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知道你蠢,但沒想到你能蠢這么久,總算是想起我來了。”腦海中那個聲音帶著濃濃的嘲諷,不緊不慢地響起。
程微聽到這聲音的肯定回應(yīng),怒火攻心,只恨不得再以頭撞墻,把那該死的聲音撞出來,不過被這神秘的聲音糾纏久了,對它,她反而多了幾分冷靜,思索片刻道:“原來如此。”
說完居然就平靜下來,側(cè)身躺下不再理會那個聲音。
遇到程微這樣不按常理出牌的小姑娘,那聲音也是無奈,忍了又忍,咬牙切齒地問道:“原來如此什么?”
見程微毫不理會,它恨不得生出兩只手來,按住她肩膀狠狠搖醒:“你可說呀!”
“哼!”程微不屑輕哼,“你這妖孽,我總算明白你的險惡用心了,就是想迷惑了我,就像……”她想了想二哥以前講的故事,“就像鬼打墻一樣的,我看到的那些場景,都是你制造出來的幻覺吧?無非是讓我害怕,然后聽從你的擺布而已!”
“你!”那聲音氣得好久沒說出話來。
蠢不可怕,又蠢又難纏才可怕!它是造了什么孽,才遇到這位祖宗!
說好的一聽說變白變美變瘦就要跪求呢,她到底是不是女人??!還是說,它在鐲子里呆了太久,已經(jīng)不懂這個世界了?
只可惜,它目前還不能借著她感知外面的一切,若是……
程微的話打斷了那聲音的腹誹:“你就死了這條心吧,我是不會上當(dāng)?shù)?,別拿什么變白變美變瘦來糊弄我!”
“真的能變白變美變瘦!”那聲音吼道。
程微冷笑:“能又如何?以前我以為自己喝涼水都長肉,現(xiàn)在已經(jīng)很瘦了呢,可見只要是人力所及,就沒有做不到的事,才不需要你這些歪門邪道。至于變白變美,我先前沒有守住誓言,本就嫁不出去了,也不需要變給別人看!”
那聲音簡直被程微打敗了,氣怒吼道:“為什么非要變給別人看,變得好看些,你自己瞧著舒坦不行嗎?還以為你性子雖差些,卻是個特別的,沒想到和其他女子沒什么不同,一切都是為了男人做的!”
程微越發(fā)冷靜:“你不必拿話激我,我這張臉自己瞧著挺習(xí)慣的。以后若是瞧誰不順眼了,還能出去嚇人呢。”
“你,你!”那聲音氣得啞口無言,好一會兒才一字一頓地道,“若我認真告訴你,你看到的那些,都是將來要發(fā)生的事呢?”
程微身子一僵。
那聲音繼續(xù)道:“你母親、外祖母、表兄弟姐妹們,你就眼睜睜看著他們將來一個個慘死,然后自己無能為力?”
外祖母!程微心里一緊。
幻象里,她被止表哥休棄,就以他們的婚事是外祖母的臨終遺愿來質(zhì)問止表哥,如果……如果這妖孽說的是真的,那外祖母豈不是在這幾年就會——
程微不敢再想下去,理智告訴自己這妖孽是在誘哄她,可情感上,想到那些至親至愛的人落得那樣下場,但凡有萬分之一的可能性,她就滿心恐慌。
有了些許動搖的程微嘴硬道:“妖孽,你休來哄我?!?p> 那聲音也是個機靈的,聽程微這么一說,就知道她有些動搖了,趁熱打鐵道:“這樣吧,你既然不信那些是將要發(fā)生的,以為是我迷惑你,我且說一件事,你等等看吧?!?p> 哼,死丫頭,到時候再來哭著求我,且看我怎么拿捏你,把這么久受得窩囊氣出出來!
“你說?!背涛㈦[隱有了不詳?shù)念A(yù)感。
“現(xiàn)在是臘月,這個時候,你大姐已經(jīng)懷了一個月的身孕,只不過因為還沒出三個月,一直沒有對外面說。你且耐心等上一段日子,就知道這事是不是真的了?!?p> “我這就去問母親!”程微坐起來,揚聲喊道,“歡顏,你進來,扶我下床——”
“你傻啦,現(xiàn)在連你母親還不知道此事,你好端端去問她,是要被人當(dāng)成妖孽嗎?”
“你才是妖孽呢!”
那聲音氣得咬牙:“我一直忘了說,不許再喊我妖孽!你一個小姑娘家,哪來這么刻薄,就算對我的來歷不清楚,怎么就只往壞處想呢,就不能喊我仙子姐姐嗎?”
程微聽了,冷聲道:“你這妖孽,又開始胡言亂語了?!?p> 這時歡顏已經(jīng)匆匆進來,扶住程微替她穿鞋:“姑娘,您小心些?!?p> 程微現(xiàn)在越來越倚重這個嘴拙的丫頭,若進來的是巧容,定會問“姑娘下床做什么”那些廢話,以她現(xiàn)在的狀態(tài),聽了只會無端心煩而已。
那聲音并未察覺有人進來,吐血道:“叫我阿慧!”
程微已經(jīng)不再理會它,扶著歡顏的手道:“扶我去見母親?!?p> 歡顏并不多問,拿了屏風(fēng)上搭著的狐貍毛大氅替程微披上:“姑娘,外面天冷路滑,婢子去提燈?!?p> 冬日天黑的早,此時已經(jīng)是辰初了,天色早已黑透,程微想了想道:“你扶著我,叫巧容來提燈?!?p> 巧容被喚進來,一聽說程微要去韓氏那里,不由大驚:“姑娘,已經(jīng)這么晚了,您身子又不大好——”
程微不耐煩地道:“你若不愿,就叫畫眉進來?!?p> 她片刻都等不得了,一定要盡早證實那妖孽說的是真是假,哪有工夫和一個丫鬟歪纏。
巧容頓時嚇得不敢吭聲了,心中卻惱恨不已。
姑娘身邊只有兩個二等丫鬟并兩個小丫頭,她和歡顏兩人里,姑娘原是最親近她的,卻不知從何時起就換成了歡顏,這次要是讓小丫頭畫眉進來,那以后可真沒她的立足之地了!
“婢子這就去提燈?!?p> 程微這才順了氣,囑咐道:“記得提那盞南瓜燈?!?p> “婢子曉得了?!鼻扇莅蛋灯沧?,她要是不知道姑娘最愛的就是二公子送的那盞南瓜燈,才真是蠢了。
外面寒風(fēng)料峭,積雪未融,在目不能視的情形下,這樣的冷似乎入骨三分,早已悄然變得單薄的身子讓衣裳有些空蕩,程微下意識縮了縮肩膀,聽著鹿皮小靴踩著路面的咯吱聲,心頭有種前路無盡的悲涼。
她卻一步一步,深一腳淺一腳走到了怡然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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