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鶯鶯見慧風醉酒后胡言亂語,一時心急,嘎吱一聲,將琵琶的一根弦彈斷,頓時手中的琵琶聲支離破碎,泣不成聲,她心中突然感到一陣莫名的害怕:因為該琵琶一直是自己所用,自己更是愛惜如生命,十年來從未修補過,今晚無故斷弦,實為不祥之征。
周沅芷、何夢嬌見程鶯鶯突然停止了彈奏,也沒了興致,吩咐侍女收起樂器。周、何兩人走到程鶯鶯身旁,見她食指被斷弦劃破,殷紅的鮮血汩汩流出。周沅芷忙吩咐侍女取來紗布,親自幫鶯鶯包扎好傷口。何夢嬌則彎下身去,試圖將琵琶上的斷弦修好。
這時夜色已深,徐至、慧風、李存孝、薛阿檀、了嗔、了癡六人都已喝的爛醉如泥,兩眼昏花了。
這時府內的管家突然進來稟告說:“慧大人,門外有一名將軍要拜見你!”
慧風不耐煩道:“我這里正招待朋友,你跟他說,我已經睡下了,讓他明天再來?”
管家猶豫道:“小人已經這樣回過那客人了,但那位將軍說是您宋州的同僚,有緊急軍務要見您,一刻都不能延誤!”
慧風見管家說的嚴重,只好朝徐至等人道了擾,徐至等人也點頭表示理解。程鶯鶯見慧風有軍務在身,低聲對他說道:“大哥,早去早回,不管什么緊急軍務都要沉得住氣!”,慧風聽了,點頭表示同意,他又梳洗一番,方才去門口接客。
慧風吩咐管家打開府門,見門外站立的將軍卻是歐陽光?;埏L與歐陽光雖為同僚,但兩人交情極淺,歐陽光從未拜訪過慧風,因此慧風對于今晚歐陽光突然深夜來訪,大為疑惑,但他臉上還是堆滿了笑容道:“原來是歐陽大人,失敬失敬,請到府內一敘!”
歐陽光見慧風滿身的酒氣,笑道:“原來慧大人一直不出,是在夜飲啊,那小弟就要叨饒大人的雅興了!”,說完就跟著慧風進了府中的會客廳。
慧風吩咐下人給歐陽光斟一杯熱茶,一邊在主座上相陪。
歐陽光一邊喝茶,一邊說道:“兄弟這次深夜前來,是受了新任宣武軍鎮(zhèn)帥之命,來與慧大人商量緊急軍務的!”
慧風見歐陽光抬出自己的新上級,不得不躬身回道:“還請歐陽大人示下!”
歐陽光笑道:“朝廷委任的新大帥,明天中午就會到汴州,兄弟只是他的先行官,兄弟為慧大人著想,慧大人是不是要迎接一下新任的大帥?”
慧風回道:“多謝歐陽大人提醒,迎接新大帥那是屬下的分內之事,當然要辦,并且要辦得轟轟烈烈!”
歐陽光笑道:“這就對了,只有慧大人把新上級伺候舒服了,大人以后才能官運亨通,前程似錦啊!”
慧風問道:“歐陽大人,您一直在新大帥跟前行走,依您所見,這歡迎酒宴該如何準備???畢竟事情來的太倉促了,小弟也沒有時間準備?。俊?p> 歐陽光輕聲說道:“這歡迎酒宴倒不難,如果慧大人來不及準備,兄弟倒是建議,明日的酒宴就設在這汴州的州衙,大人的府內,這樣也顯得正式一些!”
慧風見歐陽光為自己打算,答道:“歐陽兄的建議甚好,就按您的意見辦!”,說完又跟歐陽光商量了如何迎接新鎮(zhèn)帥的一些細節(jié)。
慧風見最重要的接待事宜已經辦妥,問道:“歐陽兄,你可知這宣武軍的新節(jié)度使是哪位大人?”
歐陽光故作神秘道:“慧大人,你不妨一猜!”
慧風笑道:“這是朝廷的軍機要事,兄弟我哪能輕易猜到?還請歐陽兄賜教!”,說完又恭敬地向歐陽光拱了拱手。
歐陽光笑道:“慧大人,這個秘密你明天不就知道了嗎?”
慧風見歐陽光是不見兔子不撒鷹,只好從袖子取出一張銀票,遞給歐陽光道:“這些給歐陽兄買茶喝!還請笑納!”
歐陽光見慧風遞給他銀票,先是一怔,然后故意推辭了一番,方才收下,然后笑道:“慧大人,你太客氣了!這位朝廷新委任的大帥,就是剛投靠朝廷的朱溫,他本是黃巢的左膀右臂,不知什么原因,他突然歸順了楊復光,經楊大人舉薦,被朝廷任命為新的汴州知州、宣武軍節(jié)度使,兼河中行營招討副使,朝廷是想利用這位新任的朱大人來狙擊黃巢繼續(xù)東竄!”
慧風見新任的上級,竟是自己和程鶯鶯的仇人,心中激動,但他面上仍然很平和地問道:“朱大人本是黃巢身邊的人,朝廷卻讓他鎮(zhèn)守汴州,豈不壞事?”
歐陽光答道:“聽云將軍的分析,朝廷這么做也是羈縻籠絡朱大人,另外就是有用草寇消滅草寇的意思!”
慧風很驚訝地問道:“怎么云將軍也在朱溫那?”
歐陽光回道:“豈止云將軍,還有秀云公主手下的很多英雄好漢,現(xiàn)在都在朱溫軍中,明天你就能見到!”
慧風正在琢磨明天如何應付朱溫,突然見歐陽光輕聲說道:“慧兄弟,小弟還有一件極為重要事情需要和你商議!”
慧風連忙答道:“還請歐陽兄明言!”
歐陽光猶豫了片刻,方才說道:“此事慧兄弟一定要替為兄保密,不可透露一星半點”,說完見慧風朝他點了點頭,才繼續(xù)說道:“我剛從朱大人那里來,慧兄弟你也不要驚訝,正所謂狡兔三窟,兄弟暗自投靠朱大人,也是為自己多留一條后路。這次與朱大人同來汴州的,除了云將軍及江湖上的一些舊相識外,還有一位沙陀來的晉王李克用,他手下有12個義子,個個武藝了得,聽說這次破黃巢,取長安,救陳州,他出力最多,功勞最大!可他畢竟是異族,狼子野心,欲壑難平,朝廷怕黃逆平定后,不能滿足他的野心,就下了一道密詔給朱溫大人,讓他在汴州伺機除掉李克用和他的沙陀黑鴉軍!”
慧風奇道:“這可是朱大人的秘密計劃,歐陽兄怎能透露給在下呢?”
歐陽光笑道:“為了得到朱將軍的信任,除掉李克用的事,為兄一口承擔下來,不過還需要慧兄弟的幫忙!”
慧風問道:“我能幫歐陽大人什么忙呢?”
歐陽光笑道:“古代有一個鴻門宴,我們何不學那項莊?趁著酒宴舞劍,刺殺了李克用,為朱大人解憂,為朝廷除害呢?”
慧風為難道:“你們要我學項莊刺殺晉王,那是萬萬不可的!”
歐陽光不知慧風與朱溫有嫌隙,勸道:“這有何為難的,正所謂無毒不丈夫,要想升官發(fā)財,就要心狠手辣,除了李克用,方能討好朱大人,慧兄弟以后的官道才會越加平坦寬闊??!”
慧風擺手道:“不瞞歐陽兄,兄弟本就不是做官的料,近來也厭倦了官場上的應酬,明日本想向朱大人辭官歸田的,如何又卷入這官場的是非中,再說明日在慧風府中設宴,要是有什么閃失,慧風就是有一萬張嘴也說不清啊!所以慧風是萬萬不會參與刺殺晉王的!”
歐陽光沒有想到自己的計策被慧風一口回絕,心中很是不快,他又怕慧風將此事泄露出去,臉上紅一塊紫一塊,不知如何是好!
慧風自然明白歐陽光的心思,發(fā)誓道:“雖然慧風不參與官場的爭斗,但歐陽兄也請放心,今天你跟慧風說的話,慧風絕不會對任何人泄露半句,否則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歐陽光見慧風發(fā)了毒誓,心中有些釋然,尷尬地告辭而去了。
慧風送走歐陽光后,返回內室,見周、程、何三位姑娘還在說話,徐至等人都已伏案酣睡不醒,又吩咐奴仆侍女安排徐至等人在府中住宿。
第二天清晨,徐至等人見慧風府中要設宴迎接新的節(jié)度使大人,不便相擾,和慧風、程鶯鶯招呼了一聲,就要回景??蜅?。
慧風連忙道歉道:“徐大哥,各位兄弟請見諒,等小弟忙完酒宴,見了新節(jié)度大人,就向他辭官歸隱,到那時我和鶯鶯會來景??蜅?,與各位兄弟相會的!”
徐至笑道:“慧師弟,官場險惡,萬事小心,如果新節(jié)度使應允最好,如果不允,還請慧師弟暫且忍耐,千萬不可與之沖突,事后我們再想良策脫身!”
慧風明明知道自己對朱溫很難隱忍,但他看了徐至期盼的眼神,還是笑道:“大哥請放心,小弟會有分寸的!”
周沅芷也拉著程鶯鶯的手不放,笑道:“鶯鶯妹妹,姐姐和夢嬌妹妹會在客棧等你和慧大哥回來的!”,程鶯鶯聽了,朝周沅芷、何夢嬌兩人點了點頭。
徐至等人剛走不久,歐陽光就進了慧風的府邸,問道:“慧大人,這酒宴準備的如何?”
慧風笑道:“歐陽大人請放心,兄弟我都已經準備就緒,就設在汴州州衙的后花園內,我命人在荷塘邊搭了一個大大的涼棚,在這里既可以欣賞荷花楊柳,又可以泛舟蕩漾在綠波上,美酒佳肴,又十分涼爽!”
歐陽光贊道:“還是慧大人有情思,酒宴安排的如此浪漫。只是四周的防衛(wèi)如何安排?”
慧風回道:“歐陽大人,這酒宴本是輕快之事,兄弟府內的家丁伺候著就行了,何必勞師動眾呢?”
歐陽光嘆道:“是啊,可是我們這位新任的朱大人生性多疑,他只信任自己的衛(wèi)士,其他侍衛(wèi)他一概不用,這如何是好?”
慧風也為難道:“如果朱大人帶侍衛(wèi)赴宴,李大人也帶兵來赴宴,兄弟后花園就這么大,哪能容的下那么多的貴賓???”
歐陽光見慧風固執(zhí)己見,冷笑道:“那兄弟要先行去城外迎接朱大人去了,慧大人還請自便!”
慧風安排完一切,方才帶領汴州城的官員、將士、衙役舉著儀仗號牌、敲鑼打鼓,列隊到城門口,等待朱溫的到來。
臨近午時,方見一個身穿紅袍,腰間挎著金絲寶刀、大腹便便的將軍,騎著汗血寶馬,緩緩而來,他正是黃王的同、華防御使,如今的宣武軍節(jié)度使、河中行營招討副使朱溫朱大人,他的右手邊依次是云飛揚、江乘風、蔣超、歐陽光等江湖好手,他左手邊是一位身穿黑盔皂甲,一目微眇的青年將軍,正是河東晉王李克用,李克用的身旁依次是李嗣源、李存勖等十二太保,他們的身后是身穿黃色衣衫的步兵,和穿著黑色衣衫的沙陀騎兵。
慧風見了朱溫、李克用等人,趕緊躬身相迎,朱溫見汴州的兵馬指揮使竟然是自己在蔡州的對頭慧風,心中不悅,但他見慧風熱情相迎,還是含笑贊道:“慧將軍少年英雄,又是老夫的舊相識,幾年不見,越發(fā)的歷練有為了,承蒙盛情相迎,實在是讓將軍費心了!”
慧風躬身回道:“朱大人,各位大人,這是屬下分內之事,屬下在后花園略備薄酒,還請各位大人賞臉!”
朱溫笑道:“有勞慧將軍了,還煩請將軍在前面帶路!”,說完就彎腰伸手請慧風先行,慧風不敢怠慢,只好騎馬在前面引路。朱溫又讓李克用先行,李克用年輕氣盛,沒有和朱溫客氣,就搶先一步,騎馬躍到了朱溫的前頭,他身后的十二太保,也不甘示弱,紛紛策馬揚鞭,把朱溫遠遠地甩在后面,追慧風而去了。
李振見李克用父子不懂禮節(jié),很不謙虛,對朱溫忿忿不平道:“大帥,這汴州可是您的封地,您是主,他是客,豈能讓這些沙陀韃子如此狂妄囂張?”
朱溫不動聲色道:“此次剿匪晉王功大,連朝廷都讓他三分,孤不過是地方一員,怎能不讓他?”
云飛揚聽了朱溫的話,不知他的虛偽,贊道:“朱大人真是好大氣量,讓在下很是欽佩!”
朱溫回道:“云將軍過獎了,在下還不是承蒙云將軍和各位英雄相助,才能一路順風順水,朱溫愿與諸位結為異姓兄弟,有福同享有難同當,不知諸位意下如何?”
云飛揚只是點了點頭,還未答話,歐陽光就搶先回道:“在下愿意與朱大帥結為兄弟,以后還請大帥多多提攜小弟!”
朱溫答道:“既然是兄弟,那是自然,歐陽兄弟,今天在酒宴上大哥就看你的忠心了!”
歐陽光笑道:“朱大哥請放心,小弟就是粉身碎骨,也愿意為大哥一試!”,云飛揚等聽了朱溫和歐陽光的對話,都不明其意,只好陪著笑了幾聲。
再說慧風將朱溫、李克用、云飛揚等人請到府中,將他們帶到后花園的荷塘邊,朱溫見慧風沿著堤岸,楊柳樹下,擺了近二十桌酒宴,并在碧波萬頃的荷塘中安排下一艘大的游船,游船上歌女聲聲,絲竹陣陣。
慧風讓汴州各級官員陪同朱溫、李克用手下的太保、將軍、參謀入席,而將朱溫、李克用、云飛揚、江乘風、蔣超、歐陽光、李振請入游船,自己則親自作陪,那游船很是寬大,竟有三丈寬,五丈來長,足夠六六三十六歌女列隊獻舞。
慧風首先敬了朱溫一杯酒,道:“屬下首先恭迎朱大人就任這宣武的新大帥,以后朱大帥就是這汴州的主人,還請朱大人體恤全城百姓,滿飲此杯!”
朱溫見慧風說話很是得體,一句話就將今天酒宴的主人讓與了自己,微笑道:“老夫上任之前,慧將軍一直代理這宣武的鎮(zhèn)帥,為這宣武軍的地方和百姓做了很多事,老夫今天反客為主,要好好謝謝你!”,說完又回敬了慧風一杯酒。
慧風隨即又敬了在座的其他人一杯,就吩咐歌女獻舞奏樂。朱溫在眾人的簇擁、吹捧下有些揚揚得意,對李克用說道:“如今黃巢被困中牟,蕩平草寇也是指日可待。晉王正值年少,在韃靼、河東苦寒之地,可曾享受過如此風花雪月的生活?”
原來,李克用曾被唐廷視為叛逆,驅逐至韃靼,反正后駐軍河東,一直兵營生涯,很少有奢靡享受之想,他見朱溫語氣有譏諷之意,仰天大笑道:“朱將軍眼光也太狹隘些,仆眼中的歡樂,就是馳騁在茫茫草原上,牧馬放鷹,大觴喝酒,大塊吃肉,欣賞一勇士舞劍助興,足矣!”
朱溫拍手止住了歌舞,對慧風說道:“慧將軍,看來晉王不喜美女歌舞,還是請府上的侍衛(wèi)上前獻技,以助酒興!”
慧風揮手讓舞女退下,為難道:“朱大帥,晉王,屬下府中并沒有劍術出色的武士,還請恕罪!”,說完就向朱、李兩人鞠了一躬。
朱溫環(huán)視了四周,對云飛揚建議道:“云將軍,聽聞你麾下的歐陽兄弟,劍術一流,何不讓他為晉王一舞?”
云飛揚朝歐陽光點了點頭,歐陽光也沒推辭,取出寶劍,一個猛虎下山,就跳過酒桌,翻身站立在船艙的空地上,持劍而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