迪亞戈和瑪斯雷跟在溫德索爾身后,一路東張西望,好奇的打量著這個營地。
因為這里離赤脊山已經(jīng)很近了,木材運到這里的費用并不高,所以營地里的建筑大都是木材建成的。但也有一些獸皮帳篷,不過那大多是一些行腳商人支起來的,一旁的馬車邊上還雜亂堆放著一些貨物。
營地很小,大概只能盛得下五六百人,但麻雀雖小,五臟俱全。這里有鐵匠鋪、工程車間、裁縫鋪子和制皮作坊,還有其它一些工坊,完全能做到自給自足。人們在這里忙忙碌碌,每個人看上去都勤勞而充實。
營地最里面的山腳下,有一座人類風格的石塔,但這座建筑此刻已經(jīng)被砸塌了,坍落下來的磚石幾乎淹沒了整個塔基。
再次回到這里的溫德索爾看上去有些感慨,他不時熟絡的和其中的一些人打著招呼,而那些人也大多友好的回應著。氣氛看上去非常的和諧。但不知道怎么回事,迪亞戈老是感覺那里不對勁,就仿佛那些人并沒把溫德索爾當作這里的一員一樣,他們的態(tài)度非??蜌?,但卻有些疏遠。要知道,元帥被俘虜之前可是這里的最高指揮官來著。
他們在營地里最大的房子前面停了下來。老矮人走上前去,毫不客氣的一把推開了房門。
“摩根,看看我把誰帶來了?我敢保證你一定會驚掉下巴的!”奧拉留斯扯著嗓門喊道。迪亞戈敢保證這個矮子說的每句話,整個營地里的每個地方都能聽到。
房間里的桌子旁坐著的是一位黑發(fā)的人類女子。她身材苗條,穿著一身黃銅色的鎖甲,看上去英姿颯爽。在她身后的武器架上擱著一把長戟,長戟的劍刃部分有暴風城的金藍兩色涂裝。
當一行人走進房間時,她有些驚訝,但當看到溫德索爾時,她的臉卻涌上一陣狂喜,不過,幾秒鐘之后,這喜悅被她巧妙的掩飾下去了。她從桌子旁站起,向眾人迎了過來。
“元帥閣下,您回來了?”她恭敬但不失冷淡的說道,但即使是瑪斯雷這個二貨都能聽出她那顫抖的聲音里蘊含的喜悅。
“我從黑石深淵里逃出來,九死一生,輾轉(zhuǎn)逃亡到這里,你就這樣對我?”溫德索爾看上去滿腹怨氣。但迪亞戈注意到他對摩根女士的口氣完全不像是同僚在談公務,而像是情人之間的抱怨。
來的路上,溫德索爾曾經(jīng)給他們講述過這位摩根女士的故事。她的家族一直是燃燒平原的世襲領主,甚至,最早的時候,這里還是赤脊山的一部分,還不叫現(xiàn)在這個名字。
但現(xiàn)在看來,他顯然隱瞞了一部分,至少他和這個女孩兒之間的故事,他沒說。
“我想,雷吉,我們需要單獨談一談?!蹦Ω靠瓷先ビ行﹤?,她的眼眶里甚至含著淚花。
雷吉納德未知可否,但他扭過頭,歉意的看了看迪亞戈。后者立刻就明白了,他識趣的行了個禮,拉著瑪斯雷往帳篷外走去。
只有奧拉留斯仍然一臉的愕然,很顯然,他還不明白自己該干什么。
迪亞戈和瑪斯雷在離房子大概二十多米的地方停下了腳步。幾分鐘之后,一個渾身閃閃發(fā)亮的球形物從房間內(nèi)翻滾了出來。緊接著,房門砰的一聲關上了。
“摩根,你不能這樣對我,當年你和雷吉的愛情還是我促成的呢?!崩习藦牡厣吓榔饋?,撲到房門上狠擂了幾下。但是房間里什么動靜都沒有,他有些沮喪的轉(zhuǎn)過身來,看到兩個年輕人目瞪口呆的看著他,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你們在看什么?難道沒見過剛吃完飯就被丟棄的餐勺嗎?”老矮人不高興的嘀咕道,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塵,悶悶不樂的往鐵匠鋪那邊走去。
迪亞戈和瑪斯雷面面相覷,不知道該擺出一副什么表情來才好。他們有些哭笑不得的呆在原地,百無聊賴的四下打量著。
營地太小了,一眼就可以從一端看到另一端。不過,在營地西側靠近山壁的空地上,一座巨大的鳥巢吸引了他們的目光。
鳥巢里趴臥著幾頭巨大的怪獸——獅鷲。它們有著雄獅一般的身體,但同時卻擁有屬于巨鷹的頭部與前爪,它們的翅膀是金色的,每一只的翼展都超過了四米。
這些巨型生物可以輕易地搭載一名全副武裝的矮人,不過一名穿同樣裝備的人類的重量已經(jīng)接近了它們的極限。在第二次大戰(zhàn)期間,騎乘獅鷲的蠻錘矮人是聯(lián)盟一方最強大的空中力量,為戰(zhàn)爭的勝利作出了巨大的貢獻。
雖然迪亞戈可以確定自己在穿越后從來沒有騎乘過這種飛行坐騎,但是在看到它們的第一眼,迪亞戈就知道了該如何正確的駕馭和騎乘獅鷲(即使是一頭沒上鞍的),而且還會標準的矮人式騎法與非矮人式騎法。他知道如何在空中拐彎,如何在空中懸停,當然還有最重要的,如何緊急迫降。仿佛這些知識原本就儲存在他的身體里,現(xiàn)在只是被激活了一樣。
“你騎過這個嗎?”迪亞戈問道。他在想或許他們有機會乘坐這些獅鷲前往暴風城,那可太酷了。
“沒有,”瑪斯雷有些羞澀的說道,但他立刻就補充了一句,“不過我在黑海岸騎過角鷹獸,我想它們二者之間應該沒有什么不同?!?p> 迪亞戈笑了笑,打算給這個暗夜精靈普及一下騎術知識,分析一下二者之間的差異,但就在這時,他聽到房子里的爭吵聲一下子高漲了起來。即使在這個距離,他都能聽得清清楚楚,他扭過頭,看到那房子的木門被猛地拉開了,摩根女士的身影出現(xiàn)在帳篷門口,她激動的指著營地,指著營地里正在忙碌的人們。
“看看這個營地,看看他們,雷吉!當摩根家族的領地陷于火海時,暴風城在干什么?當我們試圖驅(qū)趕黑鐵矮人,收復故土時,暴風城在干什么?當我的父親四處求援,尋求支持時,暴風城又在干什么?”她一連串的責問道,臉上寫滿了憤怒與譴責,看上去就如同一頭被激怒的雌獅。
溫德索爾有些訕訕的說不出話來。摩根的父親當年在暴風城所受的冷遇他也聽說過,這件事發(fā)生的比獸人的入侵還要早,當時的情況很復雜,牽涉到了暴風城的權力斗爭,甚至聽說還恰逢了暴風城的王子們在爭奪王位。但這么多年過去了,時過境遷,誰也搞不清當時的具體狀況了。
“我們依靠自己的力量組織了摩根民兵團,在這片土地上艱難的生存下來,并且發(fā)展壯大,但是現(xiàn)在,你卻跑來說要征召我的士兵去暴風城爭權奪利?”摩根女士嘲諷的責問道,她斜靠在門框上,雙臂交叉,放在胸前,冷笑著看著溫德索爾。
迪亞戈一看這個動作就知道要壞菜了,因為從心理學上將,這個姿勢一般代表著兩種不同的含義,第一種,是和人談話過程中出現(xiàn)這樣的姿勢,表現(xiàn)出一種防御,這是一種潛意識的防御傷害,防御攻擊的姿勢。第二種,是抵抗,這往往出現(xiàn)在爭執(zhí)不下時,不想接受對方的態(tài)度、觀點、意見。但不管從那種意義上講,無論溫德索爾今天打算干什么,多半是夠嗆了。
“我……”溫德索爾蠕動了一下嘴唇,不知道該說些什么才好。這件事暴風城當年干的的確不地道,這也導致了他現(xiàn)在的被動,他根本無法理直氣壯的要求摩根家族履行封臣的義務,因為暴風城對燃燒平原置若罔聞已經(jīng)很多年了,從不再保護這片土地的那一刻起,他們就自動失去了征召這里一兵一卒的權利。
“雷吉,我和你不同?!笨赡苁莿偛诺呐叵呀?jīng)傾瀉了心中的怒火,摩根女士的語氣變得溫柔起來,“你的胸懷寬廣,眼里是整個暴風城的未來和聯(lián)盟的前途,甚至還有整個人類的生死存亡,但對于我來說,奪回燃燒平原就是我的家族使命,我的世界中心,甚至于我存在的意義。”
她往前走了幾步,站在房前的平臺邊緣,眺望著北方。
“知道嗎,雷吉?我監(jiān)視黑鐵矮人已經(jīng)有很長時間了,我謀劃,我期待,我時刻希望能有機會驅(qū)逐他們,奪回我的家園。
他們可以占據(jù)黑石山,雖然我打心底詛咒他們那座山會再次爆發(fā),徹底毀滅他們!但是現(xiàn)在,我只想得到現(xiàn)在被稱為燃燒平原的這一部分,這里本來就是赤脊山脈中屬于我的的家族的那一部分,卻被他們的烈焰統(tǒng)治者摧毀了。
雷吉,我要讓全世界都知道,我的領土到底蘊含著怎樣的力量。我會在他們留下的死亡與欺詐之上建立一個和平公正的王國。我的守望已經(jīng)結束,現(xiàn)在我要奮勇作戰(zhàn),奪回本應屬于我的東西。
為此,我將不惜犧牲自己的生命。但是,我不會和你去暴風城的,雷吉!因為那不是屬于我的戰(zhàn)斗!我就在這里,我哪兒都不去!”
摩根說的斬釘截鐵,不容置疑。這片荒涼而貧瘠的土地在她心目中的地位是神圣的,她的家族,幾百年來念念不忘的就是收回故土,現(xiàn)在好不容易看到了一絲希望,怎么可以因為暴風城的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而延誤呢?
迪亞戈站在遠處欽佩的看著她,其實這位女士和溫德索爾是一類人,或許這也是他們相互吸引的原因。這兩位都在為自己的理想和信念而奮斗,不死不休。然而悲劇的是,這兩個相愛的人卻因為目標的分歧而彼此爭吵,而且看樣子,這分歧還是不可彌合的,必將最終導致他們的分手。
溫德索爾黯然佇立。他站在摩根身旁,沉默良久。他們就這樣一動不動的眺望著北方,眺望著那仍然在不停噴發(fā)著黑煙的火山,看上去就如同兩尊雕像。
迪亞戈真的很想跳出來,告訴他們好多事情都是那個女伯爵搞出來的,黑石獸人的幕后黑手就有她的份兒,先打黑鐵矮人還是先打女伯爵,效果都差不多。
問題是,誰信啊?!迪亞戈郁悶了,有些事情是完全說不出口的,他總不能說“我穿越來的,我什么都清楚”吧。真那么說了,恐怕他立刻就得被當成瘋子送到北郡修道院去,先精神鞭笞半個月,清醒清醒再說。
這兩個人的感情糾葛,迪亞戈在前世從來沒有聽說過,完全不知道是否有這么回事。稀里糊涂的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該上去勸說一下,但他又不懂怎么勸,說實話,對于男女感情這回事,他真的不在行。他就這樣滿不著邊的胡思亂想著,等他回過神來的時候,他驚訝的發(fā)現(xiàn),溫德索爾正在和摩根女士告別。
“那么,我得離開了,摩根,很高興你能和我說說心里話,這讓我感覺好多了?!睖氐滤鳡栆馀d索然的說道,聲音聽上去有些嘶啞。他沒有在迪亞戈和瑪斯雷身邊停留,而是徑直往大門外的科多獸那邊走去。迪亞戈和瑪斯雷連忙跟在他的身后。
就在他們重新爬上坐騎的時候,幾個營地里的士兵搬著水袋、鹽、干糧之類的補給奔了過來,七手八腳的往科多獸背上裝。
溫德索爾回過頭,看到摩根女士正面無表情的看著這邊,這應該是出于她的授意。
“給他們兩匹好馬,最好的!”摩根看了一眼科多獸擁擠的后背,低聲喊道,她的聲音同樣嘶啞,而且?guī)е抟?。她終于意識溫德索爾到此去艱險,此次分離或為永別。
他們沒有拒絕女士的好意——暗夜精靈很難適應和同性共騎這種事情,而元帥閣下則更習慣于騎乘這種制式坐騎,畢竟他已經(jīng)騎了幾十年了。
那頭驢子被他們留在了這里,這頭立下了汗馬功勞的夯貨終于可以輕松一些,不用再跋山涉水跟著他們受苦了。
“嘿,雷吉,怎么又要走了?我準備了最好的雷霆烈酒,打算和你喝個痛快呢!”就在一片忙亂之中,老矮人奧拉留斯腋下夾著個酒桶出現(xiàn)在鐵匠鋪門口,有些不滿的喊道。
“下次吧,老奧拉,會有機會的,不過我總是喝不過你,你得先讓我三杯?!睖氐滤鳡栍行﹤械暮暗?,他招了招手,然后翻身上馬,向山坡下走去。
“你總是那么忙,不過我隨時恭候?!眾W拉留斯意興索然的嘟囔道,他把酒桶隨手丟在一邊,往鐵匠鋪內(nèi)走去,“小約翰,生火,填炭,鼓風,老矮人迫不及待要甩開膀子錘點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