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降級

　　明月他們回到村子的時候，村長正借著學(xué)堂午休的空檔召集村里人開會說服徭役的事。

　　這次的徭役與以往不同，張縣令說不可以花錢頂人頭，必須每家出一人。

　　村長看見明月他們的馬車從門前經(jīng)過，就叫住了牧云開。

　　牧云開說他會去。

　　明月也沒攔著，畢竟到時候是什么情況還不一定，要等張縣令糾結(jié)完下了最終決定才有結(jié)論。

　　牧云河與牧云天下午就去學(xué)堂上課了。

　　明月今天有些耗神，腦子跟漿糊一樣，就在家里跟牧老娘一起補覺。

　　牧云開則是拿著竹篾坐到了村長家的院子里，他一邊編竹編一邊聽村長上課。

　　他是悄悄過來的，牧云天與牧云河不知道。

　　所以，他就見到了驚喜。

　　牧云河整堂課睡下來，中間被罰站，結(jié)果，他竟然能站著睡過去，還打起了呼嚕。

　　牧云開終于懂了，原來當(dāng)初村長想把牧云河分到蒙學(xué)班是有道理的，他就不該給牧云河求情，牧云河還說自己十三歲了進蒙學(xué)班丟人，那這樣睡下來就不丟臉？！

　　牧云開正給牧云河記小黑賬呢，就聽見了牧云天的聲音。

　　“先生，你講的孔融讓梨的故事我有不同看法。你怎么就知道孔融是兄友弟恭，你又不是他？難道就不是因為孔融看見了那個大梨上有蟲眼所以才送出去的？”

　　不僅是蒙學(xué)班，就連旁邊被村長放著上自習(xí)的大班學(xué)生都笑翻了。

　　村長黑著臉，走到牧云天的課桌前，用戒尺敲了敲他的桌子，“記住，以后問問題要等我講完，而且要先舉手?！?p>　　牧云天點頭，“好的！”

　　村長看著他明顯就是一抖，便問，“你怕什么？”

　　“我，我怕你打我。”

　　“我為何要打你？”

　　“因為我問了問題。”

　　村長摸摸他的小腦袋，“好的先生是鼓勵學(xué)生提問題的。你的問題，雖然有些偏激，但是我看大家都很感興趣，咱們就先來論一論你的問題。我來問你，那你覺得孔融把有蟲眼的梨給了哥哥是因為什么？”

　　見村長真的不會責(zé)罰，牧云天便坐直了身子回道：“是因為他嫌棄被蟲子吃過?！?p>　　“你又怎么知道他是嫌棄的呢？”

　　牧云天抓抓腦袋，是啊！

　　村長笑道：“那也可能是因為蟲子吃過的沒毒、安全呢！所以啊，你說我不是孔融，那記錄此故事的人也不是孔融，我們都不知道他的內(nèi)心想法，那你又怎么知道呢？”

　　村長見學(xué)生們都懵了，便繼續(xù)說：“咱們暫且跳過兄友弟恭不提，咱們就直接說說這個現(xiàn)象，所以，我們都是在揣測別人的想法，這樣是真的有推斷錯的可能的，所以，你們以后別胡亂揣測別人的心思，咱們啊都不是那個別人，會錯意了，到時候真的能害人害己的?！?p>　　牧云開淡淡勾唇，怪不得明月要讓兩個弟弟來聽村長的課，這位村長可真是個詭辯高手。

　　牧云開以為這樣就完了，誰知，等村長給蒙學(xué)班上完今日的《三字經(jīng)》內(nèi)容時，牧云天又有問題了。

　　這次，他是按照規(guī)矩舉手提問的。

　　看見他舉手，老村長就是心肝一顫。你咋還要問??！我教了這么多年的孩子，就你問題最多，還都很清奇。

　　他對著牧云天淡淡頷首，“好，你問吧！”

　　牧云天便整了整衣冠，問道：“馬牛羊，雞犬豕，此六畜，人所飼。人養(yǎng)的可不僅僅是這六種，我還養(yǎng)鳥，鳥為何不是第七畜？”

　　牧云開已經(jīng)不做竹編了，饒有興味地看著村長。

　　他終于知道三弟之前的先生為何會總打他還總罰他了，這孩子的腦袋里裝的問題有點多，而且之前還不怎么會說話，怕是沒少口出惡言得罪先生，當(dāng)然，那些先生也不見得有多好，否則也不可能連一個孩子都教不好。

　　村長笑了，“孩子啊，這就要說起更久遠(yuǎn)的歷史了。咱們的祖先之所以馴養(yǎng)六畜，那是因為它們能大量繁殖，不會輕易脫離我們?nèi)说恼瓶?，讓它們?yōu)槲覀兯茫蔀槲覀兊呐笥鸦蛘邘褪?，之所以六畜里有雞沒有鳥，那是因為鳥不好掌控。另外六畜里也沒有鴨鵝，但是我們現(xiàn)在又跟養(yǎng)雞一樣養(yǎng)鴨鵝，你說，這又是為什么呢？”

　　牧云天搖頭，“不知道。”

　　村長在明月之前拿來給他的兩個兒子上課的那塊小黑板上畫了一個地圖，“我們民族的發(fā)源地在這里，這里是中原，一開始，水并不是很充足，而鴨鵝是不能缺水的，那么養(yǎng)鴨鵝就會很困難，所以，祖先們一開始就只定了雞為六畜之一，我們現(xiàn)在的生活要比祖先那時候的好很多，牲畜也多了，但是《三字經(jīng)》是先人留下的瑰寶，我們后人不想隨便改動，便沒根據(jù)實際情況進行更新篡改歷史，所以，你們不必糾結(jié)為什么書上的六畜跟家里養(yǎng)的不一樣，就只記得它們只是個代表就好了，雞就代表了家禽?，F(xiàn)在，懂了嗎？”

　　下學(xué)了，牧云開走到牧云河身后，拍拍他的肩膀，淡淡提醒，“下學(xué)了，回家吃飯！”

　　牧云河睡得迷迷糊糊的，“??？吃飯了嗎？”

　　牧云開掐了他的腰一把，從牙縫里擠出一個涼涼的聲音，“回家再收拾你！”

　　牧云開黑著臉帶著兩個弟弟回了家。

　　明月正坐在屋檐下給老太太制作馬桶，老太太肚子上有傷，蹲著會扯到傷口。

　　明月聽了兄弟倆的現(xiàn)狀之后笑翻在屋檐下。

　　“哎呦，你家真是出奇才。牧云開，你還是聽村長大伯的，把老二放到蒙學(xué)班吧，面子什么的沒了是能再長回來的，但是他要是浪費了這么好的學(xué)習(xí)機會可就真的錯失良機了，反正本來也沒打算讓他去考科舉文舉，打好基礎(chǔ)才是要緊的?！?p>　　老太太在屋里聽見了外面的動靜，插話道：“明月說的對，老大，明天就把老二送去蒙學(xué)班！”

　　就這樣，明月一句話，第二日，蒙學(xué)班多了一個十三歲的大齡兒童。

　　牧云河黑著臉坐到了牧云天的身邊。

　　牧云天伸出小手，友好地歡迎了新同桌。

　　村長的學(xué)堂里，降級的學(xué)生這還是頭一個，因為本來就倆班，一個小學(xué)一年級，一個小學(xué)二年級！

　　上初中的年紀(jì)在小學(xué)一年級就已經(jīng)很丟人了，更丟人的是，牧云河竟然連《三字經(jīng)》都背不下來，所以，別人下課休息的時候，牧云天就給他補課！

　　牧云天同情地?fù)u搖頭，“二哥，稻粱菽，你寫錯了，粱是谷物，是米，不是木，你把那兩個米粒摳下去吃了？還有菽，是草啊，有草字頭的，不是叔叔大爺?shù)氖?。?p>　　牧云河兩眼淚汪汪的舉頭望天，“老天呀，你打個雷劈死我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