠感,即便雙眸仍舊明亮,也擋不住那一抹仿佛被歲月風(fēng)干的痕跡。
他對墨蘭有著自然而然的濃郁的期待和依賴。
這一點,墨蘭也有些措手不及。
“外公,我盡量,但是,”
這一聲“外公”叫的墨啟淮極為受用,疲憊的臉上頃刻間露出一抹笑容,不住的拍著墨蘭的肩膀,連連點頭,
“沒事,外公知道你忙。
走了這么長時間,酒店還有蘇家那邊恐怕都有很多事情要等著你處理。
沒關(guān)系,外公等你。”
“要不然,您和我一起去吧?!?p> “不了,”
墨啟淮欣慰的搖了搖頭,有自己跟著,墨蘭必定會束手束腳,很多事情都會有所牽制,
“我在島上給你坐鎮(zhèn),你放心走,這里的一切都會按照你的部署來。”
墨蘭尚且還沒有接任家主。
雖然墨家眾人沒有明說,但是頗有微詞的人不在少數(shù)。
只是現(xiàn)如今,能夠保墨家島嶼平安的,除了墨蘭,確實也沒有旁人可以依仗了。
而墨蘭自己似乎也無心染指這里,面對墨啟淮旁敲側(cè)擊的試探,一如既往的拒絕的明顯而直白,
“我不想要接任家主的位置,外公,這里的當(dāng)家人我會另想辦法的。
我不在的這些日子,就辛苦您了?!?p> 不等墨啟淮再開口,墨蘭直接上前一步,抱了抱老爺子有些佝僂的身軀。
在墨啟淮怔愣著沒有反應(yīng)過來的時候,墨蘭已經(jīng)后退一步,笑著握了握他的手,
“好了,我就這走了,等我回來給您帶好吃的,好嗎?”
“哎,好好好,外公等你回來。”
越是上了年紀(jì),對于家庭的期待就越是磅礴。
墨啟淮辛苦壓抑了一輩子的念頭,終于在接近老朽之時,得到了滿足。
看著孫女轉(zhuǎn)身上了船,墨啟淮終于抑制不住的紅了眼眶,連連囑咐,
“寶貝啊,自己注意身體。那小子要是欺負(fù)你就跟我說,我?guī)湍闶帐八?!?p> “知道了,您放心吧?!?p> 墨蘭兀自站在船頭,一身黑衣,像是一枚打磨光亮的利劍。
隨著海船漸漸歸入大海,墨蘭身前的濃霧被漸漸劈開一趟痕跡,又在她的身后重新閉合。
很快,墨家島嶼便徹底消失在她的視線之中。
但她心中清楚,這一次,只要她愿意,那座令人心馳神往卻又兇險無比的島嶼,隨時,都可以出現(xiàn)在她的面前!
二十分鐘之后,船只駛離禁航區(qū)。
只待這艘船剛一現(xiàn)身,六架盤旋已久的武裝直升機便迅速飛了過來。
在船只上空兩側(cè),組成護航模式。
薄衍川組織人手馬不停蹄的繼續(xù)部署接下來的行程。
季忱則趁著空隙竄到墨蘭身邊,一臉壞笑的碰了碰她的肩膀,視線往上,掃著那些直升機,
“看看看看,某些人是多么的迫不及待呀?!?p> “哪有,別瞎說?!?p> 墨蘭不肯承認(rèn),但臉上的笑容卻騙不了人。
“哎呦,那這是在笑什么呀,”
季忱戳了戳她的臉,一把攬住她的肩膀,忍不住調(diào)侃,
“你就嘴硬吧,一會兒見到了真人可別哭鼻子就行?!?p> “你少廢話!”
墨蘭曲肘,被季忱迅速躲開,轉(zhuǎn)身慌忙跳下甲板,往“救兵”身邊跑去,
“薄衍川,救我!”
薄衍川熟稔的一把將人抱住,回頭看向墨蘭,
“墨蘭,去休息一會兒吧,還有幾個小時才能到?!?p> 為了節(jié)省時間,這艘船會到最近的一個臨港城市停泊。
之后墨蘭一行人會轉(zhuǎn)乘飛機回到龍市。
這一次他們?nèi)蝿?wù)艱巨,因此船上,也不僅僅只是墨蘭幾人而已。
“我先去趟貨倉看看?!?p> “行,那我派幾個人跟著你過去?!?p> “好。”
四名全副武裝的手下陪著墨蘭,一路到了海船最下面的貨倉區(qū)域。
說是貨倉,但其實大半都空著,只有盡頭最小的兩個倉庫里分別擺放著兩個籠子。
一個里面裝著墨旖漣。
另一個里面則裝著穆鐸。
兩人身上都背著同樣的罪孽深重。
這些罪惡并不僅僅只是涉及墨家,因此,墨蘭覺得務(wù)必要將這兩人帶回龍城,交給相關(guān)人員處理才行。
當(dāng)然,交出并不是放權(quán)。
墨家自然會全程緊盯,直到最終的判決結(jié)束為止。
貨倉區(qū)域最近接海水,常年潮濕,空氣裹鼻。
墨蘭并不喜歡這里的環(huán)境,站在艙門門口,皺眉看向關(guān)押墨旖漣的倉庫負(fù)責(zé)人,低聲問道,
“人怎么樣了?”
“還是老樣子,看上去不太清醒,但時常耍心眼。老大您放心,兄弟們都不傻,除了送飯,沒人搭理?!?p> “嗯,這是她慣用的手段了,都小心點,別受傷?!?p> “您放心?!?p> 自從確認(rèn)自己沒人會救之后,墨旖漣就進(jìn)入了“瘋癲”的狀態(tài)。
裝瘋賣傻的胡言亂語,斷斷續(xù)續(xù)的也惹出不少的麻煩。
她似乎知道墨家不會輕易殺了她,所以一直都在伺機試探。
想要看一看墨蘭究竟想把她怎么著,又或者,是墨家想要將她如何。
漸漸的,她似乎察覺出了自己還有利用價值,因此變本加厲,又開始折騰起來!
幾個人溝通之際,咚咚咚的聲響突然從安靜的艙室內(nèi)傳來。
墨蘭和負(fù)責(zé)人同時身形一頓,對方立刻解釋道,
“她這是撞籠子呢,想要把自己弄受傷,然后趁機出來?!?p> 墨蘭沉吟片刻,又問,
“那她受過傷嗎?”
“受過,不過我們把籠子要緊位置都加固和處理過了,受不了什么大傷,不要緊。”
墨旖漣的試探讓墨蘭剛剛松開半指的心再度收攏。
眼見她臉色越來越難看,負(fù)責(zé)人有些沒底,喉結(jié)滾動幾個來回,才試探性的說道,
“老大,您是覺得我們哪里做的有問題嗎?您說,我現(xiàn)在就安排人改!”
墨蘭卻突然眸色一寒,眨眼間露出一抹凌厲笑容,搖了搖頭,
“不必,開門吧,我親自來跟她談?wù)??!?p> 厚重艙門打開的一瞬間,倏然一道亮光射進(jìn)艙內(nèi)。
蓬頭垢面的墨旖漣下意識的閉上眼睛,下一秒鐘,耳邊卻響起那道令她不寒而栗的聲音。
“墨旖漣,我們要回龍城了,開心嗎?”
?。。?!
逐漸適應(yīng)的視線之中,墨蘭愈發(fā)顯得壓迫的身形逐漸清晰在墨旖漣的眼前。
但墨旖漣完全無法相信墨蘭所說的話,她一個墨家人,怎么可能被帶回龍城!
墨蘭帶她回龍城,又要做什么??。?!
“你說什么?你怎么能這么做?”
“我為什么不能這么做?墨旖漣,你是不是忘記了,你根本不是墨家人,嗯?”
墨蘭緩緩蹲下身來,近在咫尺的看著墨旖漣蒼白又狼狽的臉。
不過短短數(shù)月,已然蒼老了十幾歲不止。
反觀她自己,雖然疲憊,但卻愈發(fā)的神采奕奕。
看的墨旖漣更加的恨之入骨,也無計可施。
“我...我...”
頃刻之間,被墨蘭戳破的那段歷史仿佛萬箭穿心,將墨旖漣本就破碎的靈魂再次擊碎成粉末。
攥緊雙拳看著墨蘭,想要沖破牢籠,但最終...
卻紋絲不動。
沒有用的。
自己根本就不是這個女人的對手。
...
五分鐘之后
墨蘭走出貨倉的一瞬間,身后暗淡貨倉內(nèi)忽然飄出一股絕望的氣息。
等候在門外的手下瞳孔一縮,墨蘭率先開口,安撫眾人,
“她不會再折騰了,我也沒事,不用緊張?!?p> “是?!?p> 話落,墨蘭又跟著轉(zhuǎn)身,準(zhǔn)備進(jìn)入關(guān)押穆鐸的貨倉。
然而貨倉的門才剛一打開,一道血腥的氣息便撲面而來。
站在兩側(cè)的手下立刻跟了過來,墨蘭一把推開艙門,腳步未動,低聲急呼,
“救人!”
“是——”
一聲令下,兩名手下立刻沖了進(jìn)去,其余兩人沖到上面去請醫(yī)生。
墨蘭站在貨倉門口沒有進(jìn)入,片刻,卻看到一抹殷紅緩緩流出門口...
半個小時之后,穆鐸的尸體被裝入裹尸袋,扔進(jìn)海中。
甲板之上
季忱神色不爽的看著眾人因為這個混蛋忙碌,心頭仍舊有些不解。
他看向墨蘭,見到她神色還算是正常,才開口問道,
“為什么要把人扔進(jìn)海中,不帶回去嗎?”
“帶回去,埋在哪里?”
“埋在...哪里???”
季忱沒聽明白墨蘭這句話的意思,又看到她神色中的凝重,確認(rèn)她并不是故意為之。
倒像是,成全了穆鐸一般。
這會兒眾人忙完,回身看向墨蘭,低頭恭敬道,
“老大,尸體已經(jīng)沉海。確認(rèn)完畢。”
“好了,都下去吧,注意著點墨旖漣,別讓她再出事了?!?p> “是?!?p> 眾人匆匆離開,待到甲板只剩兩人之后,季忱才再次開口,
“這穆鐸...沒有墓地嗎?”
墨蘭聞言柔柔一笑,一抹凄涼的同情忽然浮上雙眸。
她搖了搖頭,平淡說道,
“若真的計較起來,其實真的是沒有。
穆鐸的身世非常特殊,說他是墨家人,但他卻并不是在島上出生的。
你也知道,他的親生父親是被他自己親手虐待致死的,而他的母親,我其實一直都沒有徹底調(diào)查清楚。
他一開始是被墨家兄弟所用,投奔過奧蘭多的兄長,后來又被墨旖漣利用。
所以概括的來說,他這半輩子,算是做了所有的棋子,卻也成了所有人的棄子。
他死了之后,把他埋在哪里都不對。索性,不如給他一份“自由”?!?p> 墨蘭的語氣有些沉重,話落的同時也轉(zhuǎn)身,緩緩走下甲板。
等到她的聲音徹底消失之后,薄衍川才從角落中出來,默默地走到季忱身邊,低聲說道,
“其實還有一點,墨蘭沒說?!?p> “什么?”
“墨蘭之前調(diào)查穆鐸的時候曾經(jīng)發(fā)現(xiàn)過,他只要一放假就喜歡去海邊游泳。
墨蘭說,穆鐸覺得只有自己在海里的時候,才是最放松的時候。
所以把他葬在海里,其實是墨蘭,留給穆鐸最后的一點溫柔。
畢竟,他也曾經(jīng)在酒店中照顧過她。可能,還和她表白過?!?
老更
番外四是有的,被吞了,我弄不出來,心累,不想搞了。 估計各位看官自有解決的辦法。 到這會兒,故事也真的快結(jié)束了,心情有點復(fù)雜。 一點點,一點點復(fù)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